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2 / 2)

我還沒摁住她 星球酥 11375 字 6個月前

雞姐姐說,在那裡要四點起床,背弟子規以正視聽,背不對便是拳打腳踢。

他們鼓勵互相揭發想逃跑的人,發生過極其惡劣的、針對性向的、羞辱性體罰,學生被逼著喝煙灰水。

那裡體罰極為嚴重,雞姐姐這種驢屎脾氣、特立獨行的人在那裡可沒少挨揍。他說他被揍瘋了,是應激性的,誰打他他就咬誰,後來不打他他也咬人,再後來發展到在那裡半夜尖叫。而在那種機構裡尋釁滋事便會被打個半死——雞姐姐那時幾乎被打死,他父母見到他時他腦筋都不正常了。

寧折不彎,雞姐姐談起那時候的事時,這樣對許星洲說:當然不是說姐姐的性取向,姐姐的性取向都彎成九寨溝了。

那天晚上,許星洲聽著雞姐姐近乎癲狂而偏執地重複:我是個同性戀,可是這有錯嗎?有錯嗎?

——可是他們不理解,他們將我遺棄在這世上。

被捆住的他,每個字都仿佛帶著血。

過了會兒,他又說:“姐姐給你彈個曲子吧。”

“姐姐大學還學的是音樂呢……”雞姐姐漫不經心地說:“隻是沒念完就退學了,念不下去,精神狀態不行。”

許星洲紅著眼眶點了點頭。

雞姐姐又笑道:“怎麼了?”

他起身走了。

許星洲盤著腿坐在床上,抽了紙巾擦擦眼淚。片刻後雞姐姐取了自己的吉他回來,在許星洲床上坐下了。

日薄西山,金紅光芒鍍在那人的漂染白發上。

雞姐姐一撥琴弦,琴聲猶如金水般流瀉而出,那是正經科班出身的、有過天分的琴聲,和許星洲這種半路出家的完全不同。

許星洲一聽前奏就覺得極為熟悉。

這首歌叫《These days》,她在電台聽過,調子青春熱烈,可是他以木吉他一彈,居然有一種感傷的苦楚。

“I hope some day we will……”

“Sit down together,”那個人沙啞而顫抖唱道:“And ugh with each other,about these days, these days……”

我希望我們有一天圍爐就坐,

與彼此大笑談起,我們這段過往的日子。

——過往的日子。

……

那個渾身傷痛的躁狂症患者,一個不被理解的男人,一個大學因為發病而退學的人,那個酒吧駐唱的民謠歌手。

他坐在許星洲床上,用生澀到近乎新手的指法,為她彈吉他。

他指法黏連而模糊,那是他吃的齊拉西酮的副作用:那雙手猶如帕金森似的,不住發著抖。

其實唱的也不好聽,畢竟昨天晚上剛剛嘶吼過,此時音色渾濁嘶啞,加上他本身偏陰柔的聲線,實在是稱不上享受,可是許星洲聽得眼眶通紅,幾乎落下淚來。

“——哎,”雞姐姐手指一收道:“我不想彈的,現在手抖彈了丟臉。結果你都要走了,等以後好了,姐姐再給你彈一次,彆哭了啊。”

許星洲用紙巾擦著眼淚,抽抽搭搭地說:“……還、還姐姐呢?你明明對自己性彆又沒有認知障礙……”

雞姐姐將吉他往身後一背,嫵媚笑道:“不想叫姐姐還能叫娘娘啊,雞娘娘,皇後娘娘,選擇還是很多的。”

許星洲也破涕為笑:“雞姐姐,你這麼妖,好歹給我們女孩子留點活路啊?”

雞姐姐說:“這可不行。”

“姐姐我都這麼多年了,”雞姐姐說:“矯正也矯正不了,改不掉,打也不可能打得服帖,又香又硬,追求潮流,最喜歡的就是Gucci,就這麼堅持做一個美妝騷零。”

許星洲一邊笑一邊擦眼淚。

雞姐姐驕傲地說:“——這就是老娘。”

他說著在自己的吉他上點了點。

那吉他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貼紙,猶如他在過去的歲月中,沒被磨滅甚至還張揚至妖嬈的個性。

“覺得沒活路,”雞姐姐高傲又矜貴地道:“你就多努力一點,做個妖嬈女孩啊?管我們美妝騷零啥事哦,姐姐可不會對你負責的。”

許星洲終於忍不住被逗得哈哈大笑。

——那個男人是用這種方式,宣告自己活著。

像是刮過灰燼的狂風,又如同荒山上燃起的烈焰,他叛逆又驕傲,不折不彎-

秦渡回來時,已經快六點了。

他進來時外麵漁舟唱晚燈火黃昏,手裡還拎著個白手提袋。許星洲注意到,是於主任送他送到了病房門口:兩個人應該是已經談過了話。

不知道談話內容是什麼。

許星洲心虛地瞄了瞄床旁桌上的他的壞手機,心裡祈禱師兄可千萬彆來索賠……

是真的賠不起,可能會賴賬,許星洲想想都覺得人生崩塌,暑期實習都沒著落呢。

秦渡從白紙袋裡摸出個禮品盒,丟給許星洲。

許星洲接住那個盒子,一愣:“誒?”

盒子是薄荷綠色,小小的一隻,綁著銀色緞帶,一看就價格不菲。

“——給你買的,”秦渡漫不經心道:“把你綁牢一點。師兄的舊手機呢?”

許星洲斬釘截鐵:“自爆了。”

秦渡:“……”

許星洲怕秦渡追問,抱著盒子比劃了一下,說:“它真的是一部非常沒用的手機!我就是碰了碰它,然後它就吱吱嘎嘎的死掉了。臨走前還吐了兩口血,非常嚇人。”

秦渡眯起眼睛:“你給師兄弄壞了是不是?”

許星洲:“……”

許星洲忍痛,把秦渡丟過來的盒子又推了回去,說:“賠、賠你。”

秦渡:“……”

女孩子說話時,病室裡空空蕩蕩,隻有火紅夕陽,而他的女孩其實還有點衣冠不整。

她的病號服極其寬鬆,卻能顯出鎖骨和細柔腰肢。許星洲還輕微往前含著身子,那真的是個相當勾人的打扮,秦渡對她這模樣沒有半點抵抗力。

秦渡想起每天早晨許星洲還喜歡在他懷裡蹭來蹭去——這還是多人病房,小姑娘睡得淩淩亂亂的,秦渡簡直要被活活磨死。

——這位太子爺,這輩子,都沒做過那麼破廉恥的事……

“就賠這個?”

秦渡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眯起眼睛。

許星洲剛準備大放厥詞,就突然天旋地轉——那盒子中滾出一串亮亮的、銀白的玩意兒,落在許星洲枕邊,而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牢牢摁在了床上。

許星洲被他摁著,可憐巴巴地蒼蠅搓手:“師兄兄……”

這他媽,秦渡憤怒地想——這小混蛋,居然已經在他懷裡賴著睡了一個多月了。

許星洲卻還渾然不覺,可憐兮兮地搓著爪子說:

“小師妹沒有錢了。”

“親親師兄,賒個賬,好不好嘛?”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備注的小劇場:

粥粥:師兄,我們談談。我看到你存的備注樂。

老秦:?

粥粥(算賬):……你之前還告訴我如果存得很特彆的話,如果被綁架或者被偷手機,對方很容易被騙,你居然存了“我家星洲”。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你手機如果被偷了我絕對是唯一一個被嚇到魂飛魄散……

老秦:首先,師兄手機不可能被偷。

粥粥:……

老秦:其次,師兄覺得你也不能受騙,你騙騙子還差不多。

粥粥:我不是我沒有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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