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 / 2)

第42章

數日後,東郊華學門前聚集了大量學子。

沉穩肅穆的大門前人聲鼎沸,不斷有人蹦著,跳著,踮起腳尖去看華榜上張貼的錄取名單。

“太好了!我被錄取了!我被錄取了!”

“這下要怎麼和爹娘交代……”--

“這幾個名字……這是女子嗎?難道女子也要和我們一起上課?她們都不要名節了?”

“聽說女子有專門的學樓……難道是學繡花?”

“一千八百多人,隻錄取了前三百,那剩下的這麼多人怎麼辦呢?”

“我是從嶺南坐極天商會的貨船來的,商會的人和我說好了,回去的時候也免費捎我一程……”

仇遠往分發學生證的華學管事麵前一站,原本圍在周圍的漢人學子紛紛自發避讓,神色各異地看著他。

“什麼名字,來自哪兒?”華學管事看他一眼。

“王鬥星,黎州安撫司。”

華學管事在桌上幾遝證件裡翻找,片刻後,拿出一張方方正正的木製名牌遞給他:“收好了啊,沒有學生證的開學進不了華學。”

仇遠在這張寫有他外貌特征的學生證上掃了一眼,收入懷中,問道:“我來之前,聽說華學可以提供食宿……”

管事神色不耐,手指往一旁指去:“去華報上看。”

華報?

仇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許多已經領到學生證的新生進了華學大門,正圍著大門不遠的一處布告觀看,議論紛紛。

他走去一看,榜上張貼的大幅字報樣式奇特,最醒目的就是頂端“華學日報”四個字,下方還有一行小字標注著今日的日期。

仇遠迅速掃了幾眼,發現華學的新奇之處遠超他的想象。

首先是從未聽說過的“三舍製”。

華學新生被劃分為外舍生、內舍生與上舍生三舍,每舍設若乾齋。

其次是“積分製”,每位新生的學習成績量化為學分,外舍生三年畢業,成績優秀者升入內舍;內舍生成績優異者,可升入上舍。

六至十二歲的外舍生免收學費,由華學免費提供一日三餐和住宿;十二歲以上,需繳納一定束修。

對於家境貧困的學子,華學還提供“兼職”供學子以工代費。

至於一開始吸引仇遠千裡迢迢奔赴的課程設置,華報上有了更詳細的解釋。

華學所設課程眾多,諸子百家進修自由,集齊十二種課程的合格證就可取得一張“結業證書”。華學每年會從優秀結業生中選出一名麒麟才子,授予一百兩紋銀的獎學金——幾乎是朝廷四品大臣一年的俸祿。

許多新生圍著華報指指點點:

“不知這第一年的華選之子會花落誰家……”

“要成為華選之子太難了……還不如想點實際的。華學的文武榜每年各有十個上榜名額,雖然沒有獎學金

,但能名列前茅,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榮譽。”

仇遠在人群裡掃了一遍,沒看見武考當日舉起大鼎的那個少年。

他漫無目的,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當日的三足圓鼎前,幾個少年正看著大鼎躍躍欲試,在同伴的慫恿下,有一人試著上前想要抱起大鼎——

當然,他毫無疑問地失敗了。

蠢貨。

仇遠在心裡鄙夷。

--

幾人離開後,他走上前,上下打量三足圓鼎,冥冥之中,騰飛在火紋裡的四爪飛龍似乎在邀請他再現當日場景。

他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注意,飛快上前一步握住大鼎大足,運氣一舉——

大鼎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刺啦聲,大概,三足離開了地麵一寸。

在其他人看來之前,仇遠低下頭,健步如飛地走了。

--

繞過高大巍峨的黑色德碑,仇遠忽然停下腳步。德碑下的三個少年中,有兩人都朝他投來了視線。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仇遠定定看著一動不動仰望德碑上方的少年,他看得專注,似乎渾然不覺他的出現。

他順著少年的視線往德碑上一看,上麵有兩行和華學牌匾上字跡相似的句子,他眯著眼,默默讀了出來:

“塵埃之微,補益山海;螢燭末光,增輝日月。”

仇遠看不懂,但這不妨礙他一眼就看出裡麵的意思定然為他不屑。

譚光上前一步擋在秦曜淵麵前,冷聲道:“你屢次三番出現在我們麵前,究竟是何用意?”

仇遠咧嘴一笑,說:“大家往後都是同窗,碰麵的機會多了去,兄台如此大驚小怪,難道是還在記恨我前幾日當眾勝了你的事?”

“勝敗乃兵家常事,如果輸一次便要記在心裡,你在我心裡還排不上號。”

“如此最好。”仇遠笑道:“因為以後,你輸給我的時候還多著呢。”

武嶽一把拉住邁出腳步的譚光,瞪著仇遠道:“就因為開考那日我不小心撞了你?你這人心眼怎麼這麼小啊?”

“彆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以為自己是誰?”仇遠諷刺完,眼神越過兩人,落到唯一沒有開口說話的少年身上:“喂——”

秦曜淵直到這時才向他投去一眼。

仇遠朝他走了過去,譚光和武嶽立即如臨大敵地往前走了一步。

“你想做什麼?!”

仇遠無視武嶽的質問,目不轉睛地看著麵不改色的少年。

仇遠找到他眼中的那一抹紫,勾唇笑道:“……你會明白的,我們才是一類人。”

“你——”

武嶽想攔住他,仇遠已經一個閃身站到了幾步外的地方。

他看了被激怒的譚光武嶽一眼,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容,轉身往幾棟學樓的方向走遠了。

“這些南蠻子出生的時候用</彎刀鑽過腦門吧——”武嶽抱怨道:“莫名其妙,簡直有病!”

譚光看著秦曜淵,低聲道:“此人陰毒,殿下一定要小心謹慎,提防他日後耍花樣才是。”

秦曜淵從喉嚨裡應了一聲,收回南蠻少年身上的視線,抬腳往華學三舍走去。

武嶽和譚光連忙跟上。

……

潯陽樓天字號房,醴泉將一人領進。

個頭隻有五尺有餘的蠱雕風塵仆仆,見了桌前的秦穠華就彎下膝蓋行禮道:

“屬下蠱雕,見過公主!”

秦穠華笑著請他坐下。

蠱雕是侏儒之身,幼時遭雙親遺棄,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乞丐,他規矩不多,秦穠華叫他坐,也就坐了。

反而是她身後的醴泉,看見蠱雕當真坐下,皺了皺眉頭。

秦穠華笑道:“你用過午食了麼?”

“趕得急,路上就吃了個半個饅頭……”蠱雕麵色發紅,說:“……也來不及梳洗,讓公主見笑了。”

“有什麼見笑的?見忠才是。”秦穠華笑道:“辛苦你親自為我跑上一趟,我瞧你瘦了,估計路上吃得也不習慣。這潯陽樓的大廚手藝卓絕,你儘管吃,吃不完的打包帶回義莊,我給孩子們每人都準備了一隻燒雞。”

“為公主效力,有什麼辛苦的?”蠱雕眉飛色舞道:“屬下這次南下,他們都當我是逃難的孤兒,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仇遠出了鶴慶府後,一路北上,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是南陽府,並非仇倫對外宣稱的幼子南下求道。據他落腳客棧主人所說,他自稱是往登州府投奔親戚。之後,他大概是想辦法頂替了彆人的身份,屬下無能,失去了他的蹤跡。”

“殺了四個異母兄弟後潛逃夜奔之人去求道……求的是無情道嗎?”秦穠華哂笑道:“無妨,你做得很好,接下來就交給醴泉吧。”

醴泉上前一步。

“你去嚴查京畿地區一年內出入城門的記錄,一有可疑人士,立即上報。”

蠱雕拿起筷子的手又放下了,他神色訝異,欲言又止。

秦穠華笑道:“你是想問,為何是京畿地區?”

“公主明見……”蠱雕有些不好意思,說:“仇遠狡詐,既然他自稱往東北而去,那就一定是去了相反方向。為什麼公主認為是京畿地區?”

“正是因為仇遠狡詐。”秦穠華說:“此子夜奔之前必定已經想好潛逃計劃,料定不論追蹤之人是仇倫還是官府,

在追蹤前對他已經有所了解,他故意泄露要去登州府的消息,是想要讓追蹤之人反其道而行之,往西北方向調查。”

“既然斷定追蹤之人會反其道而行之,所以,仇遠會反其道而再反其道。”

秦穠華說:“南陽府的東北方向本就不大,刨除仇遠故意點出的登州府方向——除非他想出塞去放羊養馬,否則,他能去的地方,隻有京畿。”

蠱雕捋清其中關係,心服口服。

他放下筷子,朝

秦穠華不倫不類地一抱拳,說:“公主英明!”

“你快吃罷,飯菜若是冷了就叫小二端下去熱熱。”秦穠華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