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2 / 2)

年清芷察覺到胤禛周圍的氣壓微微下沉,她愣了一下開口問道:“四阿哥,怎麼了嗎?”

胤禛緩過神,“無礙。”

“明日回門,四阿哥可否陪我一同回去?”年清芷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自然,”胤禛將她的床簾放下來,回到了地上她鋪好的被麓上。

隔著一層被麓,年清芷趴在床上往他的方向瞧去,愛的人在身邊,光是聽著他平穩的呼吸也是開心的。

她抿唇彎出溫柔弧度,緩緩閉上了雙眼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年清芷與四阿哥就坐上了回門的馬車,四阿哥依舊是拿著書打發時間,年清芷也帶了話本子一邊磕著瓜子看著。

外頭人潮湧動馬車行駛的慢,她磕了一會兒口渴便將書放下來,拿了杯子去倒茶水喝,隻是剛倒滿了茶杯的杯盞,突然聽到外頭人群中突然發出女人的尖叫,隨後車夫“籲——”了一聲趕緊拉住韁繩,猛地將馬車拉停。

這馬車行駛的太慢,年清芷根本沒想過會突然來這麼一出,這茶盞被她倒得是滿滿的茶水,這般一停她依照慣性地往旁邊倒去,眼看著手中盛滿水的茶盞也一同往旁邊潑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她指尖接過茶盞,年清芷的餘光瞧見茶盞穩當了才放下了心,但是頭卻是猛地撞上了車窗邊緣,隨之從領口掉出來的是一隻用紅繩掛著的玉佩。

外頭的車夫也是驚嚇未定,大口喘著粗氣瞪著麵前的婦人,距離馬蹄隻有半個手掌長短的地方,身穿著粗布的婦人將一個小孩子緊緊抱在身下不住得顫抖。

方才就是這個小孩子突然冒出來。

那車夫咽了咽口水,怒聲吼道:“你這人怎麼回事?你究竟是怎麼為人母親的,這大街上就任由小孩子胡闖!若是傷到車中貴人,你就是有一萬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年清芷摸了摸被撞痛的腦袋,便聽到外頭車夫在怒罵著,她緩了緩順勢撩開了車窗簾問著馬夫,“怎麼了?”

馬夫聽到是年清芷的聲音,忙是收斂了怒容回了頭恭恭敬敬地道:“回側福晉的話,方才這對母子直衝衝地闖到馬前頭,差點就被壓在了馬蹄上,還好奴才及時拉了繩,不然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他又問道:“王爺和側福晉沒傷到吧?”

年清芷側過頭看了眼胤禛,隻見對方穩穩當當地坐在原地,骨節分明的指尖還捏著一杯茶盞,白瓷茶盞襯得他手更是白皙,那茶盞裡頭的水滿滿當當地竟是連一滴都未傾斜出來。

看來根本不用她問詢,對方自是好的很。

年清芷扭過頭來回車夫道:“我與王爺皆是無礙。”

她看了眼還在顫抖的婦人,柔聲勸說道:“既是沒撞到,那就算了吧不要再多加責難了。”

車夫心中還有些氣憤,但既然側福晉都說了他便也罷了,他恭恭敬敬地道了一聲“是”,又回過頭去生氣地叮囑道:“要不是我家福晉人好,我今日必放不過你,往後看路可要仔細些!”

那婦人忙是連聲道謝:“多謝官爺多謝夫人!”

她抬頭望過去,年清芷正收回手將簾子放下,她粗粗瞥了一眼卻是驚在了原地。

還是車夫一句“還不趕快讓開!”她才緩過神來拉著孩子的手站到了路邊,看著馬車從麵前緩緩經過,卻還是沉浸在震驚中。

婦人低下頭問那小孩子,“安佑,剛剛在車裡的夫人你可瞧清了沒?”

小孩子還在驚嚇中,驚疑不定地看向夫人,過了半晌才搖了搖頭顫著聲音,“娘親,我沒瞧清。”

那婦人蹙緊了眉,喃喃道:“那夫人怎麼看著那麼眼熟,那麼像阿洛那個丫頭呢。”

她問了著身旁的人是否知曉這馬車是誰家的,那人笑嗬嗬地道:“你必定是外地來的吧,這京城誰不知曉這是雍親王府的馬車,瞧著側福晉與王爺一道,算算日子今天應是回門。”

“妾身確實是第一次來京城,隻是這回門……”婦人點了點頭繼續追問道:“你可知這側福晉是什麼來頭嗎?”

“那位側福晉出身可是不凡,是年家的三小姐,原湖廣總督最小的女兒。”那人非常熱心地給她科普著。

得到了“雍親王府”的答案,那婦人陷入了沉思,可方才車上的女子分明是阿洛,怎麼會成了年家的三小姐還嫁進了雍親王府中呢。

***

年清芷將車窗簾放下來,看了眼胤禛手中盛滿了水的杯子,下意識按照往常的習慣將臉湊近,就這他的手輕輕抿了一口。

剛抿了一口她心頭卻是一咯噔想起她現在已經不是年清芷了,她僵了下身子抬頭試探地看過去,胤禛眸中像是固封著一層薄薄的冰,冷冷地瞧她。

自知自己的行為有些得寸進尺了,年清芷忙是將他手中的杯子接過來,討好地笑道:“四阿哥,我這不是怕接過來不小心打濕您的衣裳嘛。”

胤禛卻是沉默不言,年清芷剛想再說些什麼,卻是瞧見他突然伸了手過來朝她的胸口探去,她臉突然熱起來,似乎像是熱騰騰的水蒸氣撲麵而來一般。

他雖是經常不苟言笑的模樣,可實際上卻是個悶騷的主,這個事實她原先在宅院就知曉,她下意識以為他要動手動腳,她又驚又羞地往後躲了下,“你要做什麼?”

胤禛的手還是伸了過來,年清芷緊閉上雙眼,過了會兒卻是發現意料的觸碰感並沒有傳來,她疑惑地半開合了雙眸看去,隻見胤禛指尖捏著那枚漏出來的玉佩微擰著眉梢。

這玉佩年清芷也是第一次瞧見,倒也不算瞧見,隻是戴著似乎太習慣了些導致她先前並沒有意識到這玉佩的存在。

她眸光落在胤禛指尖捏的那枚環形玉佩,那玉佩晶瑩剔透是成色極好的水綠,在陽光下閃著光芒。

那環形玉佩是當初德妃特地為她定製,若是沒有猜錯,這環形玉佩背後刻著兩個字“清芷”。

當初年夫人將那對兔子吊墜贈送給了她,她便也以玉佩相贈,如今這玉佩竟是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胤禛也瞧見了背後刻的字,臉色極是難堪,“這玉佩怎麼會在你這?”

“這是額娘給我戴上的,據說是與我額娘一見如故的姑娘所贈。”

年清芷如實說著,她抬眼看著胤禛,“看來王爺認得這枚玉佩的主人,不知這玉佩的主人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呢?”

胤禛手鬆開,那枚玉佩又重新落在她的衣襟上,他聲音冷淡得像深潭中冰涼的水,“不認識。”

年清芷心沉了下去,冰涼透過聲音傳進她的耳中直至五臟六腑中。

看來胤禛真當是恨極了自己,她將玉佩塞回進衣內,雙手捧著茶杯試圖用茶水的熱來捂著。

很快馬車通過人群擁堵的地方,加快了速度到達年府。

年府一早便收到年清芷與四阿哥一道回門的消息,全家人都在外頭等候著。

年夫人與年羹堯她原先都見過,與年夫人並肩站著的中年男人便是年遐齡了,年遐齡雖是已過知天命的年紀卻是極為精神。

站在年遐齡與年羹堯中間的青年則是年希堯,相比於年羹堯的健壯挺立,他更像一個斯斯文文的白麵書生。

雙方寒暄著進府,胤禛與年遐齡一道在前麵走著,年清芷便跟在年夫人身旁。

胤禛與年羹堯還有政事要談,年清芷便和年夫人暫時去了後院吃茶。

丫鬟們將點心一道道地擺了上來,年夫人給她布著菜,“你多嘗嘗,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可是在王府中吃不到的。王爺待你如何?”

其實消息她都已經聽說,洞房花燭夜第一晚胤禛便離開,年夫人本來還在為她揪著心,卻是沒想到四阿哥後兩天竟是連續著歇在她的房內,四阿哥對情愛並不感興趣,極少進後院,連續歇在一個女人房中的事更是沒有發生過得。

年清芷一早便從紅酥那兒打聽來了自己的口味,便按照紅酥所說的先拿年盼窈最愛的栗子糕吃,她將口中的點心咽下去,“額娘,四阿哥對女兒很好。”

年夫人眸光落在年清芷臉上,神色有些複雜隨即又掩下,“阿盼,聽紅酥說你失憶了?究竟是多少事情記不得了?”

年清芷本來就沒有原身的記憶,之前穿成“年清芷”的時候,她才剛入宮人生地不熟的,就算露出些許端倪,旁人也不會主意。

隻是如今穿成了年盼窈,年盼窈可是有父母兄長的,她就算裝得再像也沒辦法將至親之人糊弄過去,便索性不瞞了將實話說出去。

年清芷手中的筷子停了下來,抬起眼梢露出幾分落寞,“額娘,我什麼都記不得了,不過好在紅酥將一切都告訴了我,我才不至於這般慌亂。”

年夫人笑了起來,將她額前的亂發撩到了耳後,“既是忘記了前頭的事,就當重新來過。”

不知道為什麼年夫人一點都不上心,年清芷甚至覺得年夫人有些僥幸地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不過她雖是與年夫人隻有一麵之緣,但光是看年羹堯如此單純善良,她便知曉這個家風也是端正的,便是再壞也壞不到哪去。

太子為何被廢的緣由年清芷不好去問任何人,但年夫人是這副身子的親人,問她應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年清芷想了想便試探地問道:“額娘,我前兩天進宮聽到幾個宮婢議論太子被廢的事情,可我聽紅酥說皇上是極喜歡這個兒子的,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皇上如此生氣,竟是將太子給廢了。”

然而年夫人終究還是閨閣婦人,從年夫人那兒打探到的消息也僅僅如傳聞那般,倒還沒有年清芷自己知道的多,便是作罷了。

胤禛下午還有政務,在年家陪著年清芷一上午便直接騎馬進了宮。

胤禛走了年羹堯還留在家中,年清芷便去年羹堯的院子坐坐,十三年過去那個眼神純淨的少年成了內斂成熟的青年,他彼時已經收到康熙的聖旨被破格提拔成為四川巡撫、封疆大吏,再過段時間便要去四川上任。

年清芷前去的時候,年羹堯正在四川省各年的卷軸,見著她前來忙是放下了卷軸,滿臉是笑地前來相迎,“妹妹,你終於想起了我這個哥哥,我方才幾次前去你都與額娘想談甚歡,我怕打攪了你們索性就回來看卷軸,過會兒再去尋你。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四阿哥對你可好?”

年羹堯問出了口才想起四阿哥洞房當天就離去的事情,臉色一僵生怕年清芷想起難過忙是補救道:“四阿哥心思本就不在閨房之樂上頭,最近幾年沉迷於修佛法更是清心寡欲,妹妹你可要多擔待點四阿哥。”

“我知曉,四阿哥對我很好,我現在也很好。”

年清芷與年羹堯聊了聊,便將話題轉向太子被廢之事,此事真正的原因年羹堯倒是知曉,隻是妹妹素來單純,他不忍心將她拉近政治漩渦裡頭,隻是蹙著眉:“你一個女兒家怎麼關心此事?”

“太子與四阿哥素來交好,太子如今落了難,我瞧著四阿哥不開心,我想替他解憂。”

年羹堯還是有些大男子主義,“此事我相信四阿哥已經有了解決方法,妹妹你不必如此擔心。”

“對了,這些是你嫂子專門給你添置的,成親前沒來得及給你,如今你就拿回去吧。”年羹堯從桌上拿了一個小妝奩塞進了她的手中。

年清芷順勢抓住年羹堯的袖口,撒嬌一般地甩了甩他的袖子,“好哥哥,我好奇嘛,你就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嘛。”

說完就連她也起了些雞皮疙瘩,她還從未這般撒過嬌,隻是按照紅酥所說的年盼窈的性格來。

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年羹堯一怔,隨即他將驚訝的神色壓了下去,寵溺地道:“罷了,拗不過你高你便是。”

雖是一瞬間的驚訝年清芷也是極敏銳地捕捉到了,難道是紅酥中間傳遞了什麼錯誤消息嗎?

不過既然年羹堯答應說,那她的目的也是達到了。

年羹堯蹙緊了眉頭叮囑道:“不過此事切不可外傳。”

年清芷連連點頭,隻見年羹堯背負著雙手,似乎是極有壓力地呼出了一口氣方才道:“今年春天皇上巡幸塞外十八阿哥突然身染重病,皇上將一切事務皆是停了親自在十八阿哥身邊照料,這些你應當是知曉的吧。”

年清芷點了點頭,抬眼看去,“所以這個時候太子是做了什麼事讓皇上勃然大怒嗎?”

年羹堯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十八阿哥患病時幾位一同臨行的阿哥們輪流與皇上一同照顧十八阿哥,可有天晚上太子告了病假沒有來照顧十八阿哥,皇上擔心太子被十八阿哥傳染,便前去太子的營帳中探望,誰曾想……”

他頓了頓看了眼年清芷,隱晦地說道:“發現敏娥郡主在皇太子的營帳中,而且敏娥郡主是昏迷狀態。”

年清芷終於明白皇上為什麼會如此寵愛的太子發這般大火了,在十八阿哥患病期間“迷\奸”蒙古敏娥郡主,真當是十分荒唐的事了。

她猶豫了下開口:“可皇上應當知曉太子不會是這般的人……”

年清芷話說了半截,方才想起那日胤礽難過的模樣。

“縱使是個陌生人對這般事情都尚且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可皇阿瑪——我的親生阿瑪卻是在此事發生的第一刻便認定我是做了那般事的惡人,第一刻便廢除了我的太子之位,將我軟禁在此。在他心中,我究竟是他的兒子呢,還是他的敵人?”

“或許從我成年的那一刻起,我便成了那個處心積慮覬覦他皇位的人。”

胤礽的話語還在耳邊回想起,年清芷突然有些理解了胤礽的心情,旁人都會疑慮的事,可康熙卻是相信了。

年羹堯補充道:“若隻是做事荒唐,皇上也不至於廢太子,那夜皇上發完火便將太子軟禁在營帳裡,可第二天太子聽了旁人的勸說半夜裡偷偷摸到皇上的營帳外,想要解釋那天的事。可還未來得及進去,便被守在外頭的衛兵抓住,太子不過是想前去解釋,那些衛兵卻是聲稱太子已經在外麵偷窺良久,似有謀逆之意。與此同時有人將太子和索額圖結黨營私之事報給了皇上,皇上想起二十九年他征戰噶爾丹途中病危傳信於太子速速趕來,太子卻是在京中糾集軍隊耽擱了路程,病危這段時日索額圖又在京中大肆削減明珠的人。自此,皇上對太子結黨營私和懷有謀逆之心的事更是深信不疑,”

太子就算作出什麼混賬事在皇上眼中隻是行事荒唐而已,可太子如今是威脅到了皇位,對於皇上來說這才是最不可寬恕的罪惡。

“那背後行事之人哥哥是否知曉?”

年清芷心中有了預感,果然從年羹堯口中聽到大阿哥名字。

胤禛不聲不響的可卻是一個記仇的人,上輩子大阿哥的仇還未報,看來此次終於要一並算賬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sterabbit”,“阿檸檸檸”,“啾啾”,“無心”,“汐諾”灌溉的營養液麼麼噠!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