第157章 有人要挑撥(上)(1 / 2)

胖柴不廢要崛起 酥油餅 12064 字 3個月前

楚少陽終究沒有在傅希言這裡得到承諾,可他的動作並未就此停止。因為被揭穿了身份,他乾脆換回了本來麵目,明目張膽地在城中行走,結交官員,打探消息。

他身上掛著奉使的頭銜,在劉坦渡將“反”字刻額頭上之前,這江陵城中,便是哪裡都去得,被登門拜訪的自然是戰戰兢兢,沒有被拜訪的也是忐忐忑忑,懷疑是不是建宏帝對自己有所看法,才故意忽略了自己。

總之,他憑著一腔蠻力胡乾,倒是將江陵這一池渾水攪和得越發看不見底。

三月初五是清明,卻忌安葬。

傅家人在外地,掃墓祭祖不用想了,郊外踏青傅希言也有心理陰影,寧可關在家裡看傅貴貴趕鴨子。

也就是這一天的下午,代表皇帝的正奉使車輦終於進入了江陵城,一直沒有動靜的劉坦渡也終於出關,帶領江陵眾官員至城門相迎,傅輔、傅軒都在歡迎之列,難得雙方見麵,言笑自若,不見陰霾。

傅希言、裴元瑾在旁邊的酒樓看熱鬨。

看到張阿穀從馬車上下來,傅希言有些懷念:“上次見他,他還是個矮子,我還是個胖子。”

裴元瑾說:“他現在也沒有長高。”

傅希言歎氣:“是啊,追求進步的隻有我。”

張阿穀代表的是皇帝,連同劉坦渡在內,眾人都是恭恭敬敬,若非知道內情,隻怕連傅希言都要被著賓主儘歡、夾道歡迎的場麵給糊弄過去。

看著眾人簇擁著張阿穀的車輦緩緩離開,傅希言一把抓起盤子裡的花生米塞入口中,邊咀嚼邊道:“好戲要上場了。”

傅家雖然拿了主角的戲份,可如何發揮,還要看皇帝遣派的導演,而劉家同為主角,還身兼編劇,他們同時登上戲台時,好戲才真正開鑼。

不過他們沒有好事地追上去,攆在屁|股後麵追蹤,而是和裴元瑾一起回了家。

裴元瑾與鹿清論道後,就輪到傅希言。

尋找“遁去的一”實在不是康莊大道,早知道如此,他當初就該選擇“人前顯聖”,每到要升級的關卡,就拿出一套奧數題,在萬眾矚目下徐徐算來,看著眾人膜拜崇敬的眼神,內心唯一的遺憾就是:我恨我是我自己,不能旁觀自己霸氣側漏。

為了讓他感受窮途末路,這些日子他都在被鹿清吊打。嗯,裴元瑾還是有底線的,沒有親自上演“家暴”。饒是如此,也夠傅希言喝一壺的了。

他雖然每天唉聲歎氣,卻也知道有武王做陪練實在不可多得,每天摔摔打打,也是咬牙硬挺。

可恨鹿清還說風涼話:“當初你一言點醒我,怎麼輪到自己,就舉步維艱了呢?莫非這就是醫者不能自醫嗎?”

雖然他的感慨出於是真情實感,可是落到傅希言的耳朵裡,隻能說是初春的天氣,好涼爽的風。

他說:“我點醒你,當然是因為我說了你從來沒有想過的道理。而我的道理都在我的腦袋裡,當然不可能點醒我自己。所以,這時候你真正應該檢討的是你自己啊,為何不能投桃報李,說出一個令我茅塞頓開的大道理呢?”

鹿清呆住,繼而自閉。

傅希言得勝歸來,卻並不高興,即便口頭上擊退了鹿清,本質的問題並沒有解決。而且,隨著裴元瑾在南虞的戰績流傳日廣,他日後遇險的機會越來越少,一旦遇到,必然是莫翛然這樣的生死大關。

裴元瑾看他垂頭喪氣,遞了一本書給他。

傅希言愣愣地接過來。

這是什麼版本的小黃書,竟然印刷得這麼大?

裴元瑾道:“心境頓悟不一定是親身經曆,也可以是讀書的感悟。”所以他常年看書,倒不是喜歡,隻是在書海中追求靈光一閃的機緣罷了。

傅希言合攏書,若有所思道:“感悟也不一定需要讀書,也可以吹玻璃。”

“何謂玻璃?”

“就是需要高溫煆燒……加入草木灰可以降低二氧化矽的熔融溫度……”傅希言自言自語了一會兒,默默地拿起裴元瑾遞過來的書看了起來。

但是和諧平靜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傅希言第一行字剛看到第六遍,門房就來稟告,芬芳夫人派人相請。

“一枝梅”邀約之後,傅希言就沒再去過那座私宅。口腹之欲雖然重要,可每每想到一道道美味佳肴的背後可能隱藏著莫翛然的陰冷注視,再饑不擇食也要大倒胃口。

可芬芳夫人這次邀請的理由實在叫人很難拒絕。

“來人在府裡大鬨,夫人實在喝止不住!”小丫鬟急得鼻頭都紅了,淚珠掛在眼眶裡,欲掉不掉。

十二三歲的丫頭,實在是很不錯的說客人選,可今天是個特彆的日子,芬芳夫人的私宅又是個很特彆的地方,他不得不謹慎一些:“以前客人鬨事,夫人是怎麼處理的?”

可彆說以前沒有客人鬨事,這世間的二百五不可能今天才開始有。

丫鬟躊躇了下,道:“以前是商盟的人出麵。”

傅希言說:“那今次為何不請他們了呢?”

丫鬟抬頭看了他一眼,帶著幾分幽怨,但很快低下頭去:“夫人將院子送給了主人,主人沒有加入商盟,自然不能再去請商盟的人了。”

換而言之,芬芳夫人原本的靠山是四方商盟?

莫翛然是太史公的殺子仇人,四方商盟怎麼可能與他有關係?

傅希言迷糊了,卻也激起了對芬芳夫人背後來曆的好奇。如果不是莫翛然,她背後會是誰?與四方聯盟相關的,劉坦渡?北地聯盟?

他更好奇誰在這節骨眼上想不開地跑來鬨事。總不會是今天剛抵達江陵城的張阿穀吧?

好奇心一起,他就知道今天這一趟,自己非走不可了。

*

傅希言認為,張阿穀的來臨會讓江陵紛亂的局麵變得更加混亂,然而事實恰恰相反。張阿穀像是一張篩子,有他輕輕搖擺,細沙紛紛漏網而過,往日沉在沙中的石頭便不得不露出頭來。

劉坦渡如今便站在這張微微晃動的篩子上。隻是,他到底是細沙還是石頭,卻連自己都沒有下定決心。

……就算全天下都認定他是反賊,其實他依舊沒有做好準備。可惜知道這一點的,隻有他自己和劉夫人兩個人。

昨晚,他們站在小佛堂外,對著夜空欣賞那一輪既不圓滿也不明亮的月亮。

夫妻多年,他們相處的次數寥寥無幾,更不要說袒露心扉。最近的一次,還是自己剛剛獲知兄長的死另有內情,她陪著自己坐在池邊的長廊裡,對著淒淒寒雨,喝了一夜悶酒。

酒醒之後,他還是要麵對人生,麵對自己為殺兄凶手賣命的現實。就是這時候,她提議了另外一條路。

一條腳下荊棘密布,走過去卻可能榮光加身的路。

她問他:“你聽過秦步嗎?”

他自然聽說過。

那是一個與傅希言前世的呂不韋一樣,從一介商賈搖身變成攝政大臣的傳奇人物。與他相比,劉坦渡不僅身份起點更高,而且和劉煥這枚待價而沽的寶石感情也更深厚。

也正因為起點更高,他才缺乏孤注一擲的勇氣。何況,北地聯盟內部情勢複雜,他當年亦非效忠雲中王、隴南王的舊臣,中途加入,又能分得幾杯殘羹呢?

但他也未拒絕。

兄長之死,是他與建宏帝之間無法彌補的裂痕。哪怕他既往不咎,以建宏帝的多疑,又能相信幾分?傅家離開鎬京,紮根湖北就是最好的證明。

按他如今的處境,按兵不動,便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昨夜月光下,劉夫人問他是否要抗旨時,他的回答是:“我妹妹還在皇宮。”

他在鎬京仍有牽掛。

諸人一番行禮見禮回禮之後,無關人等識相的告退,畢竟張阿穀此行是奔著劉傅兩家的婚約而來,與公事無關,官員們也不好死賴著不走,至於私下如何表示,那又是另外的時間了。

事件核心人物坐定,張阿穀一開口便帶來劉貴妃的問候。作為建宏帝宮中心腹,他在皇宮的地位非同一般,見劉貴妃的次數也比旁人多。

劉坦渡聽著妹妹的消息,悄然融化了眼底幾不可見的寒霜。

張阿穀趁熱打鐵道:“娘娘惦記侄兒的婚事,令奴家帶了不少賞賜,給劉公子添彩呢!”

劉坦渡起身行禮道:“娘娘有心了。”

張阿穀露出滿意的表情:“我記得初九是吉日,奴家披星戴月,總算趕上了這杯喜酒。”他頓了頓,笑吟吟地望著劉坦渡,“奴家沒有白來這一趟吧?”

劉坦渡看了眼坐在旁邊看戲的傅家兄弟,輕聲歎了口氣道:“有一件事不敢不叫上使知道,犬子已昏迷多月了。”

楚少陽在城裡待了這麼久,搜集了不少消息,自然包括這件事,早在張阿穀進城之前,就已經收到了消息。

對張阿穀而言,他來之前已經想過種種變故,這一條還不算最壞的消息,但臉上還是適時地露出了吃驚擔憂的表情,問道:“因何如此?”

雙方不免就劉煥昏迷不醒這件事,竭儘所能地交流了一下兩個醫術外行所能討論的極限。

“不知劉公子何時能醒來?”

“不知啊。”

“早知如此,便該請陛下遣太醫與奴家同行。”

“不敢因家事而煩擾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