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他這個小夥計一當三四年,從半大小子到現在,運過最遠的一趟貨,就是從宋氏酒坊所在的鎮北到城隍廟所在的鎮南。

——輕省得簡直對不起他頗為豐厚的月錢。

少年心中忍不住嘀咕,知道的是酒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善堂呢,這和平白往外撒錢有什麼不同?

他身高腿長,前腳話音落地,後腳便快要走到了門邊。

卻不想被宋叔叫住了。

“阿穆你等等!”

名喚阿穆的少年便頓住了步子,回頭看過來:“掌櫃的有事要吩咐?”

“今日彆往後頭去了。”宋叔推開手頭的賬簿,對著少年認真道,“小姐昨日有客人到訪,不要冒然過去打擾了他們。”

“哦?”

阿穆鳳眼一轉,清朗眼眸立刻便帶上了笑:“是那位開口就要走了百兩足銀的眉毛大俠嗎?”

他昨天一整天都待在鋪子裡,自然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四條眉毛沒有從正門進,多半不是走了後門就是翻了院牆,如此鬼祟之人,竟還好意思大大咧咧地又從後院晃到前麵來,張嘴便說要取走一百兩銀子。

宋叔雖然問都不問就給了,可事實上,坊主已經甚少從本家櫃台走賬了。她怕隨意支取會給宋叔盤賬添麻煩,也嫌棄隨身帶著現銀太沉,早早就把自己的小金庫在大通錢莊兌成銀票,日常花銷的零碎銀錢也都在桑落和元正的手裡。

由此可見,那一百兩很有可能不是坊主自己要花,而是陸小鳳要用。

但為什麼非得是現銀……

阿穆想著便嗤笑道:“倒是好大的胃口,一次便要了一百兩,莫非是要拿去當飯吃嗎?”

宋叔並不知道,少年這冷冷嘲諷的一句竟是直接切中真相。

他隻是聽著這話中夾木倉帶棒的,臉色便又更嚴肅了幾分:“那是小姐的好友,你需得以禮相待。”

那種人值得什麼禮遇?

阿穆心中不以為然,麵上卻跟著一本正經道:“知道了,掌櫃的你就放心吧。”

見宋叔還是一臉不信任地盯著他,少年一笑,索性直接走回櫃台後麵,木盆放回原處,把肩上搭著的抹布抖摟抖摟,就這麼逮著台麵刷刷擦了起來。

“這樣行不行?”阿穆擺出一副要拚命的架勢,“掌櫃的,你看我把前幾日攢著的水汽都給蹭乾!”

宋叔哭笑不得:“你小心點,彆給我的櫃台蹭掉了皮!”

“沒事,蹭掉了我再給您補塊新的!”

不過三兩句而已,宋叔就被逗得露出了笑紋,臉色再也板不下去了。不但裝不了嚴肅,反而笑著搖了搖頭,從身後架子的角落裡摸出一個油紙包,扔進了阿穆懷裡。

少年手忙腳亂地接住,沒還打開,已經聞見了隱約飄散的麵食香氣。

他抬頭去看,就見年過不惑的掌櫃又取過了賬簿,留給他的是一個藏在眼角褶皺裡的笑:“你嬸嬸早上蒸的餃子,肉餡兒,你小子不是最愛吃肉了嗎?”

“……”

“怎麼不吃?”宋叔故意沉下聲音,“是嫌棄你嬸嬸的手藝不好,還是嫌餃子裡的肉少了?”

“……哪能呢。”少年眼底輕晃,下一瞬又露出一個燦爛笑顏,“這不是得先謝謝掌櫃的惦記,才敢大飽口福嘛。”

“就你嘴貧,快吃!”

少年笑著道:“哎,小的得令!”

宋嬸的手藝自然是好的。

皮薄餡兒大,一口一個剛剛好,輕輕一咬便是滿嘴的鮮美湯汁,阿穆眼也不眨便是十來個餃子下肚。正叼起第十一個的時候,突然聽見夾門處咯吱一聲,他下意識順著聲音去看,便見一隻半藏在裙裾下的小巧繡鞋輕輕抬起,邁過了門檻。

少年目力極佳,隻這浮光掠影般的一眼,也能看見那鞋麵上繡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傾國傾城的美人便踏荷而來。

同樣聽見門扉開合聲的掌櫃,忙忙迎過去:“小姐怎麼過來了?”

“宋叔。”

美人站定在遠房堂叔麵前,眉眼彎彎,聲音略有些低,似是精神不濟的模樣,可她還是看見了櫃台後的小少年,又很快笑著喚了一聲,“阿穆也在啊。”

——麵色憔悴的美人,一笑之間仍有光華乍生,她站在這裡,便讓這一間尋常鋪子也跟著燦然。

阿穆一下子就不知道口中的餃子要怎麼咬下去了。

他覺得自己的耳根有點燙,卻不想讓人發現這一點熱意,心中緩了又緩,終於囫圇一口咽下餃子,自己也不知道是嚼了還是沒嚼,麵上隻笑得與往常一般:“東家早。”

作者有話要說:廟祝是搞不定貔貅的。

那真的就是個普通的至今還沒露麵的雖然有二設但是真的不咋厲害的廟祝爺爺。

養孩子不容易啊。

將要賣身還債的四條眉毛:養吞金食銀的神獸幼崽更不容易啊。

哭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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