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1 / 2)

穿進雷劇考科舉 李思危 13528 字 3個月前

二月二十八, 放榜。

興慶大街的茶社酒肆裡坐滿了應試舉子,以及不少來湊熱鬨的看客。

鶴來樓二層臨街一麵的環廊上, 七八位錦衣公子或扶欄眺望, 或端著酒杯嬉笑閒聊,其中一位大眼青年推了推身旁的書生, “誒, 何兄押了誰啊?”

何書生抿了一口酒,“我嘛, 當然押皇上看中的人。”

“誰?”大眼青年一怔,反應過來道:“你是說蘇省程岩?”

身旁立刻有人起哄:“何兄,你乃陝省人, 不支持你那位同鄉嗎?如今南北分卷,他們南人可是卯足了勁兒要踩下咱們呢。”

何書生似笑非笑, “難道北人隻能押北人?據我所知,莊兄可是花重金押了張懷野,他不也沒支持南人?”

正倚在美人靠上搖著扇子的莊思輝一頓, 回頭解釋:“上回張懷野與浙省解元文鬥時我也在場,他的確很有才華……”

何書生勾了勾唇,他和莊思輝雖同在飛麓書院求學,雖是同窗, 卻一直不喜對方裝腔作勢, 於是惡趣味道:“是嗎?我還以為程岩與莊兄那位堂弟關係親密, 惹了莊兄不快, 莊兄便不想見他高中。”

莊思輝的眼神瞬間冷了, 那何書生名為何青,平時就喜歡暗暗有些針對自己,今次自然也不懷好意。

他淡淡一笑,“怎麼會呢?我隻是更欣賞張懷野的文章。”

何青回了個假笑,繼續刺激莊思輝,“說起來,莊兄的堂弟很厲害啊,不過兩年多就從童生成了舉人,遠勝你我。若今科再中,咱們可是拍馬不及了……”

莊思輝放在膝上的手緊了緊,已沒了應付的心情。

原本他在莊思宜麵前還有幾分優越感,但自從去年莊思宜中了舉人,情況就顛倒了過來。

對此,他心中滿是怨氣,一怨父親壓著他不讓他下場,讓莊思宜獨得風光;二怨曾祖父偏心,從小就隻寵著莊二郎。

那莊思宜哪點兒比得上自己?無非是占著大房孤兒的名頭賣慘罷了,偏偏曾祖父就吃這一套!

總有一日,他要叫曾祖父明白,莊思宜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隻有他們二房才是莊家唯一的希望!

見莊思輝不說話,何青笑得更開心了,他喚來自家小廝,吩咐道:“趁著還未放榜,趕緊再去天香閣,押五千兩銀子在莊思宜身上。”

小廝一怔,“押會元嗎?”

何青睨了莊思輝一眼,“會元我已押了程岩,就押經魁吧。莊兄功課出眾,莊思宜則更勝一籌,一個經魁未必沒可能啊……是吧,莊兄?”

莊思輝心中火氣一盛,很想擼袖子翻臉,但何青乃是趙閣老的外孫,多少讓他有些顧忌,隻能暗地裡詛咒對方虧得血本無歸。

與此同時,莊思宜和程岩等人則到了錦春茶社。

茶社已被蕭淮包了下來,因為此處正是蕭家的產業。

“你們怎麼才來?”蕭淮一見了他們,忙抱怨道:“這都快放榜了!”

莊思宜笑了笑,“剛剛遇見幾個北方舉子,耽擱了點兒時間。”

蕭淮一愣,“又是衝著程兄來的?”

見幾人一點頭,他頓時哭笑不得,“看來北人的確將程兄當做頭號大敵了,程兄,你可彆叫他們失望啊。”

程岩很無奈了,從考完試那天算起,他“偶遇”的北方舉子沒有一百也有幾十,要麼旁敲側擊打聽他發揮得如何,要麼出言挑釁,簡直煩不勝煩!

據他所知,張懷野和他的待遇是差不多的,隻不過騷擾對方的人由北方舉子換成了南方……

程岩深深歎氣,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還好今日就要放榜了……”

眾人立時大笑,原本蕭淮還想調侃兩句,忽聞樓下馬蹄疾馳,隨之而來的是一道洪亮的嗓音:“捷報!!!”

所有人頓住。

“贛省懷寧縣老爺,上官淩,乙未科會試中試第三百四十二名!“

“捷報!”

“捷報!!!”

……

馬蹄聲漸遠,可報子吼出來的話卻直直撞入每個人心間——多少年寒窗苦讀,為的也不過這一聲“捷報”。

茶社裡安靜下來,大多人的心情都像山崖邊搖搖欲墜的石頭,既盼著它快點砸下來,又怕隻能砸出個坑。

程岩本來不是特彆緊張,他相信隻要不出意外,今科必中。但此時受周遭氛圍影響,他也有些坐立不安了,忙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茶水微涼,帶著清幽的香甜,瞬間舒緩了他焦躁的心情。程岩轉頭一看,就見莊思宜正專注地盯著他,便問道:“怎麼了?”

莊思宜笑了笑,“難得見你如此緊張。”

“你不緊張?”

莊思宜一哂,“我自是能中。”

——還是那麼自信,和前生時一模一樣。

那時候,他們也是在這間茶社,其餘人皆是惶惶不安,隻有莊思宜很肯定地說:“我自是能中。”

後來,他果然中了。

程岩很羨慕莊思宜這一點,無論前世今生,他總是做不到如此從容。就算有了九成的把握,他仍會擔心剩下那一成,而莊思宜一旦認定的事,似乎從來都不會彷徨,不會猶疑。

程岩忽然覺得,他應該好生學一學,隻有遇大事不亂,方可成大事。

正想著,又是一聲捷報——

“捷報!桂省鬆浦縣老爺,趙光宗,乙未科會試中試第三百一十七名!”

趙光宗?程岩覺得有些耳熟,好像上回在蕭府詩會裡見過?

“嚓——”

一隻茶盞跌落在地,離程岩不遠的一個黃袍青年猛地站起,“我、我中了?!”

話音一落,茶社外驟然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茶廳裡原本僵立的舉子們好似突然活了過來,一個個圍上前道喜。

雖說會試的三百一十七名幾乎與二甲無緣,除非皇上特彆喜歡他在殿試上的文章,但能考中誰還計較那麼多啊!

趙光宗整個人興奮得直發抖,半晌沒吐出一個字,最後竟“嗷”的一聲哭了出來。

沒有人笑他,因為沒有人能保證自己待會兒不會哭。

不少舉子簇擁在門口,見報子從馬上翻身而下,問明了趙光宗是誰後,便一臉喜氣地說著吉祥話。

這還隻是第一波,一會兒還有報錄的隊伍敲鑼打鼓而來。這些人手中的名錄都是經打點後提前拿到的,等杏榜張貼出來,官府的捷報也會隨之而來。

一共三次,陣仗一次比一次大,也讓得意者更得意,失意者更失意。

而對比錦春茶社的熱鬨,同在一條街上的香楠茶社就稍微沉寂了些。

和對麵的錦春茶社不同,香楠茶社中都是北方舉子,兩間茶社自然有點兒互彆苗頭的意思。從第一聲捷報開始,他們就眼巴巴地盼著報子來,可惜報子來是來了,卻進了對家的門,心情能不喪嗎?

良久,一名舉子悻悻道:“興慶大街離禮部衙門遠著,又不是每次唱名都能聽見,沒準兒剛剛已發的幾十道捷報中,大半都是咱們北人。”

“是啊!”另一方臉舉子朝皇城方向拱手,“皇上聖明,今科采南北分卷製,儘管南六北四,但咱們北人也有一百多貢士名額,那些南人考官再怎麼偏私也無法像以往一樣肆無忌憚。何況此次會試的總裁乃關大人,咱們北人定能一雪前恥!”

卻聽一人道:“雪恥?莫非咱們北人雪恥要靠朝廷的施舍?”

方臉舉子回頭看去,竟是張懷野,對方麵帶譏誚,“若真如此,更叫南人笑掉大牙。”

方臉舉子神情尷尬,“張兄此言差矣,隻要我們能在名次上壓過南人,不就證明了咱們北方士子的實力?”

張懷野勾了勾唇,那意思仿佛在說“就憑你們”?

他一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模樣,當即就引來諸多不滿,都是舉子,誰還比誰高貴了不成?但凡對自己有點兒信心的人,都做不出被打了臉還要去捧臭腳的事。

但總有些想投機取巧,抱上金大腿的人,又聽一北省舉子道:“有張兄在,拿會元還不是輕而易舉?”

“就是,前幾次文鬥,張兄可是力壓南方好幾位解元!”人群裡立時傳來了附和聲。

張懷野隻冷冷一笑,並不表態。

另一些人見不得他那副樣子,便道:“你們當今科下場的南人都是紙糊的不成?蘇省解元和閔省的解元,已是連著幾次案首了。”

“你是說程岩和阮小南?”北省舉子笑道:“哈哈哈,他倆考砸了你不知道?”

“什麼?!”不少人都興奮了,“伍兄哪裡來的消息?”

伍舉子頗為得意,“那天考完第一場,我就見程岩和他那幾個友人臉色都很差,後來聽人說,他們好像第一道四書義審錯了題。”

“不會吧?”

“怎麼不會,那道四書義審錯題的還少了?”

“可程岩不是蘇省解元嗎?他鄉試的那篇文章我看了,很有兩把刷子,和這道四書義思想相近,隻要稍作改動,又是一篇佳作啊。”

“他那解元不是撿漏嗎?”

“怎麼可能?若不是他文章寫得太好,勝過解元,蘇省的考生又何至於懷疑解元有問題,進而發現文章中的‘關節’?”

……

眾人爭論間,京城處處都是鑼鼓爆竹聲,仿佛隻眨眼的功夫,捷報就已經唱到了兩百多名。

而香楠茶社,還是一人未中。

舉子們漸漸沉默下來,雖說越往後名次越高,可會試競爭極大,敢於下場的人誰不是一省佼佼者?對手如此強悍,大多人都不敢誇口自己一定能中。

落榜的陰影盤踞在他們頭頂,偏偏“對家”又放了兩回炮,炸得他們心態都快崩了!

一名蹲在門口探望的少年見了眾人頹敗的模樣,忍不住捂嘴偷笑,轉身往錦春茶社跑去。

“少爺!少爺!”少年跑到蕭淮跟前,“先頭還有些人在說程公子壞話,現在已經全蔫兒了。”

蕭淮點點頭,雖說是他吩咐書童去打探的,但此時他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功課普通,能中舉人已是僥幸,這一次主要是“試考”,也就是提前感受下考場氣氛。

可考都考了,還不能有點兒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