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 152 章(2 / 2)

陸時秋淡淡一笑,“我收你為弟子又如何?你父親早晚要知道,等他找到你,你一樣會被他帶回去嫁人。”

段黎書卻已是下定了決心,“先生若肯收我為弟子,我可以自梳,終身不嫁人。”

囡囡大驚,“為什麼你要自梳?”

段黎書搖頭,“我若是當官,還有誰能看得上我?與其嫁給一個不如我的男人,我寧願這輩子都不嫁。”

囡囡蹙了蹙眉,晃了晃陸時秋的胳膊,“爹,不如你就收她為弟子吧。”

段清鴻也跟著一起勸,“三叔,我這妹妹今年才十七,她還這樣年輕,卻要嫁給一個老頭子為妾,我心有不忍,所以才大著膽子帶她出來。”

陸時秋反問她,“你看了幾年書?”

段黎書麵上一喜,飛快答道,“自小就讀書,隻是近兩年才開始讀四書五經。現在已是背得滾瓜爛熟。”

她看得出來,陸時秋沒看中她,所以這會也不謙虛了,儘可能讓自己多點籌碼。

陸時秋點了點頭,從某本書某一頁某一行,讓她接著往下背。

段黎書確實下過一番苦功夫,背得很快。

但是這還不夠。會試不像院試,隻考些死記硬背的東西,最重要的是靈活運用。

陸時秋又給她出了一題,讓她講解題思路。

在深閨中的女子能讀書已是不易,如何能接觸到這些科舉考題。

段黎書回答的時候,有些磕磕絆絆,而且她的答案浮於表麵,沒有答到點子上。

陸時秋敲了敲桌麵,“我收你當弟子可以。但是等你高中,你必須寫下五萬兩欠條。相差太大,我也無法向那十六個學生交待。”

男弟子要二十萬兩,女弟子要十萬兩。他對女子算是很照顧了,如果十萬降到五萬,會引起公憤的。

段黎書點頭,“可以。”

陸時秋把銀票扔給她,“你可以用這些銀子繼續掙錢,說不定等你中進士時,五萬兩已經滾成十萬兩了。”

囡囡扯了下他袖子。爹說得這叫什麼話。這不是咒人家要花好些年才能中進士嘛。

陸時秋卻執拗地看著段黎書,“你彆以為女子考科舉就有什麼優勢。事實上我女兒從五歲開始就讀書。她的聰慧遠超過你。她尚且要花九年時間。而你更不用說了。到那時,你的青春沒了,名聲也毀了。到頭來,你什麼也沒撈到,你確定你不後悔?”

段黎書交握雙手,膝蓋磕在地板上,隱隱有些發涼。但她還是執拗地點頭,“我不後悔。這是我的選擇。我不會怨怪任何人。”

這個姑娘外表看似弱不禁風,但內心卻極為強大。

想想,她一個閨閣女子,隻能望到頭頂那片天,卻能邁出這一步,陸時秋倒是對這姑娘多了一點敬佩,“那行。”

段黎書立刻端茶遞給陸時秋,正式拜師。

陸時秋端起茶,意思一下啜了一口。其實這茶已經涼了。

囡囡眼尖,立刻給他重新換一杯。

陸時秋臉上終於有了笑模樣,不過當囡囡重新端茶過來的時候,他又板著臉。

段清鴻看見這一幕,暗想,三叔這是跟自己的親女兒鬨矛盾了?

陸時秋看向段黎書,“你是現在就留下呢?還是過幾天?”

段黎書想了想,“我先到城裡買點東西。”

她把銀票交給段清鴻,“二堂哥,麻煩你幫我經營生意吧。”

段清鴻哪敢要這麼多錢,“這不合適吧?”

他不能要這錢,要是族長知道這事,肯定會想儘辦法把錢弄回去。到時候他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

段黎書見他確實不想要,陸時秋倒是給她出了法子,“商部那邊有火車券,每年利息6%,你可以去買一些。”

段黎書鬆了一口氣,“行。我待會兒就去看看。”

兩人在這邊吃完飯,段清鴻就帶著段黎書往城裡趕了。

等這兩人一走,囡囡小臉靠在陸時秋的胳膊上撒嬌,“爹,你最好了。”

陸時秋板著臉,“我不好,我心裡沒你。”

囡囡撇了撇嘴,嘴裡咕噥,“還說你不是小肚雞腸。你瞅瞅你,一個大男人,居然生我一個小丫頭的氣。爹,你也好意思。”

陸時秋涼涼道,“我怎麼就不好意思了?我是你老子,彆說隻是生你的氣,我揍你都天經地義。”

囡囡嘿嘿直笑,“爹才不會生我氣。”

陸時秋被她這無賴樣給氣樂了,捏了下她小臉,“你呀!下次再敢這樣,爹還真讓你試試被人打屁股的滋味。”

囡囡縮了縮脖子,心想,這個爹真夠狠的。她都十四了,他居然還要揍她。

囡囡腆著臉,笑嘻嘻道,“爹,我一個人去泗洲縣,路途遙遠,我又長得這樣可愛,我擔心路上不安全,不如你把二姐和如雪姐姐都派給我吧?”

陸時秋氣結。心想,你怎麼隻想到要這兩人,怎麼沒想要爹呢。

其實他也不想想,囡囡哪敢生出這念頭。

每次他都把自己成立育嬰堂的目的拿出來顯擺。

在囡囡看來,他爹和育嬰堂已經綁在一塊了。育嬰堂搬不走,她爹怎麼可能挪窩呢。

不過陸時秋暫時還真走不開,他揮了揮手,“你二姐暫時不行!你三姐十月就得成親。你這個妹妹就罷了。你二姐得在場啊。”

提起這事,囡囡也挺難過,“您怎麼把日子定成十月十啊。我都沒辦法送三姐出嫁了。”

陸時秋比她更氣,一個腦崩子彈到她腦袋上,“你能怪誰。好好的京官不當,非要跑去蘇州。那可是南方,氣候跟咱們北方完全不一樣。我看你去那邊受不受得住。”

囡囡揉了揉腦門,堅決不認輸,“什麼南方北方,不都是月國嘛。彆人能住,我一定也行。”

陸時秋哼了哼,他怎麼就不信呢。

六月中旬,天氣最熱的時候,育嬰堂的兄弟姐妹們送走了囡囡和嵇家父女。

沒錯,二丫沒跟去,陸時秋派了嵇無用和嵇如雪護送囡囡到泗州,並且兩人留在那邊,不回來了。

囡囡歡天喜地走了,其他學生卻是皺成了苦瓜臉。

嵇先生走了,他們豈不是沒有武課了?

天天都上文課,還不把腦子念傻了。

倒是狄虎突然想到,“先生可以上啊,你們忘了嗎?兩年前咱們下鄉那回,先生可是殺了好幾頭狼,身手比嵇先生都好。”

大夥連連附和,“對,對!”

等送完人,大家進了教室,不等陸時秋開口講話,底下學生拍著巴掌,吵著鬨著要他擔任武課先生。

陸時秋抬手壓了壓。什麼武課不武課的,以後再說。

“我宣布一件事。十月十是我三女兒出嫁的日子。我打算在十月十四舉家搬到泗洲縣。你們願意跟我一塊去的,到時候可以跟我一塊走,不願意的……你們先回去跟你們父母商量後再決定。”

眾人都驚呆了。搬到三百多裡外的泗州?這……

狄虎張了張嘴,“先生,怎麼好好的,你要搬去泗洲啊。你這也太突然了。”

陸時秋背著手反問他,“有多突然?我提前三個多月告訴你,這能叫突然嗎?”

狄虎被他噎得不輕。

其他人見先生心情似乎不怎麼好,也不敢撞在他槍口上。

陸時秋在眾人臉上掃一圈,見大夥眼裡隻有驚詫,沒有憤怒,心裡倒好受不少,“好了。我已經叫人通知你們的家人了,你們現在可以回屋收拾東西,回家跟自己家人商量。兩日後,回來告訴我。”

突然放假本應該是件喜事,但是大夥絲毫體會不到放假的樂趣。

這叫什麼事啊?

陸時秋卻不管他們,胳膊夾書徑直往外走。

他一走,學生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討論這事。

張承天笑道,“先生這是舍不得陸令儀。她太小了,去蘇州府當縣令,先生這是擔心她安全呢。”

陳為從來沒見過這麼粘人的爹,有些無語,“嵇先生不是跟去了嗎?他還眼巴巴跟去。”

公孫竹用扇子拍了下他後背,“你說的輕巧,那又不是你閨女。先生疼女兒,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公孫竹率先收拾好東西,爬上馬車,衝著下麵的兄弟們喊,“陸令儀甩甩袖子走了,咱們這夥人巴巴跟過去。她不定在心裡怎麼樂嗬呢。”

眾人想到她之前參加詩會衝那些人炫爹的臭屁樣,她還真有可能做出這事來。

狄虎經過短暫驚訝後,很快想通了,“我覺得去泗州也挺好。我從小到大除了京城就去過老家。每次都被人管著,早想去外麵看看了。”

其他人麵麵相覷。咦,還真是!

他們要是去泗州,就可以自己主事。沒人管,沒人看,多好!

這些學生臉上帶了興奮,一個個爬上馬背,鞭子一甩,撒歡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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