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2 / 2)

隻是,今生的莊思宜還有機會去完成這件事嗎?嘉帝不是他的傀儡,他也沒辦法通過“令立新君”而迅速上位,想要主持修建晉堰水庫,阻力隻會更多。

若程岩隻知前生,必定會為此竊喜,但他了解了後世種種,又實在不能違心地否認水庫的功績。

如果因為他的出現而導致晉堰水庫的消失,老實說,他承擔不起。

重生以來,他一直慶幸自己改變了曆史,但隻有這件事,他害怕曆史因他而變。

程岩煩躁地歎了口氣,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隻有暫且放置。

之後一段日子,府衙找了不少老農探問天象反常之事,而方真榮在查閱過曲州府往年卷宗,以及翻閱過一些史料後,給出了更為有利的證據——明年有很大可能會發生嚴重的洪澇災害。

由於事態嚴峻,阮春和不敢擅專,特意向朝廷示警。但朝廷不可能因為一件並未發生的事大動乾戈,引發恐慌,隻下令南方各地注意防範,話說得不輕不重,大多衙門都不以為然。

對此,程岩也沒有彆的辦法,隻能先顧好曲州一府。

十一月末,天氣迅速轉涼,不過幾日就從酷暑變為寒冬。

又一月過去,便到了這一年的除夕。

前年的除夕正趕上先皇駕崩,去年的除夕又趕上莊思宜服喪,加上程岩在雲嵐縣的幾年日子,算起來,他和莊思宜已經很久沒能好好過一個年了。

原本,程岩對這一天很是期待,可一早上莊思宜就沒了影,直到傍晚才回來。

程岩頗為不快地質問:“你去哪兒了?”

莊思宜卻不答,而是道:“一會兒吃了年夜飯,你跟我去個地方?”

程岩狐疑地瞅了他兩眼,“你想乾嘛?”

莊思宜笑了笑,“去了不就知道了?莫非我還能害你不成?”

程岩微微眯眼,心裡琢磨著莊思宜想耍什麼花樣,多半是準備了什麼驚喜給他,便道:“行吧,如你所願好了。”

於是飯後,莊思宜親自為程岩係上鬥篷,拉著他走出府外。

府門前停著一匹白馬,正是莊思宜的坐騎。

程岩不解,問道:“還要騎馬,很遠嗎?”

莊思宜:“不是太近,岩岩先上馬吧。”

程岩一愣:“我上你的馬?那你呢?”

莊思宜理所當然道:“自然是與岩岩共乘一騎。”

“……”

兩個大男人抱一塊兒騎馬的畫麵……程岩想想就不寒而栗,於是嚴正拒絕,但莊思宜這回卻很堅持:“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理由,不過同騎罷了,多大的事兒?大過年的街上也沒人,你要是怕被人看見,用帽子遮住不就成了?”

程岩掙紮了片刻,心道今日且放飛一回,便自發上了馬。

他剛一坐定,就感覺馬身搖晃,身後一重,想來是莊思宜跟著上來了。

果然,一雙溫熱的手覆在他手背,隻感覺莊思宜用力一拉馬韁,白馬嘶鳴,奔踏向前。

寒風呼嘯,一路疾馳。

坐在前頭的程岩體驗很奇妙,他能感覺到身後溫熱的軀體,就像被莊思宜整個摟在懷中,但身前卻又空落落的,總覺得差了點兒什麼,不得滿足。

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沒多會兒兩人便出了城,程岩提高聲音問道:“我們到底要去哪兒?怎麼都出城了?”

耳畔傳來莊思宜的回答:“彆急,還早著。”

隨後一段時間,程岩深刻地領會了莊思宜那句話。他萬萬沒想到,這一路就跑了快一個半時辰,他整個人都快被風吹麻了!

此時他陰暗地想:莊思宜要和他共乘一騎,是不是想借他擋風來著?

要知道,曲州府的夜風還是很淩厲的!

但這時候,他聽莊思宜“籲”了聲,白馬漸漸緩了下來。

“到了?”

程岩借著月光疑惑地打量著周圍,前方似有座不過百餘丈的小峰,峰頂隱有燈火。

“還沒到。”莊思宜的聲音在靜夜中顯得格外清晰,“岩岩,接下來我得用錦帶蒙住你的眼睛,等到了地方才能摘下來。”

程岩愣了愣,才明白莊思宜為何非要同乘一騎,他回過頭問道:“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莊思宜笑了笑,“自然是靈丹妙藥。”

程岩著實被勾起了好奇心,何況莊思宜又不會坑他,便答應了。

下一刻,眼前陷入了黑暗,程岩感覺到莊思宜為錦帶係上了結,複又催動白馬。

上山時白馬跑得並不快,或許是什麼都看不見的緣故,程岩的思維活泛起來,開始琢磨莊思宜到底要乾嘛?

難道又要放煙火?可需要到這荒郊野嶺來嗎?莫不是想要野合什麼的……

想到這裡,程岩驀地一僵,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被莊思宜日常灌輸的黃色廢料腐蝕得差不多了,再也不複當年的純潔。

就在他自我反省間,忽然聞到了冷梅幽香。

這野峰上竟有梅林?莫非莊思宜是帶他來賞景的?不知為何,程岩竟有些失望。

又過了會兒,程岩隱隱聽到了清脆的鈴響,白馬也緩緩停下。

“到了。”莊思宜翻身下馬,單手扶住程岩的胳膊,“岩岩下來吧,我扶著你。”

程岩剛一站定就急著扯掉罩在眼睛上的錦帶,不能視物真的很沒有安全感。

暖黃的光微微刺目,他半眯著眼,視野從一片混沌逐漸變清晰,而後,程岩仿佛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呆愣地僵立當場。

——漫山遍野的梅花灼灼盛開,而比梅花更紅的是纏掛在枝丫上的輕紗綢緞,以及數不清的大紅燈籠。燈穗被風鈴所取代,一盞盞延伸至天之儘頭,像飛離塵世的孔明燈,又似星海鋪成的路。

而他就置身於梅林間,鼻端暗香浮動,耳畔輕鈴陣陣。

眼前,是不知何時褪去了外衫的紅袍青年,正手捧另一件喜袍笑道:“我算過了,子時一過便是良辰吉日,正宜你我梅下締約,永結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