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2 / 2)

穿進雷劇考科舉 李思危 12688 字 3個月前

雲嵐縣的縣丞帶了縣衙的人在城外三裡地相迎,程岩一下馬車,就對上了一張笑成菊花的老臉。

“請問,來的可是新赴任的縣尊程大人?”縣丞笑問道。

程岩沒有立時回答,他靜靜地掃過前來迎接的人,暗自推測著他們的身份。

良久,程岩對莊棋點了點頭,後者往前一步,朗聲道:“我家大人受吏部派遣,今至雲嵐縣任縣令一職。”

說罷,出示了敕牒等一應憑證。

縣丞確認了程岩的身份,忙領著眾人跪下,“雲嵐縣縣丞吳一天,領縣衙諸人,恭迎程大人。”

“恭迎程大人!”

聲音洪亮,態度恭敬,從禮節上而言,挑不出半分錯來。

待程岩叫起,吳一天諂笑著上前幾步,指著後方一瘦高的中年文人,“大人,這位是縣衙的主薄胡成喜。”

中年文人在吳一天點到他時,竟大著膽子對上了程岩的眼睛,數息後,他微微躬身,“下官見過縣尊大人。”

程岩微一點頭,吳一天又指著另一黑臉漢子,“大人,這一位乃是縣衙典史趙大河。”

黑臉漢子老老實實垂首行禮,“屬下見過縣尊大人。”

在大安,典史雖掌管一縣監察獄囚,卻沒有品級,屬於未入流,故而不可自稱下官。

隨後,吳一天又挨個兒介紹了巡檢、閘官等等,待眾人一一見禮後,一行人便吹吹打打,將新任縣令迎回衙門。

沒多久,一座縣城便映入程岩的視野。

雲嵐縣的城牆很高,但磚石看上去頗為老舊,程岩心想若是敵軍來攻,這樣的城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土崩瓦解。

好在這些年草原的軍隊一向隻騷擾周邊村縣,倒是鮮少來雲嵐縣,莫非……是嫌城裡窮?

等進了縣城,程岩對“窮”這個字的含義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而程仲更是大為吃驚,他雖是農家子,但從小長在大安最富庶的省份之一,哪裡見過這種……連他們村都不如的“城”?

隻見主街道全是由坑坑窪窪的土路鋪成,地麵上還有不少鞋印和車輪碾過的痕跡,可以想象一旦遇上下雨天,這條路會爛成什麼樣?

沿街的商鋪沒幾家,小攤販們賣的東西大多早已過時,讓人提不起半點興趣。

街上的行人也是稀稀落落,各個衣衫破舊,麵黃肌瘦,且精神麵貌極差,看上去皆是死氣沉沉的,即便見到城裡來了新的縣令,他們竟也懶得多看一眼。

而與縣城的破敗相反的是,雲嵐縣的縣衙卻格外不錯。整個縣衙坐北朝南,共有大門三座,堂廳五間,存屋更是以百計數。

就連縣衙前懸掛木聯的兩根大紅立柱,也被擦洗得乾淨澄亮,仿佛是灰暗的縣城中唯一一抹鮮亮。

看看城,再瞧瞧縣衙,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在一眾衙役的恭賀聲中,程岩麵無表情地進入公堂,接受眾人參拜。

但這時候,他還不能算是雲嵐縣正式的縣令,蓋因上任前的交接還未完成。

原本,交接應該由前任縣令領著大小官員將縣中情況告知新任縣令,可雲嵐縣的上任縣令已死,便隻能由縣丞來代勞。

吳一天將縣中諸物、諸事逐一彙報,又取出賬本供程岩查看。

但官場上人儘皆知,所謂的賬本其實有兩本,一本是給自己看的,上麵記錄了真實的賬務;而另一本則是給外人看的,賬麵自然漂亮。

程岩拿到的當然是第二本,因此,他的首要任務便是清庫查賬。而此事並非短時間內就能完成,於是,他在交代了幾句後,便放了眾人離開,自己則將莊棋叫到書房。

“大人有何吩咐?”

莊棋猜到程岩必定有事交代,果然,就聽對方道:“莊棋,你照著我們帶來的關係譜,再去核實一遍,看看有無遺漏。”

“是。”

“順便,幫我盯著吳一天、胡成喜,以及趙大河三人。”

雖然隻有短暫的接觸,但程岩還是從一些細節上判斷出,衙門中確實以這三人為尊。比如站位時眾人下意識保持的距離,又比如遲疑時探尋的視線,再比如那三人說話時其他人討好的表情……

當然了,從官職而言,縣丞和主薄品階本就高上一些,受人尊敬也不奇怪,可那未入流的典史又是如何服眾的?須知縣中還有不少九品小官,他們的身份可比典史更尊貴。

最為奇怪的一點,便是那吳縣丞已經乾了十九年,胡主薄也乾滿了十二年,至於趙典史就更不得了,他的典史之職還是從他父親手中接過來的……

雲嵐縣三年換兩任縣令,部屬卻各個穩如泰山,如何令程岩不起疑?

就在程岩分析著縣衙情況時,吳一天和胡成喜也坐到了一塊兒。

“你覺得這位新縣令如何?”此時的吳一天臉上沒了諂媚的笑,看上去竟有些陰沉。

胡成喜表情微諷,“不過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吳一天:“再是初出茅廬,也是大安第一個三元狀元,據我所知,他還是那位新任閣老的愛徒。”

“那又如何?做縣令看的是能力,又不是學識,閣老遠在京城,能幫他什麼?”胡成喜淡淡喝了口茶,“他若乖乖聽話,咱們送他三年圓滿又如何?若是不安分……哼!”

吳一天:“我看他那樣子,並不像是個聽話的。”

胡成喜又笑了笑,“不聽話就打,棍棒底下出孝子嘛……”

“哈哈哈哈,胡兄說得在理……”

兩人神態輕鬆,口吻輕慢,絲毫沒將這位程大人放在眼中。

此後一段時間,程岩一直忙於清賬,諸如在職官員、房屋、馬匹、犯人等倒是很好核對,可涉及到錢糧就不那麼容易了。

因為糧食不但得稱重量,還得查核黴變比例,好糧壞糧要區分開來。而賦稅涉及麵就更廣了,朝廷卻隻給了一月核查期,但一月內往往很難查清楚。

好在跟著程岩來雲嵐縣的,還有關庭安排的幾位查賬好手,眾人隻用了二十天,便將所有物資、賬目一應清點核對完畢。

讓程岩意外的是,核查出來的結果和縣丞給他的賬本差距不大,也就是說雲嵐縣的虧空很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僅看這點,雲嵐縣還真是吏治清明,至少官員們似乎並沒有中飽私囊,貪汙腐敗。

但程岩是不相信的,他反而更加警惕——若是問題不在虧空上,那前兩任縣令到底因何事一走一死?

他沉吟半晌,最終,將視線落在了糧食這一項。

雲嵐縣地處大安最北方,轄下一共七個村子,共有耕地兩萬餘畝。而耕地也分上中下三等,雲嵐縣的耕地大多為下等。

按照正常情況,下等耕地一畝產粟除殼後約八鬥,中、上等耕地產粟則更多,若無天災,一縣一季總產粟應有三萬石。

如今新政推行,人頭稅被改為土地稅,按照一畝地兩分稅來算,這三萬石糧食有六千石要入府庫,倒與記錄的府庫存糧基本一致。

但衙門征糧,真的隻征了兩分嗎?

至少從雲嵐縣百姓的狀態來看,並不像能夠吃飽的。

那麼多餘的糧食征到哪裡去了?更奇怪的是,程岩翻遍縣中過往三十年的卷宗,竟無一例上告強征稅款之事。

要知道,即便是正常征稅,衙門和百姓也時常發生糾紛,為何雲嵐縣卻這般“乾淨”?

程岩心頭有了大致的猜測,為了求證,他便以“體恤民生”為由,在完成交接正式上崗後,親自率衙門中人到各個村,幫助百姓秋收。

對於新縣令上任點燃的第一把火,不管眾人心裡如何抱怨,表麵上都很支持。

於是一連好幾天,雲嵐縣的田地裡處處都是官老爺們辛勤勞作的身影。

晚上,吳一天拖著自己的老殘腿回了家,愛妾米氏趕緊上前來伺候。

當米氏脫下吳一天的鞋襪,屋子裡立刻充斥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氣味,但米氏就跟聞不到似的,捧著吳一天一雙臭腳,心疼地哭道:“老爺,您的腳又給磨破了。”

“成天被程岩那小子盯著乾活,一乾就是好幾個時辰,能不磨破嗎?”吳一天憤憤道:“姓程的也不知怎麼想的,好好的公堂不坐,偏要去自找罪受,真是賤的慌!”

米氏心疼地取出帕子為吳一天擦腳,“老爺,既然這麼辛苦,你何不稱病不去了?”

吳一天歎了口氣,“我倒是想稱病,可一來若不盯著他,放他跟那些泥腿子們接觸,我也放心不下;二來,那姓程的剛剛上任,我若不去,豈不是不給他麵子?”

“莫非老爺還怕他記恨你不成?”

“嗬,”吳一天不屑道:“再過不久就快到收糧的日子了,我隻是想著能把姓程的小子伺候好了,省得他成日裡沒事找事,耽誤咱們的大事。”

米氏:“萬一,他還是不知收斂呢?”

吳一天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自然會有人給他點兒厲害看看。”

……

而此時,被吳一天咒罵的人正獨坐在書案前,拆開了手中的信。

從程岩來到雲嵐縣的第一天,幾乎每天都能收到莊思宜的來信。信裡大多是些趣聞瑣事,或者京中近況,鮮少提及政事。

程岩並非每封都回,但隔三差五總會回一兩封。

說來也怪,以往莊思宜每天在他眼前打轉,程岩有時候還覺得煩。如今莊思宜不在身邊,兩人隻能以書信交流,程岩反而格外期待對方的來信。

每天晚上讀信時,也是他最放鬆的時刻。

然而今天這封信卻不同,它並未經由驛站,而是莊府的下人親自從京城送到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