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夫妻(2 / 2)

謝重姒這才注意到,她不小心用力過度,扯斷了幾根發。

她手忙腳亂地趕緊回神,欲蓋彌彰地將梳子一撤,道:“抱歉抱歉!!!我的錯!!”

宣玨哭笑不得:“無事。殿下慢慢來即可。”

他隨意謝重姒動作,盯著那三套裝扮,神色複雜。

這……倒是新奇走一遭了。

謝重姒不再走神,很快就將發半挽半鬆,留下些許披散,算是個男女都會用的發型。

又將在市集上采買的易容妝品,一股腦倒騰出來,挑挑揀揀地道:“沒材料,做不了皮麵具,隨意幫你修一下……”

她頓了頓,對著宣玨得天獨厚的一張臉,委實下不太去手。

到最後也隻將他眉色抹淡,再敷了層脂粉,謝重姒就轉身出門,道:“你自個兒換身衣服,我去牽馬車。”

給宣玨闔上了門,順手拽出了尚在架台上閉目養神的錦官。

錦官這幾天勤儉持家,日出而作,附近的屠夫獵戶都上趕著要它打下手……勉強賺夠了自己的口糧。

多餘的散銀大概五十左右,二十兩購置了馬車,十兩都砸進了給宣玨的購置上,剩下二十兩——

走一步看一步吧。

謝重姒難得發愁對錦官道:“要是實在沒錢了,把你賣了掙頓酒飯吧?”

錦官抗議地張開半邊翅膀。

謝重姒:“當你同意了。”

錦官:“。”

謝重姒將馬車牽至院口,正準備進院喊人,木門緩緩推開。

她腳步微頓,呼吸也不由得一滯。

宣玨穿了身顏色最淨的素白連襟長袖衫,形製略像男子的廣袖長袍。腰間束條白綾長穗絛,上係他的雙環羊脂白玉佩。

初七的月已半圓,冷輝鋪蓋在鄉野農舍的後院裡。

乍一看,有佳人獨立,近半未高束的長發垂落兩肩,眉長入鬢,雙眸若薈萃鏡湖雲澤,透徹溫和。

像是京中百年世家,才能養得出的高嶺之花。

無人可堪折。

謝重姒沒忍住,摸了摸下巴,半真半假地調戲了句:“夫人美甚。”

宣玨抬袖掩唇,微微壓低嗓音,聲線裡帶上男女莫辨的沙啞:“夫君謬讚。”

謝重姒:“……”

宣玨若是害羞逃避,謝重姒絕對蹬鼻子上臉,再嘴賤幾句。

可他隻垂眸斂目,並無不自然地接過話茬,渾身難受的就是謝重姒了。

她“哎”了聲,不敢再口無遮攔:“你去車上坐著吧,我去和王伯和大娘告聲彆。”

兩位老人早知謝重姒要走,隻是沒想到這麼突然,分外不舍。

王大娘塞了好些饢餅和果子給她,還囑咐道:“和你哥出門在外,要小心哩!”然後抻著脖子望道:“他是上了馬車嗎?”

馬車上沒有哥,隻有個“媳婦”,謝重姒不敢讓宣玨露麵,笑著道:“是呀!不過他不舒服,就……”

她話沒說完,宣玨就隔著側邊車簾,對兩位老人道:“近來叨擾了,多謝您二位。”

兩位老人笑嗬嗬地擺手道:“不麻煩喲,不麻煩。身子不爽就莫要吹風。一路順風!早點回家吧!”

他們目送著謝重姒跳上車轅,馬車在崎嶇不平的山野小路,跌跌撞撞奔赴向命運的下一站去了。

謝重姒出門時,就去戶部那邊,找熟人要了好東西。

是兩塊能隨意改名換姓編樣貌的路引。

尋常路引,上書的人名籍貫和主人外形,都是刻好後塗上墨粉,難以更改,動輒毀壞引牌本身。

謝重姒這倆塊不是,隻要用酒便能擦去,再用米水兌墨水,又能編寫。

她一直揣在身上。這下倒是又派了用場。

三下二除五,編出一對揚州小夫妻的身份。

她倚著馬車木門,控著一頭老瘦的高馬,把玩那兩塊路引,對宣玨道:“離玉啊,先睡會兒吧,等到下一個關口,得天亮呢。”

宣玨半真半假地說了句:“睡不著。”

謝重姒以為他是說顛簸難眠,抬頭看了眼浩淼星空。

許是隻有二人相依為伴,謝重姒態度親近柔軟了不少,對宣玨道:“那給你講故事唄。和你說說鬼穀——我中寒毒後,在那呆了三年呢。那地兒……嘖嘖,真不是人待的。”

宣玨知道,謝重姒席地幕天也能安然入睡,對衣食住行並沒有尋常的貴女那般挑剔上心,很有可能就是因著這三年經曆。

“首先啊,吃得太素了。我每天嘴裡能淡出一排丹頂鶴來。”謝重姒控訴道,“也不是不給你打獵,給,訓了鷹,還能帶著他們一塊兒衝鋒陷陣。但是打來的獵物,都給附近的村民,回去還是要吃素——美其名曰,修身養性。我在那裡一千來天,桌上有肉,就沒見超過十頓,八次是在過年時節,一次是穀主生辰。”

宣玨:“……”

這些事兒,他上輩子沒聽謝重姒提過,還真不知道她過得如此清苦。

謝重姒接著道:“還有,一個倆個的,做事時而靠譜時而不靠譜。靠譜的時候吧,一個人就能解決溝渠設計,或是猛獸騷擾民眾,又或者是守城攻國。但是……”

她欲言又止。

宣玨便問:“不靠譜的時候怎麼樣?”

謝重姒像是被問住了,她捋了捋罄竹難書的“罪行”,最終挑出比較有代表性的:“把我埋在土裡過,說是沙療,擱在正午陽光下暴曬。那是三伏天。”

謝重姒頓了頓,接著道:“然後我中暑了。這是大師兄的主意,他被其餘的師兄師姐暴揍一頓,再沒機會接觸我的病情。”

宣玨:“……”

鬼穀神秘莫測,但這個名字又如雷貫耳,甚至是不少百姓的信仰。

他知道個中弟子亦正亦邪,性子桀驁不定,但沒想到這麼隨心恣意。甚至於可以看出,他們也是一頭霧水,不知寒毒如何解,從零開始嘗試摸索的。

宣玨搜腸刮肚地勉強找了句正麵評價:“……都說鬼穀護短,名不虛傳。”

兩人一說一回應,很快天邊紫氣初升,快要天亮。

謝重姒晚間趕車不敢睡,加之也到了官道上,平整開闊,不擔心馬匹亂竄,她便靠著車門微闔雙眼。

見外頭話聲停了,宣玨輕輕掀開車簾,將一條毛毯蓋在睡意上來的謝重姒身上。

謝重姒沒睡太久,很快就到第一個關口,人聲嘈雜了起來,檢查分外嚴苛。

不少商旅或是遊人,等得不耐煩,破口大罵:“娘老子的,磨嘰啥呢?驢都比你們快!”

官兵充耳不聞,有的甚至還用□□指了指,威脅道:“按照規矩辦事的,閒話少說,都把路引拿出來備好,要一點點盤查的。”

官爺亮出兵器,本還想再吼幾句的也果斷成為閉嘴鵪鶉,耐下性子等待檢查。

等終於到謝重姒他們時,謝重姒跳下車轅,遞過路引,道:“官爺,我家娘子病嘞,我帶他去城裡看病。”

官兵皺眉,道:“她人呢?讓她也下來!”

謝重姒歉意地笑了笑:“這不是風寒,受不得吹麼。您看通融則個?”

“風寒也跑到這來問醫,又不是快生了——”官兵罵罵咧咧地掀開車簾,手指一頓。

車裡,清冷端雅的白衣女子正持卷看書,一打眼沒看清容貌,但從氣質來看,就知這人長相不差。

官兵看謝重姒的眼神頓時曖昧多了,要是個窮酸小子取到這種媳婦,彆說風寒了,估計人劈個指甲斷根發絲,都得心疼死。

他拍拍謝重姒的肩,擠眉弄眼道:“小子,可以啊!”

謝重姒倒是怕他看出什麼異樣,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半側身擋在官兵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