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第7章

“你……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混淆皇家血統為十惡之罪,七公主是想做那大逆不道之人嗎?!”

憐貴妃厲聲質問。

滿殿寂靜,自秦穠華話音落下後接連跪倒的宮人匍匐在地,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個。

天壽帝滿臉錯愕地看著跪地的秦穠華,連說話都忘記了。

“兒臣本想等事情調查清楚後,再私下稟告父皇,可是兒臣若再沉默下去,此人怕是活不到身份明了的那一天。便是旁人,兒臣也做不到見死不救,更何況,此人可能是父皇的龍子,兒臣的血親弟弟!”

秦穠華叩首:“請父皇徹查少年身份!”

“……你且起來再說。”天壽帝神色複雜,親自把人扶起:“你的腳,可還站得住嗎?”

“父皇無須擔心,周院使妙手回春,兒臣已好多了。”

眼見話題偏斜,憐貴妃冷聲打斷:

“七公主可要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你是皇室之人,即便是平民也知道混淆皇室血統是死罪,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自然知道。”

“那你還敢胡言亂語?!此人若是陛下的龍子,那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後宮諸人誰不做夢都想生下一個龍子,輝嬪有此殊榮,難道還會秘而不發嗎?”

“因為輝嬪並非普通嬪妃,她是烏孫的公主。”秦穠華說。

“是公主又如何?!”

“父皇明鑒,烏孫自建國以來,一直是前朝狐胡的忠實擁躉,烏孫公主遠嫁大朔也是迫不得已,心有不甘實乃人之常情,父皇和輝嬪相處中,應該也能感知一二。”

天壽帝點頭:“輝嬪在朕麵前確是心不在焉的時候多,朕看她宮裡近身伺候的都是胡人,朕呆得不自在,所以摘星宮也去得少。”

“如此,輝嬪若是記恨覆滅狐胡的大朔,跟著記恨秦氏皇族也說得通了。兒臣在十幾日前曾拜訪摘星宮,宮中的胡人衣著華麗,神情天真,可見輝嬪一向待他們不薄,反而是我們大朔的宮人,精神萎靡,消瘦蒼白,想來沒少受磋磨。輝嬪既然憎恨朔人,又怎會善待流有秦氏血脈的龍子?少年身上傷痕累累,皆是輝嬪對大朔皇室的恨意所致!”

眼見天壽帝神色動搖,憐貴妃眉間閃過一抹狠色:

“大膽!皇室血統豈是你兩三句就能動搖的?我看七公主是受了驚嚇,魘著了!你們還不帶七公主下去?!”

“陛下還未發話,誰敢動我?!”

秦穠華擲地有聲,憐貴妃的手下猶疑地停下動作。

憐貴妃急了:“陛下,難道您就由著七公主在這動搖人心?”

天壽帝一臉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說:

“……你說他身上有烏孫皇室的特征,是何特征?”

“此人並非純正黑眸。”

憐貴妃不遺餘力,駁斥道:“塞外胡人多得是綠眸藍眸,異色又能說明什麼?!”

秦穠華看也不看憐貴妃,她越跳腳,越證明踩了她痛處。

天壽帝子嗣不豐,中宮多年無子,有資格奪嫡的皇子僅有沈賢妃所出大皇子,鄭嬪所出四皇子,舒德妃過繼的五皇子,以及憐貴妃膝下十四歲的六皇子四人。

其餘的四名皇子,不是因醜聞聞名全國,就是身有殘疾,有礙觀瞻。

還未來得及序齒就夭折的龍子更是數不勝數。

這究竟是天意如此,還是人禍所致,誰也不敢說。

唯有一點很明了,朔明宮若是一夜之間多出個十歲的健全皇子,憐貴妃這痛,可就要長久痛下去了。

秦穠華說:“他的瞳仁黑中帶紫,這分明是烏孫皇室的特征。”

“紫又……”

憐貴妃一窒。

烏孫皇室和狐胡皇室同出一源,狐胡皇室中人多為紫眸,所以舉國尚紫,而烏孫皇室經過多年混血,已不見紫眸,隻有極少數後代擁有偏紫的黑眸。

除了狐胡皇室和烏孫皇室,天下再沒有人擁有紫眸。

狐胡皇室早被大朔屠得乾乾淨淨,除了輝嬪所生,摘星宮如何能夠多出一個異眸的少年?

“僅憑你的幾句推測就想令宮中多出一個皇子,簡直荒謬!”憐貴妃怒形於色。

秦穠華神色淡然,微微笑道:

“當然不能是我的幾句推測,所以兒臣才在此處請求父皇明察。若此子真是輝嬪所生,必定會留下蛛絲馬跡,父皇可令高公公調查當年的敬事房檔案,摘星宮藥食取用記錄,以及太醫院……”

“照你這麼查要查到何時?”憐貴妃冷笑:“我倒是有更方便快捷的方法。”

“娘娘有何高見?”

“正好人都在,不妨現在就滴血驗親!”

秦穠華斂了笑,皺眉道:“父皇龍體貴重,豈可受傷流血?”

“當然不能叫陛下龍體受損,七公主是陛下的女兒,由七公主和此人驗也是一樣的。”憐貴妃笑道:“這樣既可以解決公主心中的疑惑,也可以破了宮中的謠言……”

天壽帝臉色一變:

“什麼謠言!難道你貴為貴妃,還要相信無知奴婢間的胡說八道嗎?!”

從後殿匆匆趕來的周嬪害怕地護住秦穠華。

滿殿壓抑的空氣,宮人和太醫院禦醫們跪在地上,恨不得將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為空氣。

七公主的身世,一直是宮中疑雲之一。

明明是龍鳳胎,七公主和五皇子卻絲毫不像,小的時候還能糊弄著說眉眼神似,可越是長大,七公主就越是像開在月季叢裡的薔薇,細微之處,處處都透著不同。

“貴妃這話,是在質疑什麼?”秦穠華緩緩開口。

“七公主不要多想,隻是代勞一二罷了。”憐貴妃虎視眈眈盯著她:“七公主如果推拒,是不相信殿內的少年,還是不相信自己?”

“貴妃!此話過了!”天壽帝怒道。

“陛下,臣妾也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要是哪裡說得不妥,陛下大可指出,臣妾一定心服口服!”

“你——”

“父皇息怒。”

秦穠華退後一步,慢慢行禮。

她行動不便,行禮的姿勢並不標準。雲墨般的烏發從少女還未長開的肩骨上如瀑傾泄,更襯得她臉色蒼白如雪。在雍容華貴的憐貴妃麵前,白裙素釵的她就像是一片隨時融化的雪花,纖弱可憐,任誰看了也不能無動於衷。

“兒臣德薄,所以才致貴妃疑忌,為還朔明宮一片清平,兒臣願意滴血驗親,隻願憐貴妃心中安定,父皇也能過個好年。”

天壽帝斷然拒絕道:

“不可!如果因為幾句流言,朕的女兒就要滴血驗親自證清白,這樣的事情豈不是沒完沒了?後宮之中,豈不是永無寧日了?!”

“……父皇說得有理。”秦穠華看向憐貴妃:“如果憐貴妃堅持,我可以滴血驗親,但憐貴妃需向父皇承諾,此類事情不會再出現第二次,宮中一應謠言,也應隨此平息。”

“穠華……我的穠華……”

周嬪眼含熱淚,神色痛苦卻又無可奈何。

太醫院的禦醫和梧桐宮宮人心中不平,麵上也可見一二。

憐貴妃居高臨下,優勢占儘,卻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枕邊人的怒目而視,更是讓她心頭刺痛。

她氣急反笑,怒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