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1 / 2)

赤日炎炎不宜久站, 沒過多時, 陳氏便知趣的攙起喬薇的胳膊, “太子妃懷有身孕, 還是早些進屋裡歇息為好。”

那廂陸慎與喬謹一見如故正聊得火熱,還是陳氏一席話令喬謹醒悟過來, 輕拍自己的頭道:“瞧瞧我多麼糊塗!殿下與娘娘遠道而來, 想必早就乏了,舍下有薄屋數間, 殿下若不嫌棄,就請暫住些時日吧。”

陸慎微笑, “敢不從命。”

說著目光就望向喬薇, “累不累?”

這般漫不經心的問話, 意思卻極為體貼。喬薇深知要是私底下或在京中, 陸慎興許就親自過來攙扶了,可當著許多屬官臣下的麵,他務必得拿出威嚴來——疼老婆固然是項美德, 可時人見識短淺, 沒準就覺得太子殿下荏弱可欺呢。

而喬薇也不願在哥嫂麵前同陸慎太過親近,省得他們都來取笑:成親都半年多了,還這樣拆不開, 羞不羞啊?

因此喬薇隻落落大方的朝陸慎頷首,“妾身很好,殿下無須掛心。”

陸慎這才啟步,喬謹則稍稍落後尺許, 讓太子先行。

陳氏的手還搭在她胳膊上,喬薇本想說她自己能走,但見陳氏這樣熱情殷殷,也隻好罷了——她模糊覺得陳氏有求助自己之意,為什麼呢?

那叫趙明珠的女孩子則悄悄將一個散發著異樣氣味的香囊塞到喬薇手裡,道:“蜀中多蚊蟲鼠蟻,太子妃帶上這個,便可不懼蟲豸叮咬了。”

喬薇不討厭伶俐之人,甚至喜歡她們個性熱鬨。魏明欣要不是鬼心眼太多,兩人其實也能處得很好,可是這個趙明珠麼……喬薇就有些摸不透她的用意了。固然趙明珠的行為並不算錯,可是這麼一來,就顯得陳氏這位正經嫂嫂不夠周到了。她是不明白這種對比呢,還是有意在她麵前擠兌陳氏呢?

摸不清對方底細之前,喬薇隻能敷衍了事,淺笑道:“多謝。”

趙明珠嘴角噙笑,知趣的退到兩人身後,不緊不慢跟著。陳氏的臉色則更晦暗了幾分。

喬薇捏著那個香囊,原以為這女孩子小題大做,誰知走了才幾步路,就有兩條通體翠綠的長蟲從夾道遊過去,身子婉轉,夭矯靈活。

喬薇驚出一身冷汗,再看周遭,倒是個個神色如常,顯然早就習慣了,果然是民風彪悍的地界呀!

至於陸慎,臉孔則似乎白了些,頰邊還有細汗冒出——也可能是熱的。不過那微微抖動的袖口泄露了他的心事。呃,好吧,看來陸慎比她還要怕得厲害。

喬薇回想起來,記起陸慎對這類長條狀的物事頗為抗拒,有幾回她親自挖了蚯蚓想去後院池塘中釣魚,結果拿給陸慎看時,他當時就掌不住變了顏色,喬薇還以為他是因自己胡鬨而氣的,現在看來大約也有那幾條蚯蚓的緣故。

要是見了真蛇,大約更不知所以了。想來陸慎幼時無大人照拂,許是被蛇蟲咬過,所以才怕得厲害。

也不知嘉禾帝曉不曉得兒子的心理陰影,還故意把他派到這兒來……想到此處,喬薇不禁心生同情,遂回頭道:“趙姑娘,這香囊容易做麼?”

趙明珠怔了怔,繼而眉梢爬上一縷欣喜,柔聲道:“不難的,娘娘若想要,民女趁夜繡一個出來,再裝上幾味藥材就是了。”

她本就存有討好之意,喬薇這一舉措,更令她生出攀附之念。

誰知繼而就聽喬薇笑盈盈的道:“還是不用了,做多了針線難免手腳粗糙,不如你把法子告訴本宮,本宮另外著人做去反而省事。”

一壁細細端詳著她,“趙姑娘生得花容玉貌,性子亦好,不知許了人家不曾?”

陳氏道:“我何嘗不是這般想,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明珠正當芳齡,按說正是說親的時候,隻是尋不見合適的。”

喬薇微笑,“這也不難,太子隨駕的侍衛中也不乏家世出眾者,料想對得起趙姑娘的人品。”

言語中儼然有強行落錘之意,這回輪到趙明珠臉色發白了,她原本垂著頭故作羞赧,這會子卻不得不鼓起勇氣站出來,咬著嘴唇道:“民女隻願長伴老爺夫人身側,不願遠行。”

喬薇見她神色惴惴,反倒換了一副說辭,半開玩笑道:“你既不願就算了,本宮隻是可惜你這番資質。”

竟不再提賜婚之事。

趙明珠方舒了口氣,愈發謹小慎微,斂眉不語。

喬薇方才不過是試她一試,哪裡真要指婚——終身大事是最馬虎不得,一個弄不好,便成了結仇。她初來乍到,即便身為太子妃也不能太過任性,總得掂量著來。

不過這個趙明珠的心性倒不能小覷啊,方才她問指了人家沒時,這姑娘神色分明羞怯中帶了一抹歡喜,直至聽說要嫁給侍衛,才故作托辭趕忙拒絕,可知此女眼界高深,頗有鴻鵠之誌。

陳氏聽了方才一番言語後,則愈發不安,用力捏緊了袖中手絹。

太守府因地製宜,矗立在一處涼爽的高地上,門前值著數竿修竹,一彎淺溪橫亙其中,風景宜人。

陸慎尚有正事要打點,隨喬謹去堂中敘話。喬薇便跟著陳氏來到後院,陳氏將東邊一溜廂房指給她看,道:“才命人收拾出來的,地方雖小,好在整潔能夠住人,還望太子妃莫嫌窄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