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誤殺與否 是真相嗎?(2 / 2)

“爸!”老人的女兒被警察攔在不遠處,看到老人走過來,有些急切地開口喊道。

老人偏了一下頭,看到了自己的女兒。他的神色沒有變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過了半晌才笑了笑。

這一刻,他多了一分普通老人的慈祥。

然後他說道:“當年我確實聽到過那個孩子墜井的聲音,隻是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就是這麼簡單。隻是一個普通的意外。”

“當年我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因為那個孩子死在我的花園裡,賠償金可是要好大一筆錢的,我付不起。”

出乎意料的,老人的說法和盜竊犯的說法竟然能對應上。

當年雨夜沒有其他目擊者,老人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老人沒有那樣做,而是乾脆地承認自己的罪行,應該是因為他知道盜竊犯手裡有照片證據,並且以為對方已經把那張照片給了警方。

“就是這些了,警官。”此刻他的臉上完全沒有了剛才為自己辯護時的凶狠,反而有些懊悔。

他是誠心悔過嗎?還是為了給自己減刑而惺惺作態?又或者,隻是為自己沒有早早除掉所有目擊證人而感到後悔?

老人的聲音不算大,但站在不遠處的他的女兒還是斷斷續續的聽清了幾句。老人的女兒愣在原地,嘴唇抖了抖,目光黯淡下來。

“竟然真的是,我當年就懷疑……”

女兒的表情有些蒼白,最後她有些頹然地低下了頭,扯出了一個難看的苦笑。

在場的警察們一時沒有說話。他們也聽懂了老人女兒的意思:一個人從來都不可能真正悄無聲息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之所以會出現這十五年未解的懸案,隻是因為許多人共同的隱瞞。

有些隱瞞是出於畏懼,有些隱瞞是出於利益,有些則是出於感情而裝作不知情——儘管這個女兒對他的父親懷有怨恨,但那畢竟是她的父親。

老人沒有看他的女兒,隻是盯著那叢月季。說出這件舊事以後,他的表情越來越平靜:“我都已經交代過了,警官。希望能得到一個公平公正的判案。”

“公平的判案?”旁邊的小警察憤憤不平道,“因為你的隱瞞,木下昭夫整整找了他的兒子十五年!誰來給他一個公平?”

老人沒有說話,仿佛沒有聽見。

“孩子的屍體呢?當年警方檢查過各個汙水管道,沒有發現遺體。”月城林忽然問道,“如果是墜井的話,死者遺體去了哪裡?”

老人抬起頭:“我不知道,警方檢查的太晚了,檢查到汙水處理井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太久。屍體或許被汙水衝走了吧。”

“真的是這樣嗎?還是說你不敢透露出死者的位置?”

“事情已經這樣了,所有的我都已經承認了,還有什麼不敢透露的呢?警官。”老人啞聲說道,“當年遇到了這樣的意外,我的心裡也是很慌張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哪裡還顧得上屍體。因為懼怕賠償,所以我不敢說出實情,也不敢去看那個屍體。”

“後來警察去調查井蓋,沒有發現孩子的屍體,我也很驚訝呢。”

十五年過去,那些曾經的傷害,都隻剩下了輕描淡寫的幾句話。

“你剛剛為什麼要策劃暗中襲擊?不要狡辯是誤發,警察也不是傻子。”雲居冷聲插話。

“我怕那個小人把這件事透露出去。”這一次,老人選擇了承認,“不過我又沒有射中,他也沒有受多重的傷,不會重判吧。”

月城林翻了翻卷宗資料和照片。

“警官,你們問完了吧?需要我交代的,我都已經全都說了。”老人表情稍微放鬆了一些,“我願意配合警方的工作,希望能得到減刑的機會。這真的隻是一個意外而已……不應該對我進行過於嚴厲的處罰。”

“在孩子失蹤後,你積極參加了鄰居組成的互助搜查隊,忙碌了一整夜。往東南方向尋找的其他搜查隊員有人見到過你。是這樣嗎?”月城林忽然又問道,“希望你能將當時的情況如實告知。”

“……是這樣,我當時也不敢承認自己見過那個孩子,所以就參加了搜查隊。”老人的表情再次緊繃起來,沉默了一下,說道,“我隨便選擇了一個方向,我記得就是東南方吧,跟著大家一起找。中間確實遇到過幾次其他的鄰居,他們能作證。”

“惺惺作態的幫人尋找孩子,木下昭夫卻還因為這個而感激你。”目暮警官歎了口氣,覺得有些諷刺。

“我當時太需要錢,承擔不起賠償。”老人淡淡地說道。

“這是一份附近的地圖。”月城林遞給老人地圖和筆,“把你當年搜查的路線標出來。”

老人遲疑了一下,接過地圖和筆,說道:“我記得不太清了,隻能大概畫一畫。”

他在地圖上畫出了幾條路線,然後打算把地圖遞還給月城林。

正在此時,月城林說道:“我們的警察現在正走訪曾經參與搜查的其他熱心鄰居,並且翻閱當年的卷宗記錄,好確定大家的搜尋路線。”

老人遞還地圖的動作稍微緩慢了幾秒,然後說道:“好像畫錯了幾個地方,我再改改。”

月城林沒說什麼,等老人修改過以後,接過地圖掃了一眼。

然後他拿出手機,打開一張照片。

“這是當年現場的照片,拍攝的是盜竊犯丟失在月季叢中的手電筒。不過我們要注意的重點不是手電筒,”月城林說道,“手電筒掉落的位置,正是我們麵前的這一片月季叢,離井蓋比較近。所以當年警察在拍攝時,也入鏡了一部分井蓋。”

目暮警官愣了一下,盯著照片看了幾眼,很快意識到了什麼:“這張照片我以前看過,但是現在才注意到,這個井蓋四周的縫隙處有點太乾淨了!”

當年失蹤案案發時,連綿的雨水讓不太茂密的草地十分泥濘,按照常理來說,泥土會被衝刷到井蓋附近,填滿井蓋四周的縫隙。

然而以這個井蓋一圈的乾淨程度,可以推斷出,在下雨的當夜,這個井蓋曾經被打開過。

因此在看到這張照片時,月城林注意到這個細節,就對當晚發生的事有了猜測。

“不僅如此,這個井蓋周圍還有磨損的痕跡,有些角度比正常的井蓋要更窄。”月城林說道。

在旁邊的老人表情越來越緊繃,此刻猛地眯起眼睛:“井蓋被風吹雨淋,有破損也是很正常的。”

月城林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是嗎?但是根據這個井蓋的樣式,可以查詢到,這是十六年前市政統一更換的汙水處理井井蓋。拍這張照片拍攝時,井蓋也才使用了大約一年而已,遠遠不到更換時限。僅僅是正常使用的話,不會磨損的那麼快吧?”

老人一時無言。

“我想到了,”雲居忽然說道,“如果井蓋沒有蓋好,一腳踩上去,井蓋翻轉,人很容易掉進井裡。而且這個井蓋四周有磨損,比正常的井蓋更窄、更加不穩定,被踩到時井蓋翻轉的幅度更大,出事的幾率也更大。”

他猛地盯緊老人:“所以這個井蓋為什麼會磨損嚴重?”

老人呆愣了一會兒,聲音抬高,矢口否認:“這個我可不知道!這隻是一個戶外的井蓋,誰都可以碰,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月城警官,已經完成了!”正在這時,柯南走過來。

他拉了一下月城林,悄聲說道:“現在能找到的當年參與過搜救的人,都已經詢問過,每個人的搜救路線圖已經儘量收集出來了。”

看兩人交頭接耳,目暮警官有點好奇:“有重大突破了嗎?”

月城林看了一眼柯南,開始期待對方接下來的發言。

“不知道呢,我隻是在幫月城警官忙啦。”然而柯南終於想起來自己還要裝小孩子,連忙掛上乖巧的笑容。

月城林:……

柯南抬頭看了一眼月城林,摸了摸自己的手表。

月城林頓時生出一陣危機感:……你想乾什麼?我又不是毛利小五郎。放下你的麻醉針,如果需要嘴替的話,我自己開口發言還不行嗎?實在不行你去射雲居吧!

柯南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月城警官剛剛告訴我,他對當年發生的事已經有猜測了呢。”

月城林:……

麵對大家聚集過來的目光,月城林歎了口氣,說道:“確實有了一些猜測。不過猜測隻是猜測,十五年,時間隔得太久了。”

“我剛剛說的都是真話,當年隻是意外而已!”老人有些不甘心地嚷道。

“真的如此嗎?”月城林看向他,“這一次案件的疑惑之處,就是每個人的態度。”

想要偵破多年懸而未決的舊案,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時間的阻隔下,過去的證據會慢慢的散失。時間可以抹平很多事和回憶,查出真凶的難度越來越大,直到一切過去都被掩埋。

時間是世上最可怕的事。

在沒辦法獲得更多證據的情況下,嫌疑人本身就成了為數不多的突破口。月城林堅持重新詢問每個嫌疑人,也是在觀察和判斷他們的反應。

“如果木下章雄失蹤案完全隻是一場意外,哪怕逮捕了你,量刑也不會過於嚴重。你會為了這個原因,甚至不惜謀殺目擊者嗎?這可是更加嚴重的罪行。”月城林嚴肅地盯著老人。

老人臉上鬆垮的皮膚抖了抖:“我隻是不想讓當年的事被人知道而已!一分錢的賠償都彆想讓我出!所以才想到了殺掉他……”

“既然你這樣說,看來你是為了一點小事敢於殺人的人。”月城林點了一下頭,“可是如果這樣,你又怎麼會因為害怕,而對那個孩子的屍體不管不顧?”

老人愣了愣。

“你的說法是前後矛盾的,你在說謊。實際上,你轉移了那個孩子的遺體。”

不等老人反駁,月城林就打斷了他想說的話:“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但你在當時確實具備轉移死者的條件。”

“……真是信口雌黃!”老人的情緒由陡然激動起來,“我那天晚上在參加搜救,怎麼可能有時間轉移什麼屍體?第二天警察就來了,對周圍的人逐個調查,更不可能有機會了!”

“借著搜救的名義,不正是最好的轉移死者的機會嗎?”月城林淡淡說道。

“但我是和大家一起出發搜救的,路上還遇到過不少人,如果轉移屍體的話,我總得把屍體帶在身邊吧?但是那些人可以給我作證,我可什麼也沒有帶。”老人辯駁道。

“這一點並非不可以做到哦,”柯南適時地開口,伸手指了指,“我覺得通過它就可以!”

順著柯南的手指,大家看到了那個井蓋。

“通過汙水管道!”目暮警官立刻說道,“這一帶的管道建設的非常好,裡麵的空間通過一個人沒有問題。完全可以通過管道把死者送走。”

月城林看著老人補充:“然後在運送屍體的過程中,每隔一段時間爬出管道,故意與搜尋隊的其他人偶遇,做出自己一直在努力搜尋的假象。根據鄰居的說法,當時你的身上有臟汙痕跡,就是在攀爬管道的過程中蹭上的吧?”

老人的臉色變了變。

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很難不想象出一個有些瘮人的畫麵:十五年前的寒冷雨夜,麵色凶狠的老人拖著小小的身軀,走過黑暗的管道,最後不知被丟棄在哪個冰涼的角落。

“我在想,那個孩子墜井,也許並不是純粹的意外。”月城林忽然又說道,“你既然喜歡月季,時常去打理,怎麼可能注意不到井口的安全隱患?那一夜的井蓋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沒有被放好?”

“你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能故意害死那個孩子不成?”老人一下子激動起來,“我又不知道那個小孩會闖過來!”

月城林平靜的說道:“你當然不知道那個小孩會出事,你原本的目標不是他。”

“那天晚上在你家裡的人,你可以指揮的人,你能控製的人,會為了你走向那個井蓋的人,隻有一個。”月城林輕輕歎息,“就是你的女兒。”

空氣一時寂靜下來。

“我記得大姐姐說過,那天晚上,她的父親總是指使她去花園裡呢。”柯南也在看那片月季,他說道,“這是一次誤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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