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2)

霎時四海皆驚。

敖清跟在東海龍王身後跌跌撞撞地騰著雲,趕過去的路上腦中嗡鳴陣陣,像是聽見幼時的阿灼攀在她肩上,把一聲“五姐姐”翻來倒去念了無數遍,活似個前來討債的煩人精。

“五姐姐……我要走啦。”

冥冥之中,那個笑著鬨著的聲音附在敖清耳邊,與她說了最後一句話。

東海五公主看著破敗牢獄中徐徐飄蕩的微光,那是龍身消亡時一同散去的魂魄,如同從前她陪著阿灼去凡間遊玩時,頑劣的妹妹在溪水邊捧在掌心的螢火蟲。

西海罪女敖灼被囚近六百年。萬丈海牢深不見底,終日幽暗,直到最後的最後了,她才自己給自己燃起一點光,一點亮。

然後拋下身前生後的所有,再也不必煎熬地……

沉入一場長夢。

“……阿灼不會再難過了。”

牢牢扶穩身邊老淚縱橫的西海叔父,敖清看著與在場龍族格格不入的顯聖真君,她含了滿眼的淚,聲音裡是藏不住的哽咽,可敖清逼著自己站穩了,站住了,在支撐著痛失愛女的叔父的同時,她定定地看著二郎真君,輕聲道:“……多謝真君顧念。”

敖灼一生並非無過。

她苦戀一人,執著千年,淪為三界談資也在所不惜。多少人在背地裡捂著嘴笑話過她,說西海敖氏不知造的什麼孽,怎麼就生出這般不知進退的女兒?

何況她還罪犯天條,單這一點,便是龍族至死也無法洗淨的汙名。

敖灼帶累了西海乃至於整個敖氏。

可她統統都還回去了。

天柱傾斜,四海動蕩,遭殃的不止龍族與各方水族,還有凡間的茫茫眾生。多少三界大能為此憂心忡忡,卻偏偏是被囚於海牢的罪女敖灼,拚上她自己的性命,將這一場浩劫化於無形。

她把天地誕育之德,親族生養之恩都一一還上了。

敖清知道,阿灼高傲了一輩子,就連走都要走得不拖不欠,坦坦蕩蕩。

為此,她做到了力所能及的極致。

以後再無執念。

隻有一個人是例外。

所以,也隻有這個人最不應該到場。

“楊二爺。”

敖清看著始終沉默的顯聖真君,想起昔年妹妹念叨“二爺”時滿含笑意的臉,眼底淚光頓時如海般翻湧:“恕敖清失禮,可是……請您離開吧。”

二郎真君站在人群末尾,無聲無息地靜默著,仿佛他也隻是這海牢裡的一張桌子,一方矮榻,與消散不見的囚徒一起浸沒在六百年的歲月中。

可他自天庭趕來,因戰功受封時必須穿戴的銀甲還沒有換下,與這簡陋幽暗的囚牢沒有一點相稱,反而像是美玉蒙塵般讓人不忍細看。

敖清想起被自己深藏的赤紅玉玨,雙眼不由輕閉,這才能繼續道:“阿灼是個小瘋子。你若來了……”

——“她就不能安心走了。”

敖清實在是怕了,她的妹妹為這個人癡癡傻傻一千年,連逆鱗都剜了,也沒有得到半點回應。如今阿灼魂魄已散,這最後一程,敖清不想讓這份求而不得再勾起她的傷心事。

儘管她也知道,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再讓她的阿灼傷心了。

敖清偏過了頭,怕再多看這個人一眼,就要為她的妹妹心疼得泣下血淚。

所以她也沒有看到,顯聖真君轉身離開時,腳下竟然踉蹌了一步。

默默蜷縮著的哮天犬,擔憂地蹭了蹭他冷硬的銀甲。

敖清也不知道,那一日,天庭正在論功行賞,二郎真君在天魔大戰中立下不世功勳,天帝問他可有所求,他還未及回答,淒絕龍吟卻先一步驚動九霄。

那一瞬,將將結束大戰的眾仙驚惶不已,無人可見二郎真君的眼底陡然沉如淵海,等到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淩霄寶殿上已經不見真君的身影。

隻差了那一瞬。

二郎真君就可以將緘默多年的心願說出口,那也是他投身戰場的初衷。

他想讓天帝赦免一人。

隻差了那一日。

二郎真君等著天庭封賞,想用赫赫戰功換取的不是什麼稀世靈寶,也不是什麼無謂虛名,他隻是想把一個人換出萬丈海牢。

他隻是有些話要告訴她。

就隻是差了那一瞬,那一日而已。

可天地之間九萬裡,即使二郎真君騰雲的速度再快,最後看見的也隻有一室漸漸飛散的螢火。

他來遲了。

作者有話要說:敖灼:我覺得趁著魂魄還沒散乾淨,也許攏一攏聚一聚,我還能再搶救一下?

敖清:彆問,問就是我妹妹眼瘸:)

二哥哥:……我這麼多年打生打死,果然還是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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