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2 / 2)

穿進雷劇考科舉 李思危 13411 字 3個月前

多久了?程岩自問。

若從前生算起,或許已快二十年,他都沒聽過莊思宜這麼叫他了。

其實最初,莊思宜也不是喚他“阿岩”的。

程岩思緒飄遠,回到了遙遠的從前……

那一天夜裡格外冷,程岩獨坐院中,聽著化雪時的滴水聲,默默守著身前一座小火爐。

爐上正熬煮著一鍋山藥大棗粥,程岩搓了搓手,就聽院門被推開了。

莊思宜見了程岩,明顯一愣,“這麼晚了,程兄還未睡?”

程岩隻覺得身上一下暖和了,笑著問:“莊兄回來了?你餓嗎?”

莊思宜朝他走來,瞟了眼爐子,“怎麼還在熬粥?你晚上沒吃?”

程岩不好意思地笑笑,“莊兄前幾日受了涼,今日又被拉去詩會,想必沒怎麼吃。我便隨意煮了點兒粥,好歹能養一養胃吧?”

莊思宜看了他半晌,“那就多謝了。”

“彆客氣。”程岩歡快地盛了碗粥遞給莊思宜,後者喝了一口,忽然問道:“程兄可有表字?”

“有。縣學夫子為我取的,叫子山。”

“子山。”莊思宜低低念了遍,仿佛雪落的聲音,“聽起來真不錯。”

“聽起來真不錯。”

眼前,莊思宜的聲音和記憶重疊,連外貌都一般年輕。

程岩忽而笑了,“確實不錯。”

一旦決定外放,程岩立刻放出了消息。

許多人都表示不解——多少人想入翰林院而不得,程岩任修撰不足三月,就要離開了?尤其當眾人得知程岩的外放之地竟是某偏遠貧苦的小縣城時,更覺得不可思議,懷疑他是否得罪了上官?

但見程岩依舊時時出入關府,便轉而想道:此人多半有病。

“你真決定要去雲嵐縣?”關庭也搞不懂程岩究竟想些什麼?

“恩師,您都問過學生好幾回了。”程岩頗為無奈,“學生確實選了雲嵐縣。”

關庭還是不甘心道:“如今有缺的地方雖不多,但富庶之地並非不能運作,即便你想做出政績,又何必選寧省?那裡戰事頻發,雲嵐縣又地處邊陲,最是動蕩,你怎麼就不聽勸呢?”

這段時間,來勸程岩的人有很多,但他卻執意要去雲嵐縣。

因為前生,單國就是從雲嵐縣攻入大安的,在程岩心中,雲嵐縣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但這個理由程岩隻能跟莊思宜說,莊思宜卻不以為然,“如今單國已被定安侯趕回老巢,不似你夢中那般還有大安錢糧支持,就憑他們也想在三年內攻我大安?”

“我知道,可邊境百姓實在太苦了,我想為他們做一點事,何況,林兄任職之地也在寧省,他去得,我為何去不得?”程岩不想再談,跳過這個話題,“說起來,定安侯是不是快回來了?”

前幾日朝廷就已下詔,令北軍暫時在原地駐守,定安侯即刻回京。

用完就扔,很符合朝廷一貫的路數。

大多人其實早有預料,朝廷能出戰單國已屬難得,若要繼續作戰,彆說軍餉糧草需要重新籌措,牽扯到的人事也異常繁雜。

何況就連主戰派也不敢保證,一旦深入草原腹地,北軍還有多少勝算?

如今的局麵來之不易,沒有幾人敢於冒險。

莊思宜:“算算日子,估計就在這幾日了。”

“那我臨走前應該能見上一麵,聽說定安侯會留守京中,三郎隻怕要跟來了。”提起程鬆,程岩忍不住露出笑來。

莊思宜:“你這次外放,會讓二郎跟著嗎?”

“這要問他的意思,看他是想留在京中,還是隨我走。”程岩正色道:“若二郎留京,勞煩思宜幫我多照看著。”

“我說過,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放心便是。”莊思宜大包大攬,又道:“阿岩,你執意要去雲嵐,我也攔不住,但我會令莊棋與你一塊兒。”

程岩一驚,“不必——”

莊思宜:“莊棋本事不凡,不但能護你周全,還可為你辦差,隻有他跟著你我才能放心。否則,我有很多種辦法攪和你赴任雲嵐之事。”

程岩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著莊思宜,這是在跟他耍流氓嗎?

卻見莊思宜淡淡一笑,“你應該知道,我做得出來。”

程岩:“……”

本來程岩想采取拖延戰術,回答得模棱兩可,結果當天晚上,府上就多了一個人。

程岩看著包袱款款的莊棋,心中很內疚,想著對方就要遠離從小伺候的莊小少爺,反跟著自己去邊關吃土,真是可憐。

哪知莊棋一臉喜色,“大人,從今天起,我就是您的人了。”

程岩:“……”

“還請程大人多多憐惜哦。”

“……………………”

而程岩在詢問過程仲後,對方也表示要跟他一同離開,最後,整個程府就隻留了幾個看門的丫鬟婆子。

等到晁鵬回京,程岩特意去拜見,自然也見到了程鬆。

如今三郎已年滿六歲,或許是開始習武的緣故,身量長了不少,比一般六歲孩童高上許多。他聽說程岩要離京後,不再像小時候那般動不動就哭鬨,反而目光灼灼地說:“等三郎學會本事,就來給哥哥當護衛,哥哥去哪裡,三郎也去哪裡!”

程岩摸摸他柔軟的發頂,笑道:“好,哥哥等著你。”

轉眼便到了出發前一日,恰好又正是休沐日,關庭和晁鵬齊來程府,為程岩主持了冠禮。

當晚,莊思宜直接包下了京城最豪華的酒樓,邀請一眾友人和同僚們為程岩踐行。

當蕭瀚見了滿大廳的人,便跟莊思宜打趣道:“知道的你這是在踐行,不知道還以為你要辦喜宴呢。”

“喜什麼喜?”莊思宜冷著臉,“我心裡正煩著。”

蕭瀚:“你……”

“怎麼?”

“算了,沒事。”不管莊思宜和程岩是不是那種關係,都與他全然無乾,他又不是兔兒神,管那麼多做甚?

很快,酒菜上了席,五穀五牲、六畜八珍應有儘有,看的不少家境普通的客人咋舌。

程岩之前並不知這些安排,一切都是莊思宜在操辦,此刻見了心中也忍不住滴血——這得多少銀子?

他有些心虛地拉了拉莊思宜,小聲道:“太破費了……”

莊思宜笑道:“我就想你高興。”

程岩心中一熱,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隻端起酒杯以示謝意。

莊思宜舉杯與他一碰,瓷杯發出清脆的響聲,兩人相視一笑,互看著對方飲下杯中酒。

同桌的蕭瀚忍不住抖了抖,默默地想:就普通敬酒而已,居然能喝出交杯酒的架勢,什麼水平?

有了莊思宜這一帶頭,陸續又有不少人來找程岩敬酒,就連張懷野都難得沒擺出一副嘲諷臉,認真做了首詩贈與程岩。

他們將離愁化入酒中,彆緒融作詩篇,一夥人喝得麵紅耳赤,醉態漸露。

蕭瀚大著舌頭念完自己的送彆詩,問身旁一位翰林:“我可為狀元郎?”

翰林嘻嘻傻樂,撫掌道:“我兒成了狀元!”

阮小南眼神渙散地背著《孝經》,身旁一位同鄉伏在桌上,早已鼾聲震天。

張懷野冷眼憑欄,似乎下一刻就要破口大罵,卻忽然手勢一起,高聲唱起了秦腔——

“我豈肯貪圖榮華自安泰,罵得那賣國賊子一個一個頭難抬……”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說著故事,有人歎著人生。

散席時,一個個老爺們若非有下人照料,幾乎快走不動路了。

莊棋上前來攙扶莊思宜,卻被對方揮開,他心驚膽戰地看著自家少爺跌坐回椅子上兩次,等終於勉強站了起來,又緊緊抱住一旁的程大人不肯撒手。

程岩無奈地半扶著莊思宜,其實他被那麼多人敬酒,原本早該醉了,但後來莊思宜一直幫他擋酒,反倒比他醉的厲害。

他還是第一次見莊思宜喝到神智不清,心裡又疼又愧,自告奮勇地說:“我來扶他吧。”

程岩半拖半拉,艱難地將莊思宜扶到馬車前,身上已出了一層薄汗。

誰知一上車,莊思宜就靠了過來,手橫在他腹部,額頭抵在他肩上。

程岩此時身心俱疲,也就由著對方了,他闔目倚在車壁上,本想小憩片刻,但不知是馬車太過搖晃,還是車廂裡充斥著醉人的酒意,程岩隻覺得腦袋更暈了。

突然,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貼在他耳上,程岩微一皺眉,半醉的他遠沒有平時敏銳。還不等他想明白究竟那是什麼,就感覺自己的耳朵好像、似乎、可能……被舔了一下……

???!!!

程岩整個人都石化了,血液直衝腦門,堵住了所有思緒。

直到耳垂被含住,他才反應極大地抖了抖,終於做出了行動上的反抗——想要推開莊思宜。

但他的手剛一碰到對方,就被反被握住了。

那隻手乾燥而溫熱,和以往沒什麼區彆,但手的主人卻明顯跟平時不一樣——莊思宜的眼底醉意朦朧,像蒙了層薄霧,又像倒影著萬千星辰的湖麵,正溫柔而專注地看著他。

程岩隻覺得喉嚨發緊,尷尬、恐慌、羞憤,還有許多難以言說的情緒擠壓在一起,腦子裡一團亂麻。

就在這時,莊思宜薄唇微動:“好、好妹妹……”

程岩:“…………………………………”

“嘭——”

車廂裡一聲巨響,車夫下意識回頭,坐在車沿的莊棋忙掰正他的腦袋,“彆管彆管,好好駕車……”

馬車漸遠,融進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