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2 / 2)

出師未捷的鄭大娘一歎,抬眼注意到了程岩身旁一張陌生的麵孔,“這位是……”

程岩:“是我社學裡的同窗。”

鄭大娘笑容親切,衝莊思宜道:“你也考秀才了嗎?”

莊思宜微一點頭。

“你中了嗎?”

“中了。”

“你是案首嗎?”

“不是。”

“哦……”

鄭大娘頓時喪失興趣,心想對方看著富貴,但終究不如程家大郎本事。

此時日頭已高,田壩上沒有樹蔭遮擋,程岩白皙的臉已被曬出薄紅,額上也浸出細汗。

“我來抱三郎吧。”莊思宜見村民一時沒有想放程岩離開的意思,體貼地伸手。

程岩胳膊確實有些酸,正想答應,三郎卻緊緊摟著他,眼含敵意地瞪著莊思宜。

莊思宜:“你哥哥累了。”

三郎嘟著嘴,發現哥哥確實出汗了,乖巧地用袖子幫他擦了擦,才不甘不願地轉投莊思宜懷中。

“我想騎馬馬。”三郎見莊思宜個兒高,摟著對方脖子奶聲奶氣地說。

莊思宜:“什麼?”

“騎馬馬!”

程岩分神聽了一耳朵,低聲訓道:“三郎,彆胡鬨。”

哪知莊思宜很自然地將三郎舉上自己肩頭,好像根本不介意被爬到頭上。

程岩見三郎高興得直拍手,微一抿唇,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莊思宜就是這樣,若想對你好,你便感覺處處春風暖陽;若要對你不好,你便時時如墜寒水深淵。

而現在,春風也比不上莊思宜的妥帖。

周圍都是人,他終究不好說什麼,隻默默收回視線。

又過了半晌,村民們終於心滿意足地散了,程岩長舒了口氣,趕緊讓莊思宜把程鬆放下來。

莊思宜不予理會,“沒事,你弟弟就是我弟弟。”

程岩神色難辨地看著他,正欲說話,又聽散開的村民中有人道:“那吳家也太慘了,不過他們做了那麼多壞事,活該!”

程岩猛地回頭。

原來一夜之間,富雄一方的吳家倒了。

吳為民家產被抄,又失去功名,他那位剛剛考中秀才的兒子也受其牽連,從此舉業無望。

程岩偷聽到村民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也頗為感歎,他真沒想過日理萬機的皇上會親下聖旨。

但那又如何呢?吳家欺他,那些惡事也都實實在在,他沒有冤枉對方,怪隻怪吳為民品性不佳,非要來招惹他。

程岩心頭一鬆,稍稍低下頭,掩去唇邊的冷笑。

莊思宜敏感地察覺程岩似乎有些高興,困惑地問:“想到什麼好事了?”

程岩卻答非所問,“你以後可千萬彆惹我。”

莊思宜一驚,莫名想起昨晚的夢,看程岩的眼神都不對了。

那日回家,程岩說了自己要去鶴山書院的消息,程家人得知此事全靠莊思宜幫忙,恨不得將他供起來。

林氏見莊思宜有這般能耐,對他比對親兒子還熱情。

但莊思宜終歸不是她兒子,次日,他在林氏特彆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臨走前與程岩約定,中秋後南江府見。

程岩此去鶴山書院,一連數月不便歸家,當然有很多事要辦。

他先與同窗們聚了幾次,又到六水村見了海夫子,慎重地將程鬆托付給對方,最後,還去了武寧縣拜見趙縣令。

這位縣尊大人助他良多,雖說也有互利互惠的因素,但人情重在往來,對方是恩師的學生,他自然想交好。

趙縣令態度熱情,細細提點了他一番,最後,又贈他一張名帖,告訴他若日後有什麼麻煩事,隨時都能來找自己。

八月十二,程岩過了自己十七歲生辰,這是他重生以來的第一個生日,也是他新生的見證。

程岩對著漫天星鬥許願,希望家人安康,希望此去書院能夠得償所願。

等到又一場秋雨落下,天氣突然轉寒。

程岩在細雨綿綿中揮彆家人,由程柱陪同著搭上牛車,前往武寧縣。

到了縣城碼頭,程柱將行李遞給程岩,簡單地交代了幾句,父子倆便陷入沉默。

程柱是心中不舍但不懂表達,而程岩則是注意到了碼頭邊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僅僅數日不見,他差點兒都認不出來了。

那坐在地上編草鞋的老人,不是吳為民是誰?

程岩早已聽家人說過,吳家祖上就是賣草鞋的,如今吳家沒錢沒勢,吳為民卻還要養家,可不就出來重操舊業了嗎?

或許是程岩的視線停留太久,讓吳為民有所察覺,他慢慢抬起頭。當他看清程岩那張臉時,瞬間扯斷了手中的草莖。

短短數日,東風已徹底壓倒西風,程岩成為了高高在上前途無量的案首,而自己則是身無長物人人可欺的白身……

可直到此時此刻,吳為民也想不通自己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然而程岩並不想告訴吳為民真相,他將視線轉向天水相接處,輕聲道:“爹,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