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2 / 2)

巢弘確實被騙得冷汗直流,直到頭頂傳來青年帶笑的聲音:“罷了,將軍初來乍到,並非有意。剛剛朕問的問題,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什麼?”巢弘一愣。

“此女是朕宮中妃子,叫……不記得了,好像是國子監丞之女,是嗎?”他看向剛剛發難的內侍,內侍一改先前的凶惡,謹小慎微地將背弓到極低,輕聲道:“正是國子監丞之女。”

“此女擅自出宮,混在甲士中隨朕出京,直到今日才被發現。”昆邪弈撫摸著榻上雪豹,漫不經心道:“朕平生最恨忤逆不尊之人,她既然不安於室,朕就叫她陪伴三軍將士,也算成全她想要為朕出力的拳拳之心。將軍若是有意叫她侍奉,那就趁現在吧,一會等人出了主帳,將軍再想輪上號,那就難了。”

上皇帝的女人,給他十個膽也不敢,可是夏皇已經開口,他的侍衛也已經上場,巢弘想要開口推拒,目光落到雙目失神的女人身上,婉拒的話語就變成了一聲吞咽。

這可是皇帝的女人啊……他要是能上了皇帝的女人,說出去是多大的榮耀……

昆邪弈看出他的遲疑,笑道:“去罷。”

騎在女人身上的侍衛退了開,巢弘喉結上下滾動,中邪似地直愣愣朝她走去。

昆邪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這次不是和他說話。

“都布置好了嗎?”

“皇上神機妙算,伏羅已帶三千人馬往墜龍峽而去了。末將按皇上吩咐,在穀口布好千軍萬馬,隻要伏羅一出,便是落入我們的天羅地網,屆時,定能將其生擒。”

“罷了,朕不想魚沒吃到反惹一身臊。伏羅就算願降,朕也不敢用啊……”

昆邪弈的聲音越來越近,巢弘心生疑惑,剛想回頭一看,脖子先感到一涼,一股腥熱噴薄而出。

巢弘還沒斷氣,目眥欲裂地瞪著取他性命之人,昆邪弈任其倒下,脖子斷口處湧出的鮮血流了女子一身。

“而這種蠢貨,降了又沒甚大用……”

昆邪弈歎了口氣,走到帳內一張擺放祭品的靈台前,拿起垂下台麵的絨布擦了擦染血的刀刃。

靈台上隻有左右分彆一根白燭,正中擺著一個金龍盤,盤上放著一顆人類頭骨。

他擦完匕首,走開後,立即有侍人上前有條不紊地更換絨布——一看就是習以為常的樣子。

“這伏羅也有幾分意思,朕還以為,他會在媯州開個一天一夜的軍議再做決斷——他們朔人不都是這樣嗎?凡事三思而後行,走一步,一定要先看個十步……”

“回皇上,伏羅有狐胡血統,想必還留了點血性吧……”

“血性……”昆邪弈走回坐榻,重新躺了下來,他含著冷笑,一下一下地拍著雪豹頭顱。

一名將領試探地問道:“伏羅去了檀州,那麼我們埋伏在瀛洲城外的人馬是不是可以收回來了?”

“收什麼收,萬一這將軍夫人想來我帳中做客,豈不是沒人引路?”他笑道:“能把這樣一個少年英雄迷得五迷三道,朕還真想見識見識這位將軍夫人的獨到魅力呢。”

“是……末將愚鈍了。”

昆邪弈臉上露出一絲困倦:“幾時了?”

內侍忙道:“回陛下,醜時已過,快寅時了。”

昆邪弈揮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眾將行禮退出,不一會,幾個侍人用地毯裹著鮮血淋淋的兩人走了出來。

帳內,隻餘下靈台上兩根蠟燭靜靜燃燒。

昆邪弈走到中間的那顆人頭前,行了個禮。

他抬頭看著人頭,笑眯眯道:

“父皇,你的教導——君王應以社稷為重,寅時之前不得歇燈,兒一直貫徹至今呢。”

幽幽燭光下,發黑的頭骨沉默不語。

……

墜龍峽,崎嶇的山穀和夜色融為一體,馬蹄聲聲,夾雜著偶爾墜落懸崖的一顆石子和一聲慘叫,連聲響動都沒有,就落入了穀底湍急的水流。

好不容易穿過墜龍峽最為艱險的一段,前頭的人馬終於停了下來。

“都站好了,清點人數。”

走在前頭的副將低聲喊道,不一會,人頭數就傳到了走在最前的秦曜淵麵前。

副將神色深沉:“將軍,少了近兩百人。”

夜雪落了秦曜淵一身,包括鴉羽般的長睫。他不辨喜怒地應了一聲:“出發。”

少年拉動韁繩,黝黑的西域大馬往斜坡下走去。

嘩啦,嘩啦,細碎的石子不住往下滾落。

“將軍!”

眾將麵麵相覷,出穀的大道就在眼前,將軍為何偏離方向?

甲士已經習慣服從,不過片刻,更多的馬蹄聲和石子滑落聲跟著響了起來。

將士中一名圓臉的漢子眼中露出焦急,他夾緊馬肚,追上前方的真武將軍:“將軍!出穀應往前方而去,將軍走錯了!”

“沒走錯。”

“將軍,去檀州應往前方去,你這是又走回去了!”圓臉漢子急道。

“走回去便走回去,與你何乾?”少年將軍抬起眼眸,黑中透紫的瞳孔像是匿於黑暗的某種大型猛獸的眼睛,讓人不寒而栗。

圓臉漢子想起自己的任務,後背冷汗直流。

“將軍,媯州還等著你帶兵馳援,此時不是玩笑的時候啊……”

“你附耳過來。”

圓臉漢子不疑有他,夾著馬肚令其靠近黝黑大馬。

“此時不是?”出人意料的是,少年將軍並未壓低聲音,也未有附耳之舉,他冷眼看著他,道:“等我落入埋伏的時候才是嗎?”

圓臉漢子大驚失色,渾身猶遭雷擊!

等回過神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扯動韁繩逃跑,晚了——秦曜淵閃電般出手,眨眼捏斷了他的脖子!

秦曜淵的黑馬率先踩進冰涼的淺灘,他將屍體隨手扔入水流,回過頭來,冷冷瞧著身後黑壓壓的兩千餘騎兵。

“真武軍內有通敵奸細,也許不止此人。”

“此後一路,若有交頭接耳之人,臨陣逃脫之人,行連坐法,但殺無赦。”

無人敢發一語。

秦曜淵騎馬往前走去,眾將默默跟上。

嘩嘩的水流掩去了馬蹄聲響,墳墓般死寂的許久之後,烏黑的地平線上像是被人劃了一刀,透出背後一抹金紅霞光。

兩千餘輕騎繞水路走出墜龍峽。

霞光爬上了巍峨雪山的半山腰,廣袤無垠的雪原上,一片無邊營地還未蘇醒,象征夏皇的牙旗在陣中隨風飄揚。

眾將鴉雀無聲,滿麵震驚,眼前的景象無聲地宣告了將軍的真正目標。

將軍沒有臨陣退縮,沒有放棄媯州!

兩千餘凍了一夜的鮮血沸騰起來,染紅了將士們激動的麵龐。

玄甲黑馬的少年拿起身後烏黑厚重的穿雲弓,緩緩道:

“此戰目標隻有一個——夏皇之首。諸位,可願隨我一戰成名?”

眾將麵紅耳赤,刀劍出鞘之聲不絕於耳。

“願隨將軍一戰成名!”

秦曜淵轉身麵對夏軍營地,目光緊緊鎖定其中一頂明黃燦爛的豪華主帳。

“殺!”

一聲令下,大地震顫,千騎齊衝。

秦曜淵身先士卒,奔馳在千騎前方。

瞭望的夏軍發現了衝擊的動靜,猛地吹起起刺耳長號。

霎時,大夏軍營亂成一片。

“怎麼回事?!”

匆匆套上外衣的昆邪弈衝出主帳,他的怒喝在混亂的軍營中如同石子落水,沒有激起任何水花。

“皇、皇上……真武將軍率兩千餘輕騎,於剛剛發動了奇襲……”

“他帶了多少人馬?!”

“兩、兩千……”

昆邪弈驚怒交加,一腳踢倒傳信的侍人:“混賬!隻有兩千人就敢來衝擊朕的大營?!”

嗖——

一支帶著死亡氣息的箭矢從上空穿過,昆邪弈還未抬頭,冰冷的箭鏃已經擊穿了帳頂金龍。

飛龍墜落在昆邪弈眼前,他渾身冰冷。

伏羅——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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