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輸贏(2 / 2)

將進酒 唐酒卿 6902 字 11個月前

“中興大周就在此刻,”薛修卓逼近一步,“世家老派全部重洗,寒門黨首統一受挫,閹黨之患不複存在。內閣、太後及儲君三方牽製,朝中後起之秀猶如過江之鯽,大周即將擁有新鮮的血。姚溫玉,我死而無畏,就算遺臭萬年也在所不惜。我早已把身融於老師的那把火中,我為我自己。”

薛修卓說罷,再度撐開了傘,轉身步入雨中。

“你贏一時。”

姚溫玉站在原地,抬高聲音。

“你贏一局,這根本不是勝。天下大亂變數無窮,你算不儘所有人,薛修卓——!”

暴雨如注,宣泄在天地間。海良宜的墳頭青竹應聲而斷,泥水沿著坡淌了下來,猶如掩麵痛哭的臉。

“今日平局,勝負未分。”薛修卓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但是世間既然有了薛延清,又何必再留姚元琢?你我道不相同,今夜以後,不必再見。”

“此局沒有下完,”姚溫玉說,“經我之手,沒有平局。”

薛修卓似乎笑了,他最後一次回眸,定定地注視了姚溫玉半晌。雨簾相隔,他們像是從出生開始就隔著天塹,仿佛是天與地的照影,永遠不會成為同路人。薛延清這三個字一直都在被姚元琢遮擋,從嫡庶出身,到海良宜的選擇,薛修卓從來沒有贏過,然而這一刻,他是居高臨下的憐憫。

你敗了。

馬車沿著山道疾奔,到處都是狗吠,追兵策馬直追。姚溫玉的車夫死了,他掌控不住馬車的方向,隻能讓馬車在山間倉促地逃竄。流矢從後插在了車廂上,有幾支已經釘到了馬蹄邊,馬匹受驚,徹底脫離韁繩的勒拽。

有人已經躍到了車廂後邊,用刀捅穿了車壁,撕開帳子往裡刺。菩提山間沒有彆人,姚溫玉的死期已經定了,當他上山時,薛修卓就沒有想過讓他活著走出去。

馬車翻下溝,撞壞了車壁,姚溫玉五臟六腑跟著顛倒。馬匹摔得吃痛,被姚溫玉解開了韁繩,艱難起身。後邊的狗叫太凶猛,馬瘸著條腿繼續奔逃。姚溫玉沒有馬鞍,在顛簸裡險些被枝條刮下去。但是這馬跑了不到片刻,就被射中了另一條腿。

這場追殺已經到了菩提山腳下,為首的人擔心姚溫玉再跑下去誤了時辰,就用繩索套住了姚溫玉腳踝,把他沿著山道往自己的馬車邊拉。過程中雨勢減小,天還沒有黑,他們要做得乾淨不留痕跡,便先用刀鞘打斷了姚溫玉的雙腿,再拖著人往馬車內塞。

就在此刻,山道上忽然奔出馬蹄聲。追兵暗道不好,扯下車簾,急聲說:“收刀!”

來者排麵十足,馬車兩側的侍衛都是八大營的人,把原本就狹窄的馬道堵死了。追兵示意車夫拉開馬車,一行人低眉順眼地讓出路來。

姚溫玉被堵住了嘴,那劇痛翻攪著,讓他渾身痙攣,卻理智猶存。他淌著汗,用額頭撞著木板。

為首的人聽見車廂內有聲音,便用眼色示意下屬。其中一個當即抽了幾下馬匹,吆喝起來,蓋掉了姚溫玉的聲音。

可是來者並不走,那被簇擁在中間的馬車掀開了簾,露出婦人打扮的照月郡主,她微皺著眉,說:“勿要喧嚷,車中還有小兒。”

姚溫玉聽出了照月郡主的聲音,喉間逸著含糊的聲音,把額頭撞得一片血紅。

照月郡主忽然說:“車內有人嗎?讓你們主家來見我。”

為首的男人認得她是誰,行了禮,推托道:“是主家養的外室,尋死覓活的,不好放出來衝撞郡主,郡主先行。”

照月郡主柳眉一豎,說:“此乃閣老休眠的地方,你閉眼胡說什麼!來人,給我掀開車簾!”

為首的男人當即亮出腰牌,上邊是守備軍的銅印,他說:“我們正經辦差,有搜捕文書在身,是刑部下達的命令。郡主,無職豈能隨意插手朝中要事?今日即便是赫連侯親至,也不可強行掀簾!”

照月郡主自從嫁去了潘氏,就一直居住在丹城。海閣老去世後,她跟著夫婿入都,今日本已約好了前去姚家拜見,誰知他們夫婦到後得知姚溫玉入山未歸。她深知姚溫玉為人,絕不會無故失約,便驅車來看,眼下已經認定這群人有鬼。

為首的男人算準照月郡主沒有辦法,費氏如今沒有重臣,赫連侯輕易不會得罪人。他想到這裡,便冷笑道:“郡主不走,那我們便先行了。”

然而他還沒動,就見八大營的近衛一齊摁住了刀柄。

車內的玉指微挑簾,隱約露出個花鬢。窄袖宮裝服帖地垂在車中,露著質地不凡的緞鞋尖,淨領邊墜著東珠,她聲音柔婉:“郡主無職,我也不行嗎?”

為首的人還愣在原地,就聽近衛一聲暴喝:“三小姐玉駕,還不跪迎!”

這闃都裡,除了太後的心尖肉,誰還敢稱三小姐?

這男人冷汗齊出,當即跪地,叩迎道:“阻攔三小姐玉駕,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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