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2)

第78章

傍晚後,秋獮隊伍停下來安營紮寨。

馬車裡困了一天的王公大臣紛紛外出散心,出身不凡的少年在車隊不遠處的寬闊平原上策馬奔騰。

帳篷外吹進的微風裡帶著食物香味,秦輝仙的肥鵝一到此時就格外乖巧聽話,蜷縮在秦輝仙腳下像個假鵝。

“怎麼又是燉菜!我都要吃吐了!”秦輝仙一看婢女送上的食盒就發起了脾氣:“我要吃蔥醋雞!炸銀魚!鵝肫掌湯齏!鮮蝦蹄子膾!”

“公主再忍忍吧,等進了圍場,就有新鮮的肉菜吃了……”小錦安慰道。

“不忍不忍不忍!”

秦輝仙氣悶,使勁跺腳,眼神忽然瞥到腳下的肥鵝。

鵝:“……?”

秦輝仙重重地歎了口氣,抱起白花花的肥鵝,愛憐地撫著它一身油光水滑的鵝毛:

“……還不到最困難的時候。”

肥鵝安分得像個假鵝,在她懷裡動也不敢動。

秦輝仙摸夠了,忽然眉頭皺起,用力嗅著空氣裡的烤肉香氣:“誰!誰在烤肉!誰敢背著本公主吃獨食?!”

“公主聞錯了罷……”

小錦話沒說完就被推開了,秦輝仙丟了鵝子,抓起她的小馬鞭,大步雷霆走了出去。

誰敢背著她吃烤肉?看她不把對方的腦袋給揪下來——

循著烤肉香氣,秦輝仙在離車隊不遠的地方找到了圍著火堆烤兔子的秦穠華。

秦穠華坐在一件鋪開的衣裳上,看著忽然出現又忽然刹住腳步的她,奇道:“……輝仙也出來走走?”

“我……”秦輝仙還在腦子裡飛快思索如何回答,發現秦穠華的視線落到了她手裡的小馬鞭上。她連忙張口,揚聲道:“我……我出來騎馬的!”

“……你的小馬不是在車隊後邊麼?”

“我的馬不小!”秦輝仙怒道。

秦穠華笑道:“既然都走到這裡了,輝仙不如坐下和我們一起吃點?”

一直默不作聲的秦曜淵朝秦穠華投去一個不滿的眼神。

“你看什麼看!你不歡迎我,你偏要留下來和你一起吃飯!”秦輝仙一屁股在秦穠華身邊坐了下來,伸手向火堆上插著肥滋滋兔子肉的樹枝伸去。

“那是兔屁股……淵兒沒洗乾淨,放那烤著好看的。”秦穠華拿起烤著兔腿的樹枝遞給她。

這隻烤得金黃的兔腿秦曜淵已經盯了許久,秦輝仙接過後,秦曜淵:“……嘖。”

秦輝仙登時炸了:“你翻什麼白眼?我打小孩的!”

“……來啊。”秦曜淵輕蔑挑唇。

秦輝仙氣得七竅生煙,正要擼起袖子,一聲義憤填膺的聲音從後邊響起:“誰在吃兔兔!兔兔那麼可愛,誰這麼喪心病狂吃兔……”

手裡提著一個兔頭,怒氣衝衝走來的舒也在視線對上秦穠華的瞬間,神色驟變。

“……兔不叫我?”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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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腿一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長公主,烤兔頭吃嗎?”

秦輝仙瞪大眼睛:“你!”

舒也無視秦輝仙的存在,向著秦穠華膝行過來,討好地向她展示手中兔頭:

“長公主,怎麼樣?相逢就是緣分,我能撿到這個兔頭,更是命中注定要和您一起吃兔兔的緣分,您要是不嫌棄,不如讓在下留在這兒,給您端端茶送送水,您要是賞臉給我一塊吃過的兔兔,那就更好了……”

秦輝仙怒聲道:“你這個死皮賴臉的臭東西,誰不嫌棄?滾滾滾,臉皮比城牆還厚,看見你本公主就吃飽了!”

“誰死皮賴臉了?我就是死皮賴臉,也沒賴你身上,你急什麼?”舒也皺眉,嫌棄地看著她:“長公主吃兔兔,你在這兒死皮賴臉的乾什麼?”

“你說誰死皮賴臉!我是散步散過來的!”

“我也是堂堂正正散步散過來的!你說誰死皮賴臉!”

一點就炸的秦輝仙和嘴賤無敵的舒也眼看就要燃起又一次世界大戰,又有新的人物加入這場烤兔夜宵,及時掐滅了剛燃起的火星。

“朕出來隨便走走,就見你們這裡最是熱鬨!”

天壽帝帶著烏壓壓一大群人走了過來,秦穠華一眼看見跟在他身後的穆皇後,以及穆皇後身邊剛上玉牒不久的十皇子秦曜常。

與此相比,隨從中神色憂鬱的魏弼欽也算不得什麼了。

天壽帝登場,秦輝仙和舒也再囂張也收斂了。

圍坐在火堆前的人相繼起身向他行禮,一時間,“參見陛下”、“……給父皇請安”的聲音絡繹不絕。

天壽帝樂嗬嗬地擺手道:“不必拘謹,朕用了晚膳,出來隨便走走,看你們這兒挺熱鬨,便過來看看。你們要是沒意見,朕就坐下來聽你們嘮嗑嘮嗑?”

秦穠華笑道:“父皇願意聽我們閒話,自然求之不得。”

高大全一個眼色,穿栗色服飾的小太監背著一把黑漆扶手椅趨步走來,放到火堆旁。

天壽帝坐下後,笑道:“都坐吧,都坐吧。”

火堆夜宵變成了篝火晚會,除了有椅子可坐的天壽帝和穆皇後,其餘人圍著有烤兔的火堆或蹲或坐。

秦輝仙的肥鵝一搖一擺走到天壽帝腳下,在他明黃色的雲緞長靴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鵝子不可!”秦輝仙變了臉色。

天壽帝頗為新奇地看著坐在他腳上的肥鵝,道:“沒事兒……這鵝喜歡朕,就讓它坐罷。對了,朕剛剛路過,看你們說得熱鬨,不知在說什麼?”

秦輝仙立即來了精神,擲地有聲道:“說這個姓舒的死皮賴臉!”

天壽帝身後幾個姓舒的臉色都不好了。

舒遇曦瞪了嫡孫一眼,向秦輝仙揖手道:“下官管教不嚴,還望公主恕罪……”

舒德妃和裴淑妃笑得都有些尷尬,彼此對視一眼,仿佛在交流“有個愛闖禍的小輩是個什麼體驗”。

人一多,火上烤的兔子就不夠分了,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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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全知情識趣,早已命人拿來了兔子野雞,有這麼多內侍和宮女在,拔毛剝皮的工作也一並被他們承包了。

唯一還差的,就是秦穠華自帶的胡椒和孜然。這兩種香料在大朔價值千金,鄭鬆川上個月對各國商船進行打劫……咳,進行護航後,收到滿滿一船天竺香料。秦穠華留下不少。

她吩咐結綠去取,又看秦曜淵呆得無聊,笑道:“淵兒,你帶半隻烤兔去給朋友們吃罷。”

高大全十分妥帖,在秦穠華說完後就取下了半隻烤出脆皮的兔子。

秦曜淵拿著油紙包裹的烤兔走了以後,天壽帝好奇道:“除了武嶽,九皇子還有什麼朋友來了?”

“譚光來了,還有一個淵兒在華學認識的朋友,這次也來了。”秦穠華笑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壽帝一臉憂愁:“有些人看著人模人樣,私底下卻……九皇子的交友,你還是該多費點心思。”

廣威將軍武如一在他身後一臉凝重:就是,那個叫王鬥星的南蠻少年,一看就不是好人。

玉牒上名字還熱乎的十皇子秦曜常一臉笑容地開口了。

“九哥如果不嫌棄,我倒想和他多往來一些。從前我還在銜月宮的時候,就沒少聽過九哥的大名。隻是……九哥獨來獨往慣了,昨日我和他打招呼,他……唉。”秦曜常落寞道:“這也不怪九哥,許是我的聲音太小了,九哥沒有聽見吧。”

秦穠華似是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揚唇笑道:

“就像十弟第一次給人當弟弟一樣,淵兒也是第一次當哥哥。十弟多體諒一番,日後當著人正麵叫哥哥,想必淵兒是能聽見的。”

“是啊,常兒和皇後一樣,說話喜歡輕聲細語的。”天壽帝對秦曜常說:“你的身份已經和從前不同了,不必怕,以後說話大聲些,免得旁人一時不察沒聽見。”

秦曜常點頭應和,笑容略為僵硬。

“父皇仁厚,母後寬仁,宮中兄弟姐妹都好說話。常兒不必拘謹,日後有什麼難處,都可來和七姐商量。”秦穠華拿起烤得流油的兔屁股,笑著遞給秦曜常:“你說是麼?”

“……七姐說得有理。”秦曜常接過烤兔屁股,道:“常兒能和九哥一樣,叫您阿姊麼?常兒還在銜月宮時,十分仰慕姐姐,隻是那時身份低微,不敢貿然接近……”

少年神色靦腆,眼神低垂,像個不知世事的靦腆少年。

“唉……”秦穠華幽幽歎了口氣:“常兒這麼見外,真叫七姐難過,我可是早就把你當弟弟了呢。”

秦曜常一愣,抬起頭來,剛好撞進秦穠華眼睛。

那雙眼在笑,黝黑的瞳孔卻讓他無端發寒。

天壽帝附和道:“這見外的毛病,得改!你如今已上了玉牒,是大朔正兒八經的皇子,不可再像從前那樣小家子氣了了!以後開府出宮,會叫人笑話——”

秦曜常臉上的笑越發掛不住,乾脆抿上嘴唇,閉口不言了。

火堆上架著烤的兔子已經全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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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的脆皮往外滋滋流油,孜然和胡椒的香氣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秦穠華從烏寶手中接過割肉刀,親自切分烤兔。

秦曜常看著脆皮和嫩肉在鋒利刀刃下慢條斯理地綻開,像血液的金色油脂落入燃燒的火堆,臉色越來越不好。火苗在風中跳舞,長公主臉上的陰影在火光下也變得搖曳不定。

她似有所察,割肉的動作略一停頓,抬頭對他一笑。

瑟瑟夜風在遠處樹林裡鬼哭狼嚎的聲音,火堆劈裡啪啦燃燒的聲音,天壽帝逗弄腳上肥鵝的笑聲,周圍眾人談天說笑的聲音,忽然之間,都離他遠去了。

夜風吹入他的袖口,鑽進他的每個毛孔,秦曜常驟然捏緊了手裡插著兔肉的樹枝,因為不這麼做,他就要鬆手將它扔到地上了。

她分明隻是一個公主——一個生下來就沒吃過什麼苦頭,富有婦人之仁,仗著皇帝寵愛才能蹦躂到現在的天真公主罷了!

彆說他早晚會成為皇後嫡子,便是現在,他生為男子就已經比她高上一頭。

她那居高臨下又帶著一抹憐憫的目光,究竟是在可憐誰?!

秦曜常死死地盯著她,而她已經低頭割下了脆皮包裹的鮮嫩兔腿。

秦穠華麵色如常,將兔腿盛在結綠遞來的餐盤裡,恭敬地呈給天壽帝。

火光在她賞心悅目的臉上跳躍,剛剛的那一眼,仿佛隻是他的錯覺。

……隻是錯覺嗎?

她的神情,還是一如尋常的溫柔。

“父皇請——”

……

脆皮兔腿入嘴,武嶽不由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連吃三日路菜,我嘴裡都快淡出鳥了!這隻兔腿拯救了我!”

三個少年盤腿坐在樹下,手裡各拿了半隻烤兔的身體一部分。

譚光抬頭,道:“殿下,你真的不吃?”

躺在樹上的少年一動不動,譚光隻能見到他嘴裡叼的一根青草抖了抖。

“……不吃。”少年聲音有些心不在焉。

譚光還想說什麼,武嶽已經沒心沒肺地從烤兔上又揪下來一塊:“你不吃,那我都幫你吃完了!”

仇遠坐在離兩人稍遠的地方,低聲冷笑:“……撐不死你。”

“你說什麼呢!”

“我說什麼了嗎?”仇遠笑了:“我好像什麼也沒說吧。”

譚光皺了皺眉,打斷武嶽:“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德性。彆和他一般計較。”

“我倒想知道我的德性是什麼……總歸和你們不一樣。”仇遠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