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2)

年清芷回來的時候是四月份,很快便到了端午節, 前幾個端午節都是在清東陵過得, 清東陵雖是過節但一點兒過節的氣氛都沒有,每個人分到一個沒有餡的白粽子就算過了節。

她可是好久沒有吃到有餡的粽子了, 這一次冬儘與彩葉做粽子的時候,她也參與了進來。

端午當天胤禛要留在宮中, 隻能提前一日來宅院裡同年清芷過這端午節, 他來的時候年清芷正在庭院中擼著貓小憩著,隻覺得手腕處癢癢的,睜開了眼就瞧見胤禛站在自己身前。

她眸光落在自己的手腕處, 隻見手腕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枚五色線縫製的長命縷。

以往在宮裡的時候,端午節年清芷總是會給胤禛做長命縷掛在胸前,這是端午節的習俗, 一般是小孩子才會戴, 沒想到胤禛竟是給自己也戴了枚。

隻是這枚長命縷的有些粗製濫造,她手已經夠笨, 這枚竟是比她做的還要難看。

年清芷噗嗤地笑出了聲, “怎麼比我做的還要醜。”

卻是下一秒察覺到胤禛黑了臉,年清芷忙是試探地問道:“四……胤禛,這不會是你做的吧?”

一回來胤禛便強行要她改了稱呼, 但四阿哥叫了十幾年突然改了稱謂有些不習慣, 她偶爾還是會不小心叫錯。

胤禛本一臉期待地等著她的誇獎,卻是沒想到她竟是嘲笑他的手藝,他可是第一次做這種女孩子的手藝, 自是醜了些。

隻是被她這般問起來,他不願承認,回答地極是果斷:“當然不是。”

“哦——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我就拿下來。”

胤禛忙是阻攔,小聲地道:“是我做的!”

年清芷抿嘴笑起來,“你怎麼會突然送我這個?不是該給孩子嗎?”

長命縷象征著長命百歲、健康長壽……隻是胤禛恐怕不知曉她可能並沒有那個福分。

“見著婢女們在給珍兒做這長命縷,我便也學著做了個給你。小時候你每年都給我做,今年我反倒是沒了。”

年清芷手指撫上胤禛的臉頰,笑道:“因為我的四阿哥已經長大了,雖然我沒做長命縷,但我做了粽子,想吃嗎?”

胤禛順手就捉住了她的手,親吻著她的手指,“隻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年清芷吩咐冬儘將粽子煮好端上來,粽子雖然好吃,但到底不易消化,她特地挑了一個胤禛最喜歡的肉粽給他剝了開放在盤間,眼眸彎彎地看著他吃。

胤禛咬了一口,“恩,比禦廚做的還好吃。”

“你唬我呢,當我沒吃過禦廚做的一般。”年清芷笑著瞪了他一眼,她是沒資格跟著去端午宴席的,不過胤禛小時候每次去都會偷偷用牛皮紙包著一些帶回來給她嘗嘗。

太子那頭也經常想到她,給她賜了不少吃食。

說起來雖然宮中的日子苦悶、被佟佳皇貴妃當棋子擺弄,但仍舊是還有不少人待她好的。

隻是那個地方冷得很,那些好不過是寒夜裡的蠟燭燭光,暖得了身子暖不了心裡。

自己都這般苦悶了,胤禛更是難捱,親生母親與養母水火不相容,他夾在中間日子定是也不好受。

這些不過是開端,以後的九龍奪嫡更是激烈,隻是自己已經無緣陪著胤禛了。

年清芷想起書中的內容,又看著胤禛的側顏,不過那時應當有另一個人陪著胤禛,她心裡又酸又澀卻是又覺得有些安慰。

“怎麼光看我,自己不吃?”胤禛抬起頭,“今日外頭有賽龍舟的準備活動,雖是比不上明日的精彩,倒也熱鬨待會兒我帶你去街上逛逛。”

年清芷笑著搖搖頭,“我還不餓,明日我與夕兒約好了,一道出去玩。”

夕兒身為胤禛的低階妾,是沒資格一道去宮裡吃宴席的,夕兒便一早派人過來傳了話約她一道出去玩。

胤禛想了想,“明日我找個由頭早些出來找你。”

眼見著胤禛將整整一個粽子都吃完了,都沒有吃出東西來,年清芷“誒”了一聲,“我明明放東西進去了。”

她低著頭,在其他粽子裡翻找了起來。

“你放了什麼?”胤禛也幫忙一起找了起來。

可是將桌上的粽子全部翻了一遍都未找到,年清芷緊鎖了眉頭衝進了房間裡,在自己的妝奩中才找到那枚給胤禛準備的戒指。

她整顆心都涼了,她竟是病到夢與現實已經分不清了。

她每日清醒的時間已經很短,再這樣下去……若是讓胤禛發現了自己的病情便就不好了。

胤禛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從背後將她擁進了懷中,“忘記就忘記了,傷心什麼。”

年清芷打起精神,將胤禛的手撈了起來,將那枚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上。

她溫柔地笑道:“我遊曆的時候認識不少西洋傳教士,他們跟我說,在西方成親不需要我們這般麻煩,兩個情人走到上帝麵前宣誓,彼此為對方戴上戒指,這樣就算禮成了。”

年清芷從脖頸上解下屬於自己的另一枚遞給他,“現在到你了。”

胤禛看著手心裡躺著的小巧戒指,“在此之前是不是還應當宣誓?”

“宣誓就不必了。”年清芷笑著道,“你幫我套上戒指就成。”

說到底她還是介意四福晉和側福晉的存在,所以以這個方式作為他們的婚禮。

胤禛親了下她指尖,隨即為她套上了戒指,眸中蕩漾著笑意,“京城也有傳教士,你若是不介意,我去請來為我們舉辦婚禮。”

年清芷隻抱著他不做聲,生死相隨,永不分離這句簡單的誓言她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她的時間太短,還有一年的時光。

***

說是與宋夕兒出門賞龍舟,實際上年清芷卻是放了她的鴿子,自己出門將大大小小的名醫都跑了個遍。

隻是得到的結果全部都是一樣的,從脈象上根本看不出來她有任何的不妥,可也回答不出來她為何如此嗜睡。

說來真是可笑,年清芷一直未將生死放在心上,可到了如今她卻是比任何都想活在世上,因為有了羈絆。

走出最後一間,年清芷目眩眼花差點暈倒在醫館門口,幸好及時地聞了錦囊才清醒過來。

卻是剛拐進小路口,三個黑衣人卻是突然從天而降,擋在她的麵前,“這位姑娘,我家主子請您走一趟。”

年清芷獨自出門未帶任何人,被三個黑衣人蒙眼帶去了一個院子。

眼前的黑布被揭下來,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現在麵前,那男人身著五爪龍四團補服,前後為正龍,兩肩為行龍。

囂張得很,根本沒有隱瞞自己身份的打算。

年清芷認出那人,是大阿哥胤褆。

她冷靜下來,“大阿哥抓我做什麼?”

胤褆轉過身,微低著頭看她,仔細打量隨即扯了下嘴角,“你果然回來了。”

年清芷心頭一凜,上次七夕節果然並非巧合,而是胤褆根本是從第一次在城門口見便盯上了自己,竟是一直盯到了現在。

“在雍親王府我第一眼看到宋格格就感覺不對。你蒙了麵紗,我仍舊覺得熟悉。可宋格格任何遮擋都無,我卻是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胤褆勾了唇,“四弟拿了個無關緊要的人擋住這流言的時候,我便確定你的身份無法見人。”

胤褆抬腳逼近,“我現在很好奇,你究竟是什麼身份讓四弟都不敢告知於人。”

反正已經落在了胤褆手裡,被他逼著摘下麵紗倒還不如自己來。

年清芷索性摘了麵紗,胤褆瞧見那麵紗下的肌膚光滑細膩,雙頰微紅若霞光照雪般明豔動人。

胤褆一怔,隨即開口,“年清芷?”

他之所以記得這個名字,還是除夕夜宴上年清芷留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這般美人坯子要想忘記可真有些難。

幾年未見,她竟是更美了。

也怪不得皇阿瑪和二弟都喜歡她。

胤褆恍然,笑了起來,“原來是你,怪不得四弟將你藏著掖著就是不敢帶出來見人,幫終身守陵的宮女假死逃脫出來,便是四弟也不敢承這罪名吧。”

“你認錯人了,我隻是與她長得像罷了。”年清芷冷冷道,“至於你說的名字,我倒也聽過,她早就死了屍體也埋了……”

胤褆眸光裡閃過一絲興奮,“你承不承認自己是年清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阿瑪承不承認,若是皇阿瑪知曉了此事,他會怎麼想呢?”

年清芷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我要你離開四弟,你在四弟身邊終有一日會給他帶來災禍。”胤褆話間帶著若有所指。

“你在威脅我?”

“沒錯。”胤褆回答的相當爽快,“你若是再繼續待在四弟身邊,我會告訴皇阿瑪四弟的欺君之事,到時候遭罪的就不僅僅是你一個人那麼簡單了。”

“你要利用我。”年清芷突然恍然,“你到底想做什麼?”

胤褆捏住她精巧的下巴,“等你出來,你就知曉了。”

他低聲道:“你可不要妄想耍什麼花招,皇阿瑪的眼線遍布全朝,如今沒留意到你是他的疏忽。可若是我的密報那般一傳,他稍微有點心便會查出是你,到時候想救你的四阿哥就晚了。”

***

“我要你心甘情願地離開四阿哥,不許讓他起了疑心。”

胤褆的聲音還在年清芷的腦海裡回蕩,她一時手重,懷中的七月吃痛地“喵”了幾聲。

年清芷忙是將手上的動作放輕,有些自責地安慰七月道:“都是姐姐不好,弄疼了你。”

七月卻是跳下她的膝蓋,往門口跑去。

年清芷有些意外,隻見胤禛出現在門口抱起了七月。

原來是七月是聽見了胤禛來了,年清芷笑了起來,隨即卻是想到胤褆的話語。

她才回來沒多久,這次離開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胤禛他……會恨她的吧。

“平日裡不是要留在宮裡商討政事,今日怎麼來的這般早?”年清芷站起身來迎接胤禛。

“你好不容易主動給我傳了信,我自是要來得早些。”

胤禛頓了頓,“皇阿瑪那頭我給稱了病,今日上朝時還故意一直咳嗽,大概是咳得皇阿瑪聽得都厭了,我還沒說什麼他便早些放我回來了。”

年清芷吩咐冬儘和彩葉將一早備好的飯菜端了上來,她給胤禛斟了杯酒,“今日是念慈姑姑忌日,我無法入宮與她一起過,心頭難受陪我喝點酒吧。”

胤禛撩開袍子坐下來,眸光落在年清芷手上的鴛鴦酒壺頓了頓,隨即不留痕跡地將眸光移開。

所謂鴛鴦酒壺,中間有一隔斷,兩處裝不同的液體。

胤禛看在眼裡卻是未言語,接過年清芷遞來的酒杯一飲而儘。

見著她給自己倒了杯,他試探地伸出手想要接過另一杯,“你酒量不好,少喝些,這杯我替你喝。”

這杯自然是用果汁偽裝的酒杯,年清芷怕胤禛發現搖了搖頭,忙是一飲而儘,“讓我喝些吧,我心裡頭難受。”

她恨不得自己也喝些酒,徹底醉倒在宅院中,這樣便可以不離開了。

可胤褆拿胤禛的前途做要挾,她不得不照辦。

見著年清芷又給他斟了杯酒,胤禛心沉下去,像是浪拍打在心頭處又疼又冷,他默不作聲地拿起酒杯又飲下去。

胤禛目光落在無名指的戒指上,低聲道:“我後來問過宮內的傳教士湯若望關於那宣誓,也命人開始裝扮教堂,隻是我現在等不及了。”

他注定無法給年清芷一個正大光明的婚禮,隻是她所提及的西式婚禮他極是感興趣,便特地問了湯若望。

正如他所說本是悄悄地準備想給年清芷一個婚禮,可今日他卻是覺得形勢有些不太妙。

年清芷心一顫,隻見胤禛抬起頭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柔聲道:“清芷,你可願意與我在這天地的見證下宣誓?”

胤禛淡褐色的瞳仁裡倒映的儘是她的麵容,年清芷眼圈微微紅起來,幾乎想答應他。

可還是強行忍下了唇間的字句,她不留痕跡地掙脫胤禛的手低下頭又為他斟了杯酒,“今日是念慈姑姑的忌日,還是改天吧。”

胤禛眸中的光一點一點暗下去,心中卻還還是抱著最終一絲騏驥,奢望她不過是另有意圖而不是又想再一次的逃去。

年清芷一杯接著一杯地斟酒給胤禛喝,直至他雙頰紅到耳根,有些朦朧地半開合著雙眸趴在桌子上。

她試探地叫了一聲“胤禛”,他卻是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是沉沉睡去。

年清芷強撐的肩膀終於卸了力,頹然地看著胤禛的側臉輕聲說道:“無論好與壞,富貴或是貧窮,康健或是疾病,我都會愛你、尊敬你並且珍惜你,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開。”

她睫毛微顫,抖出一串淚珠來,“若是有下輩子,我願意與你起誓、與你永不分開。”

年清芷伸出手輕輕地將胤禛腰間的令牌解下來,悄悄地塞進了袖子裡從桌子前離開。

她卻是沒有發現方才還昏睡的胤禛在她轉身的那一刻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眸帶著酒氣卻是無比澄清。

***

雨越來越大了,年清芷還從未見過那般大的雨,

胤禛捏著她的下巴強行將她臉扭過來,她吃痛地哼了一聲從回憶中醒過來,看著麵前眼神帶著癡狂的胤禛不住得打著顫。

她就像窗外的芭蕉,在雨水的澆打下片刻都動彈不了,伴隨而來的是強烈的眩暈感。

這個時候要是睡過去……胤禛還不得氣瘋。

年清芷拚命咬著下唇,想用痛來忍住不睡過去,可最終她還是暈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冬儘正含著淚蹲坐在床榻旁,見著她醒來才破涕為笑,“主子終於醒了,奴才打水來給您梳洗一番。”

年清芷全身虛軟,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也隻點了點頭,想抬起手腕給冬儘擦淚,手臂全是青紫的痕跡,酸痛地根本就抬不起來。

冬儘命人將沐浴的木桶搬進屋子裡來,服侍著年清芷洗完澡後,年清芷方才像是重新活過來一般。

用了點吃食年清芷想要出門散步,剛開了房門卻是發現門口守著七八個士兵,見著房門打開是她畢恭畢敬地道:“爺吩咐了,主子您不得出房門。”

就連兩個窗戶口也安排了幾個士兵把手著,年清芷心沉了下去,胤禛這次是鐵了心不讓她離開了。

年清芷被關在這小屋子裡,胤禛每日下了朝便來到宅院中,他雖是每日軟言軟語地哄著她進食、晚上也歇在她這兒,可房門卻是一步都不讓她出。

在那方麵他像是一個新手一般,每次都不知輕重,他又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幾次完了都意猶未儘,她隻能咬著他的肩膀忍住。

自那天開始,除了康熙偶爾留他在宮中,胤禛幾乎每日都睡在她屋裡,每次也不做什麼措施,一心指望著清芷能懷上個孩子。

眼見著大阿哥規定的日子越來越近,可年清芷連出房門都做不到,更彆說從這裡溜出去了。

沒了法子年清芷求冬儘偷偷拿著年夫人之前送她的一對小兔子耳環送到年府求見年羹堯,冬儘每日瞧著主子受折磨也是直掉淚,被年清芷磨了幾次才好不容易答應。

年羹堯瞧見冬儘拿著那對耳環便猜出來年清芷要找他,挑了個四阿哥不在的日子偷偷溜進了宅院裡頭。

他武功極高溜進來竟是連護院和侍衛都未發覺,他進來的時候年清芷正趴在書桌上睡覺。

年羹堯擔心四阿哥隨時回來,便很不憐香惜玉地直接將年清芷推醒,“七月,你到底怎麼惹四阿哥了,裡裡外外守得這麼嚴,生怕你逃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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