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阿芸傳》的問世, 仿佛在汴梁這道平靜的水麵上扔下顆石子,此時百姓們才知道,雜劇還能這麼玩?

因著乾元節已經過去,國子監的學生不太可能繼續跟著演員們四處表演,葉安索性便開放了版權,還將之前做的道具送給他們,讓這幫人自己發揮。

雜劇演員們心思活絡, 直接在瓦市裡租了個地方,免費為百姓們表演了五日, 將名氣徹底打開。

雜劇長久以來都是雜耍、滑稽戲、和歌舞的一鍋燴, 有的小班子為了糊口,還在其中添加了打量葷話黃、色段子,讓人直呼辣眼睛。而阿芸傳的橫空出世則徹底顛覆了人們讀雜劇的固有印象。

這個時代由於劇本大多是文人所寫, 書生小姐的故事在市麵上占主流,大家早就對此覺得膩味。人們想看的是精彩絕倫的故事, 誰想見你們窮酸書生的自我YY。再加上作品良莠不齊,時間久了, 皮影戲傀儡戲之類的便在娛樂方麵占了主流。

而阿芸傳使得大家重新認識了雜劇,意識到其潛力巨大, 從而推動了整個宋朝的戲劇發展。

作為男女主的李祥和阿芸,自然也是受到了萬千追捧。凡是張眼睛的都能看出來,當今官家就是李祥的原型, 這也引得全京城少女都開始幻想, 仁宗是不是真如李祥一般溫柔體貼英武不凡。紛紛表示自己願意入宮侍奉官家, 引得後宮女子大口吃醋。時間長了,連一些見過皇帝的人都開始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眼神不好,也許陛下有什麼閃光點他們沒發現?

至於阿芸,那就更微妙了。最開始眾人對這個美麗堅韌的女子也隻是單純的喜歡,後來就有人表示,怎麼阿芸的故事感覺有些耳熟?要知道陳芸姑當年在京中也生活了一段日子的,並且常年流連於市井與人打探襄陽王府的事,不少人都知道她妹妹的遭遇。再加上葉安有意無意的放出消息,百姓們這反應過來,這故事竟然還有原型!於是開始吃瓜。

消息傳播的飛快,並且越來越離譜,最開始與事實相符,漸漸的變成襄陽王看上了陳芸姑,芸姑誓死不從,最後和官家兩男爭一女什麼的。而陳芸姑也從個普普通通的農婦,一躍化身成為高門貴女,貌比天仙還才華橫溢。

葉安滿臉黑線,什麼鬼,這樣就是去被壓迫的勞苦人民拚死反抗權貴階級的意義了。於是馬上將故事掰正回來,重點還是突出襄陽王的殘暴不仁。

然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仁宗不知從哪裡得知了美化過後的陳芸姑,許是這段時間阿芸傳太過深入人心,竟生出那麼幾分旖旎的心思。下旨將陳芸姑從開封府帶出來,打算收入後宮,然後……

看著年近四十,臉色蠟黃,相貌樸素的芸姑,仁宗陷入了沉默。

得知消息的葉安瘋狂偷笑,這大概就是網戀奔現翻車現場吧。

但好在仁宗理智尚存,知道這估計是老百姓們以訛傳訛,跟眼前這位農女沒什麼關係。於是開口詢問芸姑是否有什麼冤屈要講。

陳芸姑戰戰兢兢,她沒想到那位葉小郎君說的方法竟然真的猶豫,遂咬牙將妹妹被擄一事道出,還說對方貪汙賑災糧款一事。仁宗麵沉如水,示意自己知道了,給了芸姑些賞賜便送其離開。

沒過幾日,襄陽王被罰俸還被關禁閉的消息就傳的滿天飛,百姓們全都拍手稱快,大呼官家英明。

但是作為設計了這一切的人,葉安表示,就這?就這?!襄陽王欺男霸女,囚禁淫、辱了彆人四五年,最後隻被罰了些錢,圈在家中一陣子便大事化了了?可最讓人悲哀的是,自己身邊所有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包括陳芸姑這個當事人。

如今妹妹回來了,官府給了補償,還找人給她治病。陳芸姑覺得已經很滿足了,甚至有些惶恐。葉安得知後隻湧起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即使是在中,這也是封建社會。

算了算了,左右還是個好結果。等襄陽王造反的時候你就知道後悔了,葉安嘴裡嘟嘟囔囔,他現在對仁宗強烈不滿!

因為阿芸傳獲益的不僅僅是芸姑,國子監的學子們經此一事也大放異彩。要知道這次場戲唱戲的雖然是不是他們,可是從劇本、服裝、道具、現場音樂可全都是由少年們親自操刀。如今哪怕百姓對他們依舊輕視,可評價已經從“混吃等死的衙內”變成“混吃等死但有的才華的衙內”。而最讓國子監學生們興奮的還是在祝壽過程中壓了太學那幫書呆子一頭。

“我上次去曹家從事那裡買荔枝水,遇到兩個太學學生,你們猜怎麼著。看見我掉頭就走,估計是害怕了哈哈哈!”酈佳叉腰仰天狂笑,周圍同窗也跟著起哄。

直到祭酒進屋狠狠白了他們一眼方才收住,王安石看著滿屋得意忘形的小衙內,心中有氣,張嘴狠狠開訓道:“單單演了一個劇,你們便覺得自己能耐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做出什麼利國利民的大事!人家太學學子好歹讀書寫字樣樣拿得出手,你們呢?難不成以後要去瓦市裡表演唱曲嗎?葉安!你站出來!”

心中輕歎,葉安知道這是要殺雞儆猴了,畢竟自己也算表演的總策劃人,於是老老實實起立。

“這是你之前的策論,看看你都寫的什麼東西,回去把春秋抄上五遍交上來!”好在王安石心中有數,沒有怎麼狠罰。

葉安低頭應下,他前幾天就有預感自己要被抓典型。阿芸傳的影響遠遠超過了預期,連著幾日,一些瓦市裡的藝人常常在國子監門口探頭探腦,甚至想要求見博士想讓他們通融下放自己進去。葉安感歎這幫人真是不怕死,果然,最後話傳到王安石哪兒。

王大官人出門對著藝人的一通說教,事後,當事人擦乾臉上的唾沫星子心有餘悸的表示,這幫當官的嘴皮子怎麼比他們還利索。

然則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最終還是被這幫人找到機會了。

葉安無奈的看著眼前的澄暉,拱手道:“老哥,你今日火急火燎的叫我來,就是為了這事?”

尷尬的笑了笑,澄暉不好意思道:“這不是我家那兩個婆娘亂許諾,把人都帶進來了,兄弟你就賣我個麵子,至此一次,下不為例。”

疲憊的揮了揮手,前段時間忙著排練節目,好不容易有天假期,結果剛剛回家就被澄暉拉到妓館,說什麼瓦舍中不少藝人都想跟他套近乎。罷了,來都來了,葉安也隻能遂他們心意。

順著女使的領路,葉安剛推開門便下了一跳,他沒想到屋裡竟然有這麼些人。環視一圈,大部分為成年男性,也有幾位娘子,甚至還有位個子極矮的侏儒,此人應該是雜耍或滑稽戲演員。

屋中男女見到葉安不約而同的起身問好,並開始自我介紹。他們都為汴梁娛樂界頂級人物,此次前來正是被阿芸傳觸動,想著與葉安這個創作人請教。

“請教談不上,小子也不過是略懂一二,哪裡趕得上各位浸淫此道多年。”這倒也不是葉安謙虛,眼前這些人有打野嗬的、講葷話的、耍傀儡戲的……甚至不少再現代已經失傳,對於這些方麵,他懂得是真不多。

可不管怎麼說,大家也隻當他是謙虛,畢竟可都見識過他“點石成金”的手段。想到演雜劇那幾人趾高氣揚的模樣,就一陣眼氣。

“葉小郎君說笑了,”一位身著白衣露出大半個胸膛的高壯男子語氣中帶著幾分酸溜溜道:“如今雜劇班的那群人竟您指點,受歡迎程度已經在瓦子裡無人能及,聽聞大名都傳到遼國去了。”

此人名叫魏老三,是一名“喬相撲”選手。單說相撲,大家都能理解,不過這“喬相撲”則很少有人知道。“喬”字在此時作“偽裝”解,喬相撲說白了就是滑稽摔跤,類比的“喬影戲”就是由真人模擬皮影的動作形式,做出種種滑稽可笑的樣子,引人發笑。

此事說起來簡單,但著實為一項很有技術難度的活計。首先身體就要異於常人的好,否則經受不住每天高頻率的摔跤。其次摔跤不要緊,關鍵還要逗人樂,這樣便更有難度了,也難怪在宋朝過後就已失傳。

魏老三已經是喬相撲的領軍人物,即便如此也不過勉強在汴梁糊口,門下弟子大部分改行換業,連他也心灰意冷。如今見葉安沒用多久,便將半死不活的雜劇救了起來,才燃起一線希望。

如他這般的藝人尚有許多,瓦子中競爭如此激烈,大家都害怕自己有天會被淘汰。

但是在這其中,葉安僅僅能為一部分人提出有價值的建議,比方說有種技藝叫學鄉談,以模仿各地方音俗語娛悅觀眾。多為雙人演出,類似現代的相聲。葉安便參考了些相聲的技巧,傳授給他。再比如諸宮調講書講史的,可以共同湊些錢請大才子些故事,然後一本多拍,共同演繹。

剩下的什麼舞蠻牌、撲旗子、叫果子,葉安是實在沒辦法了,這些東西他聽都沒聽過。看著那幾人失落的目光,葉安又有些不忍,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們莫不如互相合作,共同弄出個新鮮玩意兒來。”

“這怎麼行?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怎麼合作?”那幾人大驚,覺得這小郎君是在異想天開。

“怎麼就不行。”葉安皺眉,“比方說你們表演撲旗子的,不是愁沒人看嗎,乾脆自己扮作正派人物,撲完中間穿插上一段小令。讓魏老三話個花臉,扮作反派,然後在台上做喬相撲。”

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那些技藝雖說乍一看新奇,不過多多少少有些局限性,不然也不會被時代淘汰。如今組合在一起,說不定真能弄出什麼新鮮花樣。

魏老三聽罷眼前一亮,窮則思變,他飯都要吃不起了,自然沒事兒就琢磨怎麼才能吸引觀眾。葉安簡單提一嘴,他心中便有了章程,恨不得現在就回去與人商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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