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七四(1 / 2)

連綿多日秋雨止住, 天氣也徹底冷了下來。

寧馨閉門不出搞什麼打坐入定,宋知歡對於她打坐一天腰不疼腿不麻反人類技能頗為咂舌,也曾一時腦抽想不開試圖學習過, 最後在床上挺屍一天,揉著又酸又疼腰腿, 哭唧唧地決定再也不要搞什麼“走出舒適圈”了, 老娘就在舒適圈裡蹲著挺好。

今年碰到這事兒, 暗搓搓在門口看了兩眼, 對寧馨逆天腰腿表達羨慕之後就逃也是跑了,接下來幾日就沒去騷擾寧馨。

敏儀仍然是忙得不可開交,如今吉期將至, 和玉那邊又有了喜訊,再有各家紮了堆兒一樣辦事,她預備著各樣事宜, 宋知歡也沒敢去騷擾她。

和玉那邊有喜,華姝自然坐不住了,如今和玉在京郊彆苑裡安胎,她求了雍親王話, 去照顧閨女了, 韻姐兒也包袱款款地跟著去了, 少了和修婉一起玩兒, 這府裡熱鬨就少了一半。

青莊她娘纏綿病榻, 她也求了敏儀意思,回去照顧老娘了;今年不知怎,生病也紮堆兒, 耿家那邊耿氏太夫人也身體告急, 耿氏慌裡慌張地就往家裡奔去了, 如今將近一旬,傳回來信兒也沒個好,隻怕耿氏還要在那邊住些日子。

這樣一算,這府裡就更加冷清了。

宋知歡素來是最能坐得住人,會上門找她這幾個人都沒了消息,她就老老實實窩在自己院子裡喝茶嗑瓜子,嗑瓜子多了上火,於是用她甜白釉繪彩盞子就變成了小玻璃壺,各樣頂級茶葉也變成了菊花,反正就是死活不出門運動。

這日實在是柔成看不過眼了,拿新做一件羽紗麵青哆羅呢裡子狐毛滾邊厚鬥篷把她裹嚴實了,戴上大毛領子,兜上風帽,確保已經裹得放到宋母麵前都認不出了,保證一絲風都透不過,方才推著人出了院子,催促著往花園裡去。

這個時節,往日繁花絢爛花園裡也是一片蕭條景象。

宋知歡蔫嗒嗒地被柔成扶著走,一心想念自己高床軟枕雲錦被、米糕果茶桂花糖。

柔成在一旁看很是無奈,隻能儘力找些有意思話題和她說著,後頭四五個丫頭仆婦跟著,均是小心翼翼,唯恐這位主兒入秋以來難得出來遛遛,就出了什麼意外。

就這樣慢慢走著,漫無目,不知走到了何處,忽地見到一處院落裝扮張燈結彩,朱漆門上掛著紅綢子,張燈結彩很是繁華。

門前兩株梅樹此時不是開花季節,卻也以細綢紮出花朵掛在上麵,實在不像敏儀素來作風,卻也能彰顯出雍親王府對這一樁婚事看重。

這院落門上掛著匾額上書“暗香疏影閣”,宋知歡凝神看了半晌,然後微微擰了擰眉,麵色認真:“這名字好——長啊。”

柔成忍俊不禁,“‘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聽聞年側福晉閨名‘瓊葩’,有梅花之意,所以院落取名‘暗香疏影閣’,又遍植梅花,這都是王爺吩咐。”

宋知歡搖了搖頭,歎道:“你說這住也梅花,名也梅花,也不暈乎。”又靜默半刻,還是忍不住對柔成感慨道:“咱們王爺這會子倒是不當‘被搶良家男子’了。”

“主子休要胡言。”柔成嗔了她一聲,然後輕聲道:“多大人了,嘴裡還是這樣不知輕重。”

“我這不過是和你念叨念叨嘛。”宋知歡隨口回了柔成一句,又往四周看了看,一時陷入了方向糾結中,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什麼東西來。

柔成儼然是非常了解她,將自己荷包解下,從裡頭翻出一枚同前來默默遞給宋知歡。

宋知歡非常感動淚眼婆娑地看向柔成,柔成默默沉思半晌,拉著宋知歡換了個背風方向,仔細感受了一下,覺得風吹不到宋知歡眼睛了,方才滿意道:“好了,您扔吧。”然後到底忍不住,念叨了一句:“以後再不可夜裡點燈看話本子了,對眼睛不好。”

宋知歡默默抬手揉了揉自己因為努力眨巴而有些酸澀眼睛,悄咪咪瞪了柔成一下,捏著銅錢連仍兩下,然後擇了個方向大步流星走過去。

柔成連忙追上,也不知何處惹了小祖宗不快,好在宋知歡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又笑開了。

一行人漸漸出了梅花林中,迎麵就是立在池塘旁小院子,瞧著小小巧巧,紅牆綠瓦,廊簷明淨,看得出主人愛潔。

宋知歡凝視半晌,問:“這是安歌堂吧?”

柔成笑道:“正是鈕祜祿主兒安歌堂,要進去坐坐嗎?”

宋知歡挑挑眉,然後點了點頭,抬步過去。

鈕祜祿氏性喜清靜,安歌堂服侍人也不多,除了她貼身兩個大丫頭外,也不過林林總總八個丫頭婆子,共十人服侍。索性院落不大,也足夠用了。

後來添了弘曆,又添了四個奶嬤嬤和四個小丫頭,如今弘曆斷了奶,奶嬤嬤便撤了,隻留下一個最穩重服侍。前日不知怎,四個小丫頭也裁了兩個,剩下兩個伶俐聽話服侍。

本來敏儀是要給她添幾個人,但鈕祜祿氏婉言拒了,隻道這些人服侍他們母子兩個足夠了。

閒事不多提,隻說這會宋知歡帶著人抬步過去,如今天兒冷,安歌堂人又少,門房上隻一個老嬤嬤在下房裡守著,見人來了忙迎出來看,又對宋知歡行禮,欣喜道:“宋福晉怎麼來了?快裡邊請。”

宋知歡笑容溫和,“你家主子呢?我不過路過,過來看看。”

老嬤嬤笑容謙卑殷勤地請宋知歡入內,一麵笑著回話,“我家主子在阿哥屋裡呢,宋福晉來可不是天大福氣,難怪早上見屋簷上站了兩隻喜鵲呢!”

柔成清脆一笑,嗔怪道:“不愧是鈕祜祿格格□□出來人,說話都比彆處動聽,隻怕我們主子要被哄得暈頭轉向了!”

一麵說著,順著遊廊,眾人已行至東廂房,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麵鈕祜祿氏淡定聲音,“哭,讓他哭去。再如何哭也不讓那兩個回來!小小年紀耽於美色,是什麼道理。”

宋知歡一愣,腳步一頓,然後莫名想起了府內傳言:五阿哥小小年紀已回分辨美醜,飲食玩耍定要貌美婢女陪伴方可,不然便心情不暢。

伴隨著鈕祜祿氏那淡定過分聲音,還有小孩子撕心裂肺哭嚎聲。一般人聽孩子這麼哭肯定早就服軟了,但透著窗子,宋知歡明明白白地看到鈕祜祿氏端坐在正對窗子羅漢榻上,手握一串念珠,眼眸微闔,口中念念有詞,一副全身心投入樣子。

果然,宗教信仰使人偉大啊。

宋知歡心中感歎,一麵開口喚道:“蘭珈。”

——蘭珈係鈕祜祿氏閨名,真是很有個人特色了。

蘭珈聞言睜眼望來,然後欣然一笑,眉眼氣質溫和慈悲,很是令人放鬆,她一麵起身一麵道:“宋姐姐怎麼過來了,倒是稀客。”

宋知歡微微一笑,道:“被柔成拉著出來散步,走到這邊了就過來看看。”

又看了一眼不知何時收了眼淚眨巴著眼睛看過來弘曆一笑,輕聲道:“咱們五阿哥這是怎麼了?哭宋額娘好焦心啊!你四哥哥像你這樣年紀可不愛哭哦~”

弘曆素來最喜歡結合了安氏和雍親王長相優勢,小小年紀已有幾分美男子派頭弘皓。何況他和雍親王父子倆在某種程度上頗為相似,就是——都有一種牛郎董永情懷。

雍親王對小仙女情懷落在寧馨身上,弘曆還小,沒得媳婦,周遭也不可能有清冷出塵款丫頭,便把自己喜歡寄托在了飄逸若天外謫仙人四兄身上。

小小團子已經長成了弘皓小跟屁蟲,如今很會念兩句“道可道,非常道”,雖然還懵懵懂懂,和親生額娘卻已經有了信仰上衝突,實在令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此時聽說弘皓,弘曆扁著嘴抹掉淚珠兒,下來地走到宋知歡身邊,奶聲奶氣地道:“兒子給宋額娘請安。”

“唉,弘曆真乖。”宋知歡笑了一笑,捏了捏弘曆軟乎乎小臉蛋,對蘭珈道:“這是怎麼了?動這樣大氣,惹得孩子也哭成這個樣子。”

蘭珈目帶慍怒地看了弘曆一眼,儼然餘怒未消,“這小子做好事!小小年紀耽於美色,日後還要如何?也不過是個膏粱紈袴酒肉風流胚子!我生養他一回,不求他能於國於民有功,卻也決不能於風氣有害!”

宋知歡心中訕訕,連聲道:“快彆這樣說,孩子還聽著呢。再說了,他還小呢,有不懂事地方,教他便是了,你不必這樣疾言厲色,小孩子嘛,隻要好生教導,怎麼樣都是能扳過來。”

蘭珈聽了靜默半晌,長長吐出口濁氣來,搖搖頭,“也罷,都是緣分。”又頓了一下,似是懊惱,“是我魔障了,他尚且年幼,我便說出這樣話來,隻怕比他還不如呢。”

知歡輕輕一笑,握了握她手,柔聲道:“都是第一次當媽,總是要慢慢磨出來。”

蘭珈低低應了一聲,命人:“哄五阿哥午睡吧。”

說著,對宋知歡做了個“請”手勢,笑吟吟道:“夏日做了些脆梅,滋味很是不錯,宋姐姐嘗嘗?倒不是什麼難得東西,不知能不能入你眼。”

“有什麼入眼不入眼?”宋知歡一笑,“你這話可高看我了。”

二人說笑著往正房去,柔成與琉璃菩提跟在後頭,悄無聲息,均是眉眼含笑地往前看。

自這日被強拉著出門一趟後,宋知歡又是一連三四日困在院子裡未曾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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