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1 / 2)

穿進雷劇考科舉 李思危 13118 字 3個月前

王博終究還是離開了, 這一天京城移栽的迎春花剛剛吐蕊,寒冬將過, 春日臨來。

此時距會試已不到一個月, 京中客棧住滿了即將下場的考生們,儘管已是子時, 許多屋中仍亮著燈火, 依稀可見舉子們伏案的身影。

莊思宜聽著燭火燃燒的“劈啪”聲,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房門——還是毫無動靜。

他在等程岩, 但不知對方會不會來,因為今日正是他的生辰。

又一個大年十五,他已年滿二十, 正式步入了成年。

雖說“二十弱冠”,但在大安, 十六之後就可以加冠,此次來京之前,曾祖父就已經為了他主持了冠禮。

正想著, 他忽聽院中傳來動靜,莊思宜握筆的手一頓,直直盯著房門。

下一刻,門扉叩響。

莊思宜擱下筆, 深吸口氣站了起來, 心中雖千思百轉, 但表麵上卻裝得很平靜。

他打開門, 就見程岩捧著瓷碗, 鄭重其事道:“長壽麵。”

莊思宜瞬間就踏實下來,眼中帶著淡淡的喜悅。他接過長壽麵,半開玩笑道:“就一碗麵?去年今日,阿岩不是說要幫我好好慶祝嗎?”

“你想要怎麼慶祝,請莊棋來給你放煙花嗎?”

莊思宜:“……”

程岩被莊思宜的反應逗得直笑,半晌才從懷裡取出一本書冊,“給你。”

莊思宜好奇地看去,見那書封上沒有任何字跡,“是什麼?”

“也沒什麼……”程岩有些不好意思,“你習《春秋》,所以我找了一些文章來。”

程岩說得簡單,但等莊思宜看過後才知,書冊中足足抄錄了《春秋》經義數十篇,每一篇都標注著原本作者的名字和年代,並且附帶著不少注解。粗粗一掃,從六七百年前科舉誕生以來,一直跨至本朝。

莊思宜眸色漸漸認真,問道:“這些,你花了多久時間?”

他能看出書冊裡的文章都極為優秀,其實書店裡不乏類似的書籍,但收錄的幾乎是本朝名篇,或是以往的傳世經典,而程岩送的這一冊,很多文章他竟是第一次見,也不知程岩從哪裡找來的。

何況,《春秋》微言大義,常令士子知難而退,選擇《春秋》為本經的人少,好文章自然也少。

“沒多久啊。”程岩略過這個話題,隻道:“上頭一些注解,是我猜著關大人的喜好所注,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關庭喜歡什麼,程岩再清楚不過。

“……好。”

莊思宜見程岩不願多說,便沒再追問,想也知道對方一定付出了很多時間和精力。他心下滾燙,想說謝謝似乎太沒有重量,而其他的言語又顯得矯情。

莊思宜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程岩,對方映在燭燈下的輪廓姣好而溫柔,此時正靜靜看著他笑,那麼好看。

他喉結滾了滾,鬼使神差地溜出一句,“阿岩,我已及冠,還無表字,你幫我取一個吧?”

程岩一怔,“我給你取?”隨即又露出幾分壞笑,“怎麼,你還想拜我為師不成?”

在大安,表字通常是由族中長輩或師長所取。

其實莊思宜說完就後悔了,可一想程岩為他取字,又覺得有莫大的誘惑,他乾咳一聲,“你我摯友,互取表字又如何?等到八月十二,我也幫你取。”

“我的表字自然由師長來取。”程岩當即拒絕。

莊思宜小小失落了一下,但也知自己的請求不合情理,正打算放棄,就聽程岩道:“‘欽容’,如何?”

“欽容?”莊思宜不用細問便知是哪兩個字,一念出口便明悟:《尚書》有言——思曰容,言心之所慮,無不包也。

思,乃容萬物。

“好!就叫欽容。”

莊思宜簡直驚喜萬分,他真沒料到程岩會答應,且選的字如此合他心意!

他並不知,“欽容”乃是前生他為自己所取的表字,並非任何長輩所賜,這也是程岩敢“越俎代庖”的原因。

自己選的名字,能不合心意嗎?

程岩見莊思宜雙眼發亮,懷疑對方如果有條尾巴,此刻都能舞上天了,不免有些心虛,“你還不吃壽麵嗎?都糊了。”

莊思宜彎起唇,一錯不錯且熱烈地盯著他,“吃!”

程岩:“……”怎麼感覺要吃我?

此後一段時間,莊思宜將程岩送他的冊子翻了無數遍,若非他愛惜至極,幾乎書皮都能被他翻爛。

努力的並不止他,院子裡其他三人也是日日苦讀。

期間,阮小南還病了一場,病中整夜說胡話,不是在背四書就是在念五經。幸好他恢複得快,等到二月初九當天,阮小南又再度生龍活虎了。

清晨,京城貢院門前已擠滿了應試舉子。

初春已至,但早風仍帶著寒意,吹得程岩提考籃的手都快凍僵了。

他漫不經心地聽著附近舉子們寒暄閒聊,突然目光一凝,就見正前方迎麵走來個很特彆的人。

“那個番邦人也是舉子?”莊思宜也注意到了,好奇地看著一位金發碧眼的青年。

“……應該是了。”不但是舉子,還是你的“情敵”呢……

若不是看到那番邦人,程岩幾乎快忘了自己身處雷劇中,他記得對方在自己的國家好像還有爵位,也是女主的愛慕者之一。在女主被男主傷透了心時,還曾提出要帶女主去什麼英吉利,不過女主沒同意罷了。

“他也是從童試考過來的?”林昭滿眼震驚,幾乎快忘了緊張。

雖說大安一直允許番人參加科舉,甚至是入朝為官,但從開朝以來,他還從未聽說過有番人中舉的。

不止是他,周圍不少考生都瞪著眼,張大嘴,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你們都是外省來的吧?”一名京城本地的舉子道:“他叫查理,五歲就來了京,從小學習我儒家經典,本事隻怕不在諸位之下。”

話一出口,當即有不少舉子變了臉色,其中一位操著粵省口音的舉子道:“一個蠻夷也能將你們京裡的讀書人給踩下去,嗬,咱們南人可沒那麼廢物。”

“你——”

眼見南北雙方又要展開“地域”戰,程岩稍稍往旁邊縮了縮,儘量遠離戰場。

據他所知,那個查理完全是雷劇中虛構的人物,並沒有存在於真實曆史中。雷劇作者想怎樣編都行,又何須考據呢?

好在貢院的鐘鼓聲及時響起,讓原本摩拳擦掌試圖嘴炮的舉子們虎軀一震,俱都安分下來。

會試由禮部主持,規矩和鄉試大同小異,都是考三場,每場三天兩夜。

相比鄉試時嚴格的搜檢製度,會試會稍稍放一點水,畢竟參加會試者都已是舉人,說不定還有了官身,總要給幾分薄麵。

不過該走的程序一樣得走,程岩過了兩次搜檢,卻在沐浴時與張懷野狹路相逢,後者的目光大刺刺地掃過他,扯著嘴角道:“白斬雞。”

程岩斜睨對方一眼,“風乾鴨。”

張懷野:“……”

張懷野從小吃夠了苦,皮膚比常人粗糙許多,而程岩借此譏諷他,似乎在嘲笑他的過往。他心中不快,又不好在此時跟程岩理論,隻瞪了對方一眼,心中發誓:一定要在杏榜上壓過程岩!

待舉子們全數坐入考舍,時辰也到了正點。

這一場同樣是三道四書題,四道五經題,選本經作答。而四書首題出得很有意思,隻有一個“二”字。

文題有大小題之分,大題通常是指完整的單句、數句,甚至全章,題意很明確;而小題則是從完整的句子或文章中割裂、截取了一部分,題意難明。比如同樣一句話,大題若為“你今日遲到了”,小題則可單取“遲到”二字。

如今單單一個“二”字,顯然屬於小題。

但四書五經中的句子上萬條,小題具體來自於哪一句,就得靠考生們自己判斷了。

此題雖然標明是出自《論語》,可《論語》中含“二”字的句子何其多?稍不留神,隻怕審題都會審錯。

考場上立刻騷動起來,眾巡考當即大聲嗬斥:“肅靜!再吵就叉出去!”

他的話好似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所有考生的脖子,貢院瞬間變得安靜。不管考生們的心情有多慌亂頹喪,此刻也隻能哭唧唧地咬著手指,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然而程岩看見這一題時,瞬間萌生出一種作弊的羞恥感。

蓋因前生,恩師與他閒聊時曾說起,當年會試出題,恩師本想出個“二”字,取自《論語·顏淵篇》中的“二,吾猶不足”,可惜某位副總裁性子板正,對此很有異議,恩師思慮過後,便放棄了。

而今次,恩師雖然依舊是總裁,但幾位副總裁卻換了人,估計沒了那位既敢講又有原則的副總裁反對,老師便放飛了。

程岩快速掃過幾道題,除了五經題有一道他前生就考過,其餘都是沒見過的。

對此他倒沒什麼特彆的感覺,題再變,老師對文章的偏好不變,他隻要順著寫就行了。

故而,在很多人正冥思苦想審題時,程岩已開始打腹稿了……

由於占了先機,程岩這一場考得非常順,不過花了兩天就答完所有試題。他又仔細檢查了一遍草稿,才小心翼翼地將文章謄寫在考卷上。

科舉中,一頁隻能寫十二行,一行隻能寫二十五個字,且必須從第一頁依次往後寫,不能有半分出格。

曾有一位秀才三十年間考了十次鄉試,差不多回回都有他,可惜一直沒中。到了秀才四十八歲那年,他又去參加考試,這一次自我感覺非常良好,麻溜地寫完了卷子,可當他倒回去一看,自己竟“越幅”了。

所謂“越幅”,便是指違反了科舉的書寫規則,是要被取消考試資格的。

那位秀才科舉路上始終走不通,一直到七十多才憑資曆熬成了貢生,但他寫得好啊,於是也青史留名了。

可程岩並不想當一位大家,哪裡敢大意?

到了二月十一,第一場終於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