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抬手撫過司徒衍的麵頰, 動作柔緩,似乎在試圖撫平他眉心的褶皺。
她在殿內不住地徘徊,漸漸地放開歌喉, 如夜晚的百靈鳥一般。
一首民歌自她喉間緩緩流出, 飄蕩在空寂的寢殿內。
歌聲低且柔, 開始彌漫到各個角落。這並非那種令人亢奮的音樂, 反而是催人入眠的夜曲,為這個夜晚增添了一分柔色。
“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複多情,吹我羅裳開。”
這是民間的一首歌謠,在民間廣為流傳,由她輕而糯的聲音唱出來, 更多了分溫柔繾綣的味道。
即使是處在睡夢中,司徒衍的眉頭依舊攏成一團。
而當有沈葭的歌聲相伴時,眉心那道褶皺逐漸地趨於平坦, 眉宇間的戾氣亦是少了幾分。
不多時,司徒衍沉浸在夢鄉之中, 擱放在身側的手已是放鬆。
沈葭見狀,止住了歌聲。
忽然窗外風聲乍起, 吹得窗子被甩到木框上。
她端了盞銅燈到窗台前, 將窗子關好, 隔絕了外頭的風雨。
而這一夜,狂風大作,仿若一條巨龍, 在發出陣陣的咆哮,似乎要預收著這皇城內即將要到來的一場風雨。
幾日後,祭典的時間到了。
家廟前的廣場上,聚集了文武百官和眾多貴族女眷。
沈葭和司徒聞樂早早地過來等候了。
廣場前,一個雙人合抱的青銅大鼎中,燃著幾柱香,嫋嫋的青煙從鼎中冒出。
青銅鼎前方就是祭壇。
此時,幾名祭司在祭壇上跳著祭祀舞蹈。他們的頭上插了彩色的翎毛,麵上繪了油彩,手上和腳上都掛滿鈴鐺。隨著跳舞的動作,鈴鐺發出叮當的響聲,伴著他們的口中念著祈福的咒語,此處添了分神秘的色彩。
平常,這種祭典都是莊嚴肅穆的。可今日,由於許多人得知高宗皇帝會宣布一門婚事,眾人即是充滿了好奇。
在高宗皇帝和太子還未到來的時候,他們就開始在私底下議論起此事。
司徒聞樂亦是對婚事所涉及到的主角感到費解,不禁對沈葭說道:“葭葭,你說父皇會公布誰的婚事啊?為何這般神秘?”
沈葭的心弦一緊。
她攥緊了衣袖,平靜地搖頭,“我也不知。”
“難道是太子哥哥的婚事?”司徒聞樂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不對啊,就算是他的婚事,那父皇也沒道理瞞那麼多天啊。除非他要娶的姑娘身份特殊?而且,這麼重要的事,母後為何也不告訴我呢?”
沈葭聽著,耳根子一熱,忙是抬手,將司徒聞樂的小腦袋掰過來。
“陛下和太子都來了,不要亂說話了。”
司徒聞樂愣愣地站好。
隨著內侍的一陣唱喝聲響起,在眾多侍衛的護送下,高宗皇帝和司徒衍在眾多徐徐地步入廣場。
司徒衍高大俊美,一出現,就收獲了眾多姑娘的目光。
高宗皇帝和他手持三炷香,躬身,拜了幾拜之後,將香交給內侍,由內侍去將香插至祭壇前的香爐中。
而在此之後,國師徐徐上前,向高宗皇帝和太子拱手道:“陛下,微臣有話要說。”
高宗皇帝由內侍攙扶著,渾濁的目光掃了國師一眼,示意國師繼續說下去。
隻聽國師正色道:“微臣前幾晚,夜觀天象,發現夜空中竟出現了熒惑守心的星象。這說明近來,妖星很有可能在攪亂世道啊!”
熒惑守心乃是亡國之兆,任何國君都不願聽到這個消息。
高宗皇帝甚是駭然,又是重咳了幾聲。
“你且給朕仔細說說?”
國師再道:“陛下,晉國在經曆過一年風調雨順的日子後,今年,又是流年不利,又是鬨水災,又是鬨瘟疫的。恰逢這幾晚,空中有出現熒惑守心的怪象。世上沒有這樣的巧合,微臣認為,這必定是妖星從中作梗,請陛下容微臣做法,為晉國抓住這妖星!”
“好,你馬上來做法,朕今日倒是看看這妖星是何人!”言罷,高宗皇帝一揮手,令祭壇前的祭司退至一旁,為國師騰出做法的空間。
國師讓人取來一副所謂的空白畫卷,懸吊著祭壇上方。
畫卷由一細繩綁住,誰也沒看到,畫卷上到底是怎麼樣的狀況。
國師揮舞著手裡的拂塵,又是用拂塵沾了一個大碗裡的清水,不斷地在廣場上灑在水珠,嘴裡念著大家聽不懂的咒語。
見狀,司徒衍的眉頭微動,瞧了沈葭一眼後,平靜地收回了目光。
而在場的眾人,卻已是人心惶惶。
國師這話的含義太明顯了。
誰都知道,一年前,晉國發生了雪災,當時,剛來到皇後膝下承歡的沈葭被指認是災星,被發配到迦藍寺去。
一年後,同樣的一幕似乎要再次上演。
眾人望向沈葭的眼神裡,添了諸多的意味。
人群中,秦淑妃冷睨著沈葭的臉,嗤笑一聲,“孝敏公主,本宮不知你從迦藍寺出來,到底是福還是禍啊?”
沈葭的麵色不改,淡瞥秦淑妃,“淑妃娘娘,你這話是何意?”
“是什麼意思?你難道聽不懂嗎?”秦淑妃的唇一勾,嵌滿寶石的長指甲輕輕地劃過自己的鬢角,儘是春風得意的模樣。
她眼裡的譏諷之意亦是更甚,“到底誰攪亂了這世道?國師大人剛才那話是再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