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喜(二)(2 / 2)

陸慎看來無甚精神,眼睛半眯半合著,喬薇試著摸摸他的額頭,覺得有些發熱,因見身旁的銅盆裡盛著清水,因用細毛巾蘸了些許,擰得半乾給他敷在額上。

沁涼的濕意讓他舒坦了些,陸慎睜開眼,“難為縣主還肯留下來陪孤。”

“殿下無須如此客氣,您乃一國儲君,宮中諸位皇子之表率,若連您都倒下了,朝政豈非也該亂?”喬薇溫和說道,不過言辭仍是極儘官方化的,無關兒女私情。

陸慎笑了笑,從袖子裡伸出胳膊,輕輕握住她一節小指,“孤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裡清楚,如今硬要你嫁我,也是誤了你。孤會向父皇陳書,請他收回成命,你我的姻緣就算了吧!”

喬薇不意這時候他竟會說出取消婚約的話,心頭倒不知是歡喜還是錯愕,隻怔怔看著他,被人拉著的手也忘了縮回。

陸慎神情慘然,“孤如今這個樣子,如何還能護你周全?與其令你後半生孤苦寥落,不如早早了斷,省得拖累其他……”

喬薇見他眉宇間隱存死誌,心中不由得一陣緊縮,忙反握住他消瘦的手腕,“不會的,殿下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搜腸刮肚想找出幾句有力的佐證,最終卻什麼也找不出——連太醫都束手無策,她還能強過滿宮太醫?

這樣徒勞的安慰終是徒勞,陸慎靜靜凝視著她,眼中一片空茫,他輕輕搖頭,“不勞你多費心,讓孤安心去吧,你我之間,想來終是有緣無分。”

被一股奇怪的聖母瑪利亞光環籠罩著,喬薇鬼使神差的道:“不會的,陛下乃真龍天子,他說的話一定不無道理。既然連法師都說衝一衝的好,你我的婚事自然該照辦舉辦,興許如此就好了呢?殿下您萬萬不可灰心。”

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好好的扮什麼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這下真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尋常的寡婦興許還能有再嫁的機會,倒沒聽說哪朝哪代的太子妃還能另覓良緣的,不過……也未必算得壞事,反正她從來不覺得男人有什麼好,愛情這種東西更是哄人的玩意兒。

也許當個寡婦也不錯,反而更加自在。喬薇勉強說服了自己,繼續用慈悲的胸懷感化病人。

陸慎驚愕了一會兒,繼而便長歎一聲,“阿薇,你待我真好。”

喬薇起身給他掖了掖被角,假裝嚴肅的道:“殿下如今最要緊的是養好身體,否則成親那日見不到夫君人影,讓臣女的顏麵往哪裡擱?”

誰都知道她生性驕傲,最愛麵子。

陸慎唇角微彎,從錦被裡露出一對星星眼,乖覺的應了聲,“好。”

喬薇將屋內散亂的杯盤碗碟收拾停當,待要出去尋喬夫人,就見陸慎不知何時轉了個身,對著牆壁,身體還一抽一抽地顫動。

喬薇本來有點不好的聯想,及至走近了細瞧,才發覺他在那裡偷笑,不禁臊紅了臉,厲聲道:“不準笑。”

被子裡的聲音似乎更大了些。

喬薇隻覺臉上燙得發慌,此刻再沒法見人,一摔簾子便咚咚的跑出去了。

須臾,張德忠送完客回來,就見自家主子精氣神比方才好了不少,他反而不明所以:那喬家小姐臉上氣嘟嘟的,還以為兩人吵了架呢,原來他竟誤解了麼?

果然應了那句老話:打是情罵是愛,這兩人是真愛無疑了。

陸慎靜靜地出了會神,就招手命他過去,“你去太醫院請黃誠,問問那方子是怎麼回事。”

張德忠一聽便慌了手腳,忙勸阻道:“殿下,您不能這樣冒失啊,這可是用性命在賭!”

那黃誠本就是半路出家,太醫院人才濟濟,哪有他出頭的機會?偏趕著太子這趟危急關頭跳出來,說此病唯他能治。可張德忠事先已請幾位院判共同驗過方子,上頭儘是虎狼之藥,治好了固然大功一件;可但凡有點差錯,太子就連這幾年都熬不過去了。

如此凶險的法子怎麼敢試?若陛下知道了,恐怕他們這些人都得掉腦袋。況且,他自幼奉命服侍太子,若陸慎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如何對得起仙逝的皇後?

張德忠還欲苦勸,陸慎卻已淡淡揮手,“不必多說,去請吧。”

張德忠深知這位殿下自幼心誌堅定,旁人怎麼說都不會改變主意的,隻好垂頭喪氣答應下來,卻忍不住多嘴道:“殿下一定要逞強,小的們自然勸無可勸,可若是為了在陛下麵前爭臉,恕奴才說句不該說的話,實在得不償失。”

即便皇帝真個改立太子又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五皇子一個浮浪小兒也無甚可怕。徒為意氣之爭卻拿自己的身子做賭注,實是蠢人所為。

也難怪張德忠因此憤憤不平。

“你錯了,孤何必理會他們?”陸慎蕭索眼中猝然露出一點笑意,他掀開錦被,在枯瘦的大腿上拍了拍,“可是孤總得站得起來,難不成讓旁人替孤拜堂去?”

喬薇為他做出這樣的犧牲,他若沒丁點表示,未免太對不起人。既然誰都等著看這場喜事的笑話,他更不能讓那些人得逞。成親那日,他必要堂堂的站在人前,讓賓客們親眼見證,他與喬薇是這世間最般配的一對夫妻。

誰也彆想拆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微光淺淺扔的地雷~

和編輯商議好,這篇文明天就要入v了,屆時將有萬字更新掉落,希望大家儘量支持一下正版哦~(不出意外的話,第一更應該在三小時之後)

ps:鑒於上篇文大家總說我吊胃口,這本就不拖泥帶水了,拜堂會有的,圓房……也會有的——彆問我男主病成這樣怎麼辦事,死了也要讓他從棺材裡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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