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1 / 2)

那一日的雞飛狗跳, 簡直讓千年苦工不堪回首。

她風裡來浪裡去這麼些年,也鮮少手忙腳亂到那種地步,恨不能當場變出百八十個影·分·身, 救人的救人,掃尾的掃尾, 剩下的跟著她這個本尊一起, 把敖玉揍得龍族老父親都認不出來!

他這到底是什麼魔鬼卡點!

千年苦工心裡瘋狂流淚,手上卻絲毫不含糊。沒有了西門吹雪在旁邊盯著,當敖玉在外頭叫魂……呸!不是, 叫門的時候,她迅速完成了破幻境、救人、收拾殘局等等一係列極限操作,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中間為了故布疑陣,更為了讓吸納過多功德的掌珠能趁機發泄發泄,千年苦工看著缺了屋頂的酒窖,沉默片刻,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唰唰幾劍把整座酒窖拆了個乾淨。

反正賬要算在白龍崽子頭上,多一筆少一筆的,沒差彆。

劈頭蓋臉吃了好一頓灰的敖玉:???

至於再後麵的事情,便沒有什麼好多說的了。

——等西門吹雪清醒的時候, 人就已經在塞北宋府,主屋裡是奄奄一息的宋玉紅,鄰間是已近彌留的河蚌小妖, 元正桑落固執地守在院子裡,和他一樣, 半步也未曾離開,

而此時此刻, 西門吹雪坐在未婚妻子的身邊,向她詢問著其中曲折。

他問她,敖灼是什麼人,又對宋玉紅做了什麼?

集兩個馬甲於一身的千年苦工:“……”

這特麼是道送命題啊。

畢竟她總不能真的告訴西門吹雪,他的未婚妻子在瀕死時突然潛能爆發,不僅能日·天·日·地·日·妖鬼了,精神還飽受刺激,當場分裂出一個叫“敖灼”的第二人格?

西門大官人棒槌是棒槌了點,但還不至於被她這麼忽悠瘸了……

千年苦工愁得快要原地禿頭,麵上卻彎了彎唇角,坦然回視著西門吹雪的目光:“莊主大人該知道的,我在你麵前是囉嗦了些,但從不搬弄彆人家的是非。先前的事內情複雜,牽扯著一場……千年未絕的情·愛,我偶然得知,卻不能在背後與人議論。”

西門吹雪淡聲道:“與我也不能?”

“與誰都不能。”

宋坊主拒絕得斬釘截鐵,但話音還未落地,她已經悠悠續上了後半段:“不過,莊主既然問了,能與你說的倒也有。”

她這一個大喘氣險些要急死人,西門吹雪卻沒有半點焦躁,隻是抬起手,替未婚妻子將一縷青絲挽回耳後,修剪得極乾淨的指尖輕輕拂過宋坊主的耳廓,像是山頂深雪融化後的水流,緩緩行經她這一塊玉石。

宋坊主動也不動,卻突然眨了眨眼。

“你既知道那是敖灼,想必也聽說了她的身份,她的兄長和……故舊,應當也是見過了。”

傾城美人莫名一頓,聲音突然輕下去:“劍塚裡葬著敖灼的佩劍掌珠,被困鏈陣的女子便是守劍人,喚作棲光,還與你有過一麵之緣的。”

“那也是個好姑娘。”

省略當日的許多細節,也不提敖灼曾被三界嗤笑的愛恨是非,在宋玉紅的描述中,一切近乎天意注定,總之就是她自己時運不濟,親自選址的酒窖竟建在掌珠劍塚之上,看守酒窖的胡忠夫婦蒙昧到要給兒子操辦冥婚,買過來的新娘·屍·身卻是孫拓的妻子……

“好在三太子與真君來得及時,敖灼也不過是暫且借用了我的身體,這一遭還算有驚無險。”

宋坊主如此雲淡風輕地結尾:“就是我這運氣,搞不好真要去廟裡拜一拜了。”

——甚至還有餘力拿自己開玩笑。

隻可惜糊弄不了西門吹雪。

他從頭聽到尾,神情沒有絲毫變化,連呼吸都是一如既往的平緩,可他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妻子,開口便一針見血:“這便是說,你借敖灼之力死裡逃生,也得了她的記憶?”

“嗯。”

“也記得她從前的不少舊事?”

“……嗯。”

西門吹雪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還不曾踏上修煉之路,至今也不過是個肉·眼凡胎,對神鬼妖異之流實在是無甚了解,不知道西海紅·龍曾是怎樣被寄予厚望的少年英才,顯聖真君是足以撼天動地的天界翹楚,更不知道他二人之間的一段孽緣,到如今還是三界津津樂道的秘聞。

按西門吹雪的性情,哪怕親眼見過神仙了,也不曾有過什麼所謂的自卑,更不會因為生而為人便覺得自己低賤。

誠然,做人常常力有不逮,但成仙也未必就事事順遂。

否則那位顯聖真君提及敖灼,又怎麼會露出那樣思之痛之的神情?

可西門吹雪之所以皺眉,偏偏也正是回想起了那一幕——真君說起自己的妻子時,哪怕隻是念著她的名字,都珍重得讓人不忍細聽。縱然冷情如西門吹雪,但或許是他的未婚妻子當時性命危殆,將心比心,居然也從楊戩的語氣裡聽出了幾分異樣。

那是凡人難以想象的錯失與憾恨,綿延千年,至今未愈,乃至於至死方休。

——而這隻不過是旁人偶然窺探的冰山一角。

端正自持的顯聖真君已是如此了,那麼,劍意尚且如火的敖灼又該如何?

在她的記憶裡,待楊戩又會是怎樣的情深義重,牽腸掛肚?

繼承這份記憶的宋玉紅要怎麼辦?

“你可記得楊戩?”

當著未婚妻子的麵,西門吹雪說話從不會藏著掖著,他這樣想,便這樣問了:“你可知道,敖灼是他的妻子?”

千年苦工:“……”

好家夥,原來老子昏迷那幾天,這倆前夫聊得還挺深入啊。

明麵上的宋坊主先是被問得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當即忍俊不禁:“怎麼?你是覺得我得此機緣,要去和神仙攀親戚了?那敢情多好,萬一我一不小心也順道飛升了,說不定還能渡你一回。”

西門吹雪安靜地看著她。

說來也怪,每當這對未婚夫妻獨處時,宋坊主便常有驚人言行。

她在外麵一向是極聰慧穩重的,禦酒皇商一做五年,期間多少商場上殺人不見血的勾心鬥角,都被她一一化解了,便是男子也少有如此強乾。但每每到了西門吹雪的麵前,宋坊主比平時話多也就算了——畢竟不能指望劍神主動挑起話頭,但她總蓄意逗他就不是個事了。

要緊事還能正經說,不太要緊的就跟著不太正經起來,常常東冒一句、西來幾字,三不五時地還要夾雜幾句玩笑,把好好一件事說得雞零又狗碎,似乎打定主意要招惹未婚夫婿,非要讓他露出幾個表情不可。

難為西門吹雪還能不動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