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南星左顧右盼了好一會,果真沒見到宋玉紅的身影,這才扁了扁嘴,圓乎乎的小臉上露出一個萬分失落的表情,像是頭頂上有雙軟乎乎的兔子耳朵都耷拉下來了。

可她向來是個聽話的孩子,還是握住桑落的手,帶著她往屋子裡去。

桑落看一眼被南星扔到旁邊就不管了的笤帚,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倒也沒有出聲提醒她。

這院子不大,雖在修繕廟宇時也跟著一並整修過幾次,那也隻是看上去不算破落了,樸素得仍然帶了些簡陋。比起曆代廟祝的住所,更像是一間尋常百姓家的民居。

牆根底下甚至還圍了個簡單的小柵欄,裡麵養著幾隻雞,此刻見到常來常往的小丫鬟到了,便昂··起頭,衝著她使勁撲閃翅膀,咯咯直叫。

桑落眼角餘光隨意撇過,便不再注意了,依然低著頭專注地和南星說話。

“我買了小南星喜歡的菜,等會兒做給你吃,好不好呀?”

自己廚藝不佳的小道童眼睛刷地就亮了,一邊邁過低矮門檻,一邊拚命點頭,像是要把自己的發髻都晃散了才能以示開心。

桑落笑意更濃:“饞貓。”

她這語氣自然是極親昵的,像是年長的姐姐在取笑幼妹。而且,雖說是讓南星帶路,可這幾步走來,桑落隻顧著與人說話,卻能在門檻前看也不看就及時抬腳邁過,顯然對這裡也是十分熟悉。

被南星引到她的爺爺麵前時,桑落也是笑著問了好,又替自家小姐告罪:“白爺爺,坊中有事,小姐說今日不能親自過來拜訪您,還望您老人家見諒。”

宋氏酒坊因負責城隍祭酒的緣故,與廟祝一家便算是世交了。南星生來啞疾,唯一僅在的親人就是她的廟祝爺爺,無奈老人家前些年中了風,行動多有不便,爺孫倆的生活一下子就難過起來。

而在桑落眼中,宋坊主除了釀酒以外,管閒事操閒心也實在是一等一的好手。從前還小的時候,就總愛帶著他們“兄妹”跑來城隍廟,多的時候替宋老爹送些米糧過來,再捐個香油錢,少的時候就給南星帶些糕餅點心。

後來老爺子病了,走馬上任不久的女坊主想都沒想就挺身而出,默不作聲就接過了照顧這對爺孫的重任。若非白爺爺不願意離開城隍廟,隻怕宋坊主能直接將人接到家裡去。

——阿穆暗自說她一句“比起經營酒坊,開的更像善堂”,也確實是沒有冤枉宋玉紅。

當然,事實真相是當年的尹清和初入江湖,太過於小心翼翼了,哪怕是在路邊看到個乞丐,都覺得這搞不好得是個隱藏NPC,下一秒就能若無其事地給她發布個指引任務,順利開啟主線劇情,好去搞定她那時候還不知道在哪的劍神前夫……

職場菜鳥她菜啊,心虛啊,肝顫啊。

每天那叫一個誠惶誠恐。

於是秉持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原則,尹清和簡直恨不能把自己化身人間小太陽,成日裡聖光普照,普濟世人,廣結善緣。要不是彼時還沒那個家底,她說不定能搞出一場掏空自己的··裸··捐,確保給“宋玉紅”立住一個人美心善的人設。

照顧世交算什麼?

要是有需要,老子甚至能舍身飼虎,割肉喂鷹,誰認慫誰就不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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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廟祝白逐不可能知道這些。

他如今已是五十有三,因早年中風,頭發早早便白了大半,身型也很是枯瘦,哪怕是左手用力拄著一根拐杖,站在那的時候也還是挺不起腰,反而顫顫巍巍個不停,像是邁不出一步就要立時倒下。

——任誰看了也該知道,這位老人重病纏身,已然活成了風中殘燭。

可白逐日漸渾濁的眼眸裡仍留有一片清明,明明腰背佝僂,甚至連站都站不穩,可桑落這樣麵對麵看著他,仍覺得這位長者的姿態靜如淵海,自有一番久經磨礪的安閒。

小丫鬟跟著自家小姐的輩分,喊對方一聲爺爺,也果然就拿出了孫輩的態度,再自然不過地賣乖:“桑落替她跑這一趟,您不嫌棄吧?”

“誰說我不嫌棄?”

南星放開牽著桑落的手,藏在道袍下的小腳噠噠噠跑到爺爺身邊,被老人家顫個不停的右手搭住了肩膀,往身邊摟了摟,頭頂傳來他蒼老卻平靜的聲音:“你們若是誰都不來,我才是真的清淨了。”

“那可不成。”桑落半點不把老人家的話當真,晃了晃滿滿當當的竹籃,“我就是一個丫鬟,自然是東家吩咐什麼,就要做好什麼了。”

而今日宋坊主吩咐的是:買些菜肉,過去看看白家祖孫,若家中有何要幫忙的,就儘力幫上一把。

桑落做起事來便毫不含糊。

——她借著人家的灶間做了飯,分量不多,一葷兩素已經足夠讓小南星吃撐了肚皮,攤在椅子上隻差讓人抱起來揉一揉。白爺爺病後胃口不佳,她又專門煮了粥,配上宋坊主之前過來時幫忙醃製的小菜,親眼看著老人家喝了一碗,這才將碗筷端下去洗了。

關鍵她做完了飯也不走。

午後陽光正烈,桑落便躲在桂樹樹蔭下,自己找出一個矮凳坐了,麵前是一盆浸好了水的衣物,小丫鬟用皂角搓洗出了滿手的泡沫。

南星抱著膝蓋蹲在旁邊,十四歲的小道姑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搓出來的泡沫多了,她就自以為偷偷地伸出手去,輕輕戳一下,戳破了就立刻再收回手,擺出一副什麼也沒做過的無辜表情。

探出,收回,再探出,再收回。

如此反反複複,南星自己一個人玩得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