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2 / 2)

簡宿涵聞言,心裡的炮仗直接被點著了,炸的劈裡啪啦響,她心想自己反正已將婉妃得罪的透透,也不懼再得罪一次,皇帝若惱了,自己大不了住冷宮去。

簡宿涵勾唇道:“瑩昭容愛惜臉麵,嬪妾卻是愛惜性命,這忍不忍心的,婉妃娘娘說了也不算。”

她既然要臉麵,當初就不該做這下流事。

婉妃沒想到她竟敢明晃晃的嗆自己,先是一驚,隨即是一怒,反應過來,下意識去看皇帝,然後者卻隻是饒有興趣睨著簡宿涵噴火的眼眸,頓覺豔若牡丹。

好歹是多年扶起來的左膀右臂,好不容易爬到了昭容之位,再扶持一個談何容易,婉妃腦仁突突疼,一麵因著皇帝的反應,一麵因著瑩昭容的下場:“月容華詩禮傳家,想來也是良善之人,何不寬宥些。”

簡宿涵睨著她,偏頭笑了笑,帶了幾分女兒家的嬌縱:“讀聖人言,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嬪妾也並未做些什麼,不過說依照宮規處置便罷了,掌嘴抄經可是娘娘您自己說的,怎麼反倒勸著嬪妾大度呢,實在是……”

簡宿涵言語未儘,其中的譏諷之意卻分毫不差的傳了過來:“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婉妃娘娘若想讓嬪妾大度,也不是不行,讓瑩昭容依樣被毒蛇咬上一口,活下來是她命大,嬪妾再不追究,如何?”

她說完,心想自己這麼嗆婉妃,皇帝怕是要斥責,已做好了起身請罪的打算,誰知腰身一緊,反被身後那人勒的喘不過氣來。

皇帝驀的,想起自己當年帶兵征戰的時候。

先帝與端王在宮中錦衣玉食,高枕無憂,自己在外爬冰臥雪,屍山血海中殺出,才打來這容朝的江山天下。

太後什麼都不管,太後能管什麼呢,她沒有手段,得不到夫君的寵愛,她沒有心計,護不住自己的孩子,她沒有母家,帶不來可作為籌碼的勢力,隻是日日在深宮枯坐。

皇帝隻能自己去爭,孤身去爭,後來他爭到了,先帝卻想廢太子。

彼時門客幕僚都在勸他忍,先帝是君也是父,不可忤逆,甚至連太後,也勸他忍,勸自己的兒子,把用命打來的江山拱手讓人。

可憑什麼呢。

他們憑什麼,勸著自己大度。

皇帝起兵造反,手提三尺長劍,登天子廟堂,親手將先帝斬於階下,而後龍袍加身,封泰山而禪梁父,告太平於天,報群神之功。

他不介意史書如何書寫,誰贏了,筆就握在誰的手中,功過自有後人評說。

日頭稍落了些,不如正午烈得刺目,滿院木樨香飄湧動,稍稍驅散了皇帝腦海中金戈鐵馬的廝殺回憶,他抬眼,視線寸寸巡梭過簡宿涵,這才移到婉妃身上:“國有國法,宮有宮規,不必多言。”

婉妃陪了皇帝許久,久到她自己也數不清日子,於是多年熟悉,讓她清晰感受到了男子身上逐漸消散的耐心,從座椅上起身,婉妃心中沒來由的不安,卻也利落的行禮屈膝:“臣妾失言,這便告退。”

她走出殿閣時,回頭,恰好看見簡宿涵眸色怔愣的與皇帝對視,一人側臉無暇美玉,一人眸色深思帶笑,恍惚間竟是重疊在了一起。

婉妃想,皇帝有用這樣的目光看過自己嗎?

有,還是沒有……

瑩昭容滿臉都是血,九思最後一個巴掌落下,按著她的太監順勢鬆手,整個人便傾倒在地,半天難動彈,婉妃掃了一眼,加快步伐離開,心中卻猶如紮了根刺般讓她不安到了極點。

簡宿涵,簡宿涵。

婉妃坐上轎輦,無聲攥緊了手,心裡盤算著什麼,卻隻有她自己才清楚。

簡宿涵覺得狗皇帝可能發燒了,斟酌片刻,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感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皇帝饒有興趣的睨著她:“如何,滿意了?”

簡宿涵心裡是滿意的,但就是說不上哪裡感覺奇怪,她有心試探,偏開視線道:“嬪妾又能說什麼,不過照心裡話說罷了,隻盼陛下日後想起,莫覺嬪妾惡毒。”

皇帝似笑非笑,捏著她下巴,讓她直視自己,好整以暇的道:“你自己也說了,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有時候惡些未必是壞事,隻要你有本事讓朕一直寵著你,縱惡毒些也無妨。”

一直寵?

簡宿涵現在想起這種話就覺晦氣,隻垂眸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