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撕破臉皮(1 / 2)

江洛抵達江宅時, 已是再有一刻便酉初。謝氏領她到院中,她屏退眾人,先和謝氏說了幾句要緊的話, 又洗澡、更衣、梳妝, 到戴上最後一根流蘇釵, 便已將要戌初。

懷表上的指針再有五分鐘就指到晚上七點。

江子麟官居從五品,雖還不在三日一常朝眾臣之列, 卻是每日要到大理寺衙門點卯的。

這個時辰吃晚飯, 還是吃酒宴,待入睡隻怕要二更後。明日他隻怕淩晨四點就要起來——

江洛並不想到江家第一天就耽誤新兄長的差事, 梳妝完畢便忙走出臥房, 看見謝氏竟一直在東間榻上坐著等她。

她忙走過去:“勞嫂嫂久等了。”

謝氏已站起來,幫江洛撫平肩頭一點點褶皺,笑道:“咱們不用急,慢慢去。你才到家第一天,他做哥哥的不去親迎,已經是委屈你了。至於明日上衙點卯,那是他自己的事,和咱們什麼關係。”

說完,她挽了江洛的手一起出去,又指給江洛一個丫鬟:“這是盈雪, 跟我有幾年了,一向穩重。妹妹的丫頭都好,隻是對這宅子裡還不熟悉,且讓她跟妹妹幾個月。”

江洛搬進來的燕雪院離正院隻隔著一條甬路,過了甬路,從南北穿堂進來便到。

江子麟領兩雙兒女站在廊下等候。

按理說, 雖名分上將是兄妹,到底沒有血緣,各自年紀又大了,他不該在此處,當自行避嫌。可不見一麵又太過怠慢。幸好有賢妻和孩子們,也還不算逾矩。

遊廊上的燈籠將路照得通明。江子麟看見妻子挽著一個容貌清豔幽麗,身形高挑的女子走過來。她的衣裙在夜間顯出幾分縹緲朦朧。走近了,便能看清她行動莊重,神情端凝,一身的書卷氣。

——完全不是他猜測中可能舉止矯揉造作,外貌妖嬈豔冶的模樣。

江子麟為自己感到羞愧。

他還以為,林兄或許是被美色迷惑,才分明可以直接再娶一位合適的官家小姐,卻偏要不惜大費周章把愛妾送來,給她抬身份再迎娶。

他方才還想著,今夜定要叮囑妻子好生教導妹妹,以免將來在外丟了江家的人。現在看來,著實是他過慮了。

林兄豈是會色令智昏之人。

江子麟主動上前幾步,一揖笑道:“妹妹既回了家便安心住下,有什麼話隻管與你嫂子說。”

江洛也忙對這位便宜兄長還禮問安,口中說些“還望不吝教導”這樣自謙的話。

見禮完畢,各自起身。

江子麟請江洛先行,笑道:“十二日後開宗祠,祭拜祖宗,妹妹不必操心什麼,那日早些起來便是。”

江洛再次相謝,心道這位新兄長辦事可真痛快。

回到室內入席,分坐兩桌,用屏風隔開。江子麟和長子在外,謝氏與江洛和兩個女兒、幼子在內。

江子麟敬了江洛三杯,江洛回敬。謝氏又敬江洛,江洛再回敬。

謝氏隻讓江洛每杯吃一口就好:“本就一路辛苦,再吃醉了太傷身。快吃飯吧。”說著,讓丫鬟仆婦把幾道菜挪到江洛麵前,“嘗嘗合不合口味。”

這都是她向江洛問完喜好,叫廚上現趕出來的。

江洛知道自己的飯量比這時代尋常官宦人家的女子大些。在船上後麵那十幾天,她膩得吃不下飯,終於踏在平地上,看見喜歡的菜,自然胃口大開。

還要在江家生活至少半年,難道半年都餓著自己?

這麼想著,江洛就按平常舒服的速度吃飯了。

一碗吃完。

沒等她說話,謝氏已用手勢令丫鬟添飯。

她問了從揚州回來的媳婦,這位新回家的小姑子尋常一頓要吃一碗半甚至兩碗,在船上沒胃口,人都清減了不少。

但今日天晚了,吃太多不好,就隻多盛半碗,省得再積食生病。

江洛對謝氏一笑,心內想,來這裡第一日就見到了嫂嫂在細微處也能如此周全,她一定要學著點!

謝氏也不由一笑,心道二妹妹可真是位妙人。

孩子們都用得香,她也多吃幾口吧。

……

晚飯畢。

奶娘嬤嬤們要各自領著、抱著哥兒姐兒回屋子。謝氏一個一個叮囑過去:今日要晚一個時辰再睡,明日不必早起,特彆是江以庚和江以榮,上學遲了也不怕,夜裡一定要睡足才好。

江子麟默默看著妻子,心下一片暖意。

孩子們都回去了,謝氏便又挽起江洛:“我送妹妹。”

江洛忙道:“已經這麼晚了……”

“正是晚了我才要送你。”謝氏笑。

回去的路不遠,謝氏仍像叮囑孩子一樣和江洛說:“咱們在家裡沒事,起床不拘早晚,你也不必每天早起過來問候我,吃了早飯有空想來就來,很不必當成一件正事。以庚和以榮是辰正上學,以熙以仁白天都在我這,小孩子難免吵鬨,我自己正愁拘束不過來。你是親姑姑,他們有不妥之處,或許我平常習慣了、沒察覺的,還要請你直言。”

江洛一句一句應下,心內感激。

隻是說起孩子上學……她想到了黛玉。

如今她和黛玉身處一城,或許直線距離還不到五裡,卻幾乎不可能見麵。

江家與榮國府素無交集,林如海要與江家姑娘成婚,正是為了與賈家分隔開些,江家便更不可能和賈家往來了。

大局為重。江洛心內想。

早晚她們都會回到林家的。

她走之前寫了三十頁給黛玉的信留給林如海呢,一封信比他五年寫的都多。

不管他是一次全部寄給黛玉也好,還是分幾次也好,希望黛玉看了能稍微解悶,暫且不要太想家吧。

謝氏送江洛到院外,遙看她進了屋子,才叫婆子仔細閂上院門,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