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2 / 2)

穿進雷劇考科舉 李思危 13714 字 3個月前

他一連昏睡六日,太醫說若第七日還不醒,隻怕就再也醒不過來。

但第七日,莊思宜忽然醒了。

病愈後,莊思宜將所有經曆投入到與舊黨的爭鬥中,不到三年就將舊黨勢力清除殆儘。這時的他已成為內閣的一員,身兼戶部尚書一職,並對首輔之位虎視眈眈。

又用了兩年時間,莊思宜如願以償,成功取代了首輔張心嵐。

但這一次權力更迭並無血腥,而是張心嵐在審時度勢後,主動讓出了首輔之位。

如此,莊思宜終於登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但他猶不滿足,他不想屈居任何人之下,隻想永遠高高在上——生殺予奪,隨心所欲!

建興二十七年,在君臣鬥爭中完敗,以至當了數年傀儡的勉帝鬱鬱而終,太子登基繼位。

這一年莊思宜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他權勢滔天,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就連晉堰水庫第一次蓄水發生潰壩,造成數萬人死亡,都被他強勢彈壓下來。

但他能控製朝野上下,卻沒能管住小小的莊府。

某日,南江傳來秘信,莊思宜的夫人梅氏懷孕了……

得了信的莊思宜第一反應居然是:梅氏都多大年紀了,還能懷孕?接著才反應過來自己綠雲罩頂了。要知早在建興十三年,他就將梅氏送回了南江老宅,十餘年間兩人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上一回見麵還是四年前。

儘管如此,莊思宜卻沒什麼憤怒的情緒,直到他知曉了奸夫是誰。

莊思宜回到南江時已入寒冬,莊府梅園細雪紛飛,花開正盛,園中涼亭還擺著酒壺和點心,可見方才正有人在亭中賞景。

此時,莊思宜站在一株梅樹下,望著被押跪在地的莊思輝,冷冷道:“倒是我小看你了,沒想到一輩子窩窩囊囊的大哥,還有這個膽子。”

莊思輝顫著嗓子爭辯道:“你將清芷扔在南江十餘年不聞不問,是你沒有儘到為人丈夫的責——啊!”

一股劇痛從右手傳來,莊思輝下意識一看,就見手背上釘著把匕首,直直插入雪中。

鮮血浸入雪地,傳來令人作嘔的腥味,莊思輝的慘叫聲回蕩在梅園,讓一旁的梅清芷又痛又怒:“莊思宜!要打要殺你衝著我來,是我引誘他的,和你大哥沒關係!”

莊思宜慢慢轉過眼,問她:“多久了?”

梅清芷一怔,咬了咬牙沒有回答。

“建興二十四年,臘月十七,莊明和剛剛死了三個月,你就和他兒子悖德亂/倫,搞到了一起……”莊思宜淡淡道:“你們是畜生嗎?”

梅氏抖了抖唇,淚水無聲滑落。

莊思宜繼續道:“一朝首輔的夫人還不夠你滿足嗎?你要自甘下賤,和這個廢物私通?”

“滿足?”梅清芷露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是滿足於你新婚之夜留我獨守空閨?還是滿足於你二十餘年對我冷漠如冰?莊思宜,你不想碰我,還不許彆人碰我?我告訴你,早在我嫁給你之前就和莊思輝認識,若不是你曾祖父強逼我父,我根本不會嫁你!”

莊思宜:“哦?原來怪我拆散了一對有情人?那我應該彌補才是啊,不如,我與你和離,再為你和莊思輝辦一場大婚……”

“不!二弟,二弟你饒了我吧!”被刺了一刀的莊思輝早嚇破了膽,連連磕頭道:“我不喜歡她的,真的,都是她一廂情願,求求你放過我吧!”

梅清芷不可置信地轉過頭,“阿輝……”

而莊思輝卻不敢答應,隻以頭伏地,再未抬起。

莊思宜低低一笑,好整以暇地欣賞梅清芷慘白的臉色:“怎麼辦啊,我大哥不想娶你。”

剛說完,就見梅清芷猛地轉回頭,瞪著他的眼神仿佛猝了毒。

那一瞬間,莊思宜忽然就回憶起新婚夜時一雙含羞帶怯的眼睛,繼而想到了曾祖父死前的囑托以及自己的承諾,還有在承諾之前,他那片刻的猶豫……

莊思宜胸口驟然一痛,再無心和他們周旋。

他攏了攏披風,道:“將梅氏帶回京,至於莊思輝,閹了吧。”

“不!二弟!我是你大哥啊,我們是血親啊!你不能這麼做——嗚嗚……”莊思輝被堵了嘴拖走,而梅清芷在聽見莊思宜下令的那一刻,就直直暈了過去。

那一日莊府的鬨劇外界不得而知,就連莊府內的人都被擋在梅園外,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們隻知道,莊二老爺帶走了莊二夫人,並將莊大老爺送去了族中祠堂。

但三日後,莊思宜將自己一房單門遷了出去,又將莊府其他人通通趕去了莊子,眾人這才心慌起來。

可他們不敢去求莊思宜,隻敢找莊氏的族長說情,對方卻告誡他們不要再鬨,否則難保莊思宜不會自請出族。

等莊思宜回京後,就將梅清芷關在了府上一座僻靜的小院。但讓梅清芷意外的是,莊思宜不但沒逼她落胎,反而日日請太醫為她診脈,竟是想讓她生下腹中胎兒!

梅清芷猜不到莊思宜的意圖,隻覺得對方不懷好意,擔驚受怕之下,她似漸漸有些神誌不清了。

“瘋了?”聽到莊一來報,莊思宜輕嘲一笑:“不管她真瘋假瘋,找人盯著便是。”

莊一:“可她腹中的孩子……”

莊思宜閒閒地翻了一頁書,漫不經心道:“我莊氏的血脈自然要留著,反正我沒兒子,白送我一個豈不正好?”

莊一一愣,竟看不出老爺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

如此風平浪靜了數月,久到莊思宜幾乎忘了府中還有梅清芷這個人,某天夜裡,莊府突然走水了……

當時莊思宜正在文淵閣值夜,等得到消息趕回府中,火已被撲滅,縱火者也被擒獲。局拷問,縱火者乃是梅清芷陪嫁嬤嬤的孫女,對方的目的也並非縱火,而是得了梅清芷的命令,前去書房偷一個箱子。隻是她在心慌意亂下不慎打翻油燈,又怕被發現急急逃離,才引發了火災。

至於她是如何在書房進出自如的,又為何願意為梅清芷做事,莊思宜已無心過問,而是匆匆去了梅氏的院子。

此時,挺著肚子的梅清芷正專心致誌地挑著燈芯,聽見門外的動靜,她抬頭一瞧,頓時笑道:“夫君來了!”

莊思宜懶得陪她裝瘋賣傻,他親自關好門,冷冷問道:“箱子呢?”

“箱子?”梅清芷歪著腦袋,四十多歲的人卻做出少女的姿態,“什麼箱子?”

然莊思宜隻是麵無表情地盯著她,讓她漸漸收了笑意,“莊思宜,你想和誰長相守?”

莊思宜額角青筋一跳,正欲上前抓人,就見梅清芷指著床下:“箱子藏在床底了。”

箱子的確藏在床底,梅清芷沒有騙人,隻是……箱中不見河燈,隻餘灰燼。

莊思宜怔怔抱著他的箱子,腦子裡一片混沌,眼前仿佛有無數人對他敲鑼打鼓地嚷嚷:“燒了,都燒沒了!河燈沒有了!紅箋也沒有了!”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寫著幸災樂禍,他們嘻嘻笑道:“阿岩,阿岩早就沒有了!”

頭痛欲裂間,莊思宜隱隱聽見身後有什麼聲音,他緩緩回頭,就見梅清芷倒在地上,嘔出大灘鮮血。

“想、想不到吧……我拿、拿到了毒……”梅清芷笑得得意,眼中卻有淚意。

很多年前,她就知道莊思宜藏著個箱子,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曾偷偷打開過那個箱子,從此知道了莊思宜藏的不是箱子,而是一個人。

“莊、莊思宜……不論你想和誰、和誰長相守……那個人一定不、不願意……上天入地……萬世輪回……都不想和你相、相……”

沒有說完的那個字,隨著梅清芷的死被長埋土中。

莊首輔的夫人暴斃,這位首輔大人卻不見多傷心,反而忽然提出要複查建興十二年巴省民變一案。

如今的朝堂已成為了莊思宜的一言堂,他說要查,那必須得查,可首輔大人究竟想查出什麼結果?有官員試探後,才明白莊思宜是想要為當年被處斬的程岩平反。

平反就平反吧,反正程岩早已作古,程家也沒什麼人在朝。何況論起來程岩也是無心之失,本意隻是想阻撓水庫修建,哪知道後來會發生這麼多事?

可莊思宜平反了還不夠,居然要求史官抹去程岩在晉堰水庫中的痕跡,並禁止朝野上下再議論此事,甚至大動乾戈地查抄了民間不少相關記載。

沒有人懂莊思宜的心思,他們隻能照辦。

如此匆匆三十年,程岩這個名字逐漸無人提起,當年的真相也越來越模糊。

而此時,皇位上坐著的是自幼受莊思宜悉心培養的允帝,他在半月前剛同意了首輔致仕的請求。

莊思宜已經很老了,老到再也爬不動正慈山的石階,隻能讓人抬上去。

他致仕後並未回南江府,而是住在了鶴山書院,住在當年他和阿岩住過的院子,隻因臨到老了回想這一生,最愉悅、最飽滿、最懷念的日子,都在這裡。

某個初秋的早晨,莊思宜途徑藏書閣,忽然心念一動,想進去看一看。

他沒有在一樓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二樓,當他看見書架上懸掛的老舊木牌時,眼底露出幾分笑意。

莊思宜杵著拐杖走到窗邊一座書架前,就見架上的木牌刻著一個“易”字,意思是這一架的書都與《易》相關。他取下木牌,翻過來一看,背麵卻隻剩下幾個墨點,但多年前,木牌背後原本寫著兩個字。

當年因為程岩答不出夫子的考教,被罰來書閣二樓整理書冊。可二樓的書冊足有數千本之多,加上還需要重新描補木牌上的刻字,實在太過繁瑣。

莊思宜不忍程岩辛苦,主動來幫忙,哪知幫著幫著就成了他一個人整理書架,而程岩則坐在窗邊看起了書。

直到現在,莊思宜依舊能清晰地回憶起那一幕——

微風徐徐,拂動著程岩的發絲;夕陽映霞,親吻著程岩的側顏。

莊思宜愣愣看了好久,等回過神來,這麵木牌的背後就多了兩個字——岩岩。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寫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寫,但莊思宜卻將這兩個字當做了秘密。如今幾十年過去,秘密也隻剩下幾點殘痕了。

“莊爺爺,你為什麼歎氣呀?”

莊思宜低頭,見是個五歲左右的小童,可想而知來自於下舍。

他溫和地笑了笑,“隻是想起了一個故人。”

小童:“是誰呀?”

莊思宜沉默良久,搖搖頭道:“我不配提起他。”

這日夜裡,莊思宜忽然感覺疲憊,早早就歇息了。恍惚欲寐間,他看見了漫山紅梅,且每一株梅樹上都掛著紅燈紅綢,而年輕的程岩就站在梅林中,身著大紅喜袍,還對他笑了笑:“思宜,我已經原諒你了。”

莊思宜心尖一顫,正想開口,忽聽梅林深處有人喚了聲“岩岩”。

程岩立刻回頭看了看,又轉過來對他說:“不對,是我已經忘了你。”

次日,書院裡的齋夫發現莊思宜已渾身僵直,沒了氣息。

建明四年,前任首輔莊思宜於夢中安然辭世,享年八十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