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doge(2 / 2)

“你又讓我不計較,”她道:“不計較她們的議論,不計較你們的離婚過程如此漫長、反複頻出,不計較我已經懷了孕卻遲遲沒有獲得該有的身份,你說我已經獲得了一切,那麼我到底獲得了什麼?”

“獲得了明目張膽的嘲笑,還是暗暗滋生的反抗?”她環視一圈,哈哈笑著:“獲得了你持久的愛意,還是永恒的榮耀桂冠?現在我獲得的這個桂冠要重新回到一個死人的頭上,而我曾經以為自己得到的愛情也隨風而去,我到底還剩什麼?”

“現在她死了,我一直以來的敵人,我自以為橫亙在我們之間、陰魂不散的人,”她笑容古怪,抬腳走上樓梯:“她得到了蓋棺定論,她是英格蘭的國母,這是我們三界之王亨利王給她的,我之所以這麼說,因為他是天上的王、人間的王、煉獄的王,他讓停留在煉獄裡的凱瑟琳的靈魂直接飛升了天堂,那麼當我的靈魂也飛往煉獄,我會得到他怎樣的定論呢?”

人們隻好紛紛給她避開一條道路,讓她徑直走向國王。

“煉獄從外表上看像是一群燒著的島嶼,錘子敲鐵砧的聲音在四周回蕩,一個鐵匠魔王口噴烈火從鐵匠鋪子中跳出來,手執木槌和火鉗。”安妮仿佛吟詠一樣地描述著:“……一個巨大的齒輪不停地將靈魂撕裂……所有的惡魔都是磚工和鐵匠,一個周期結束的時候,這些新工匠便開始在鐵砧上錘打靈魂,並鼓動起高爐的巨大風箱。”

“誰有罪,誰沒罪,都會得到清楚而公正的審判。”國王道:“凱瑟琳的靈魂當然不會由我審判,但審判完畢她一定會進入天堂是真實的,你的靈魂也會被審判,但審判之後誰也不知道去向何方。”

“那國王的靈魂會去向何方呢?”安妮停在了國王一步之遙的地方。

“我永恒回蕩在人間,看著英格蘭崛起。”國王道。

“國王從沒有愛過人,他隻愛英國,當他的婚姻和國家衝突,他就解除婚姻。當對國家有利,他就進行下一段婚姻。”安妮若有所思,反而笑道:“那你又為何要恢複她的名號,難道因為西班牙又有了什麼難以拒絕的利益?我可以理解的。”

“不,”然而國王無情道:“這和國家利益無關,這是我個人的要求。”

“這麼說你真的打算將曾經吐出來的渣滓重新吞回去,你不嫌惡心嗎亨利?!”安妮跳起來,她猛地撲向國王,雙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嚨。

“你不知道這樣做否定了我們的一切,讓我們相愛的六年變成了笑話嗎?!”她歇斯底裡地咆哮,像一頭陷入瘋狂的母狼,死死攫取了她的獵物。

眾人尖叫起來,立刻撲了上去,試圖將國王從她的手上解救出來。

她的手像火鉗一樣死死捏住了國王的喉嚨,她的樣子變得激起狂亂,撅著嘴唇,張開著鼻翼,兩頰紅得像杏子,兩眼閃著電一樣的光,瞳孔似乎都在抽縮,那正是垂危者的怪臉,就像凱瑟琳曾經在畫室中看到的一副畫作,把嘴唇的薄弱、頰部的枯瘦和一切骨頭的突出都顯示得一目了然。

人們用了力氣,將她從國王身上扒下來,她有力氣的時候仿佛大力士參孫,然而現在又仿佛奄奄一息、失去了神格隕落的克洛諾斯,她的臉色失去了血色,渾身都在發抖:“哦不……”

人群似乎有人看到了從她裙子底下滲出的血跡,他們也嚇得臉色慘白,在國王如雷的吼聲中,立刻將人抬起來,送進了寢宮之中。

禦醫隨後走了進去,整整一晚上這個房間裡充滿了各式各樣的聲音,但那是人們無可奈何的歎氣、不知所措的祈禱,以及安妮自己聲嘶力竭的痛苦嘶吼。

天亮時分,一個胎兒流出來,不知道這群禦醫是怎麼辨認的,但他們一致認為這個孩子是個男孩。

國王在他的書房得到了這個噩耗,他的聲音由低而高,漸漸地吼叫起來,臉色漲紅,頸子漲大得像要爆炸的樣子,一雙眼睛也幾乎從眼眶裡凸出來:“她殺死了我們的兒子!”

是個男孩,是國王期盼已久的男孩,他本該在母親的子宮中如期孕育,然後降臨人世,給他的父親帶來歡喜。

然而也許是看到他的母親在意圖殺害他的父親,他不願來了。

“她不是王後,她是劊子手,她明知道我期盼什麼,她就要故意報複我,用這個孩子來懲罰我……”國王的雙目失去了焦距:“哦他們說得對,我最期盼什麼,什麼就用永遠不會到來。”

凱瑟琳走到他的身邊,將他搭在桌上不由自主發抖的手放回他的膝蓋,因為淋漓的墨汁已經灑了他一身:“不是這樣的,陛下。”

“她倒下去的時候,我聽到她在祈求,她在說不,她想牢牢抓住這個孩子,”凱瑟琳道:“她沒有拿孩子報複您,是她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怒氣。”

“這是個我期盼已久的男孩……”國王隻喃喃重複著:“男孩。”

“請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陛下鐘愛和期待的孩子。”凱瑟琳將他的臉對向自己。

他對上凱瑟琳的目光,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終於不得不承認:“是的……是的,是我鐘愛的孩子,但又怎麼樣?她被殺死了。”

“沒有誰故意要殺他,死神帶著雙翼將他帶走,是為了給父母一個覺醒,”凱瑟琳道:“孩子隻會從愛中誕生,而不是仇恨。陛下,不要憐憫死者,憐憫活人吧,將你的感情分給需要憐憫的人,比起追悔死者,更重要的是讓活人感到被關懷;比起沉浸在痛苦中難以自拔,更重要的是從傷痛中得到安慰;比起在仇恨和謾罵中消耗我們的人生,更重要的是使汩汩流血的傷口得到愈合,勝過一切。”

“我沒有辦法得到救贖,但有人願意伸出手來拯救我,是嗎?”國王抓住了她的手,他的眼中除了傷痛,還有希冀。

他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的話就是良藥,她的身軀甚至不足以承受他全部的重量,但卻能給他全部的安慰。

“是的,陛下,”凱瑟琳緊緊地回握著:“我雖然沒有教皇的贖罪券,但隻要有人向我求救,我必然搭救他。”

“是的,我向你求救,”國王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語氣已經不再無堅不摧,而是充滿了懇求:“拯救我吧,凱瑟琳,用你的手撫慰我,用你的溫柔拯救我,用你的智慧、你的力量、你的堅定來澆灌我這個心如荒漠的人,讓我看到你的神奇,就像你治愈了伊麗莎白一樣。”

凱瑟琳像撫摸一頭受傷的獅子一樣,沒有將他的頭發撫順,反而弄得亂糟糟起來,但國王似乎沒有意見,他牢牢扣住凱瑟琳的腰肢,就像圈住了財寶的巨龍。

凱瑟琳拉開門走出去,看到珍停在門口,不知道等候了多久。

“國王像一隻流浪狗,終於肯鑽進被窩了。”凱瑟琳道:“他需要休息,我現在隻好去跟克倫威爾先生商量一下他今天下午的安排,可能都要推後。”

“流浪……狗?”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凱瑟琳會用這個詞來形容她認知裡威嚴的國王:“凱瑟琳,你不能用這個詞,這太不恭敬……”

“珍,實際上你要意識到,你服侍的國王並不是神,就是一個普通人。”凱瑟琳道:“他會疲憊、會傷心、會無助,也會發燒感冒說胡話,就算平時他借著權力高人一等,在這個時候也會和普通人一樣,所以不必懼怕他。”

珍搖搖頭:“我做不到,凱瑟琳,國王確確實實是高大的、是無所不能的,就算他生病,也比彆人病愈地快。”

凱瑟琳隻好道:“好吧,珍,那你進去看看國王吧,等他醒來,可以讓他喝一些甘草和甘菊浸泡的水,以緩解頭痛,他會很快恢複的。”

珍立刻點點頭,她對凱瑟琳的這句話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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