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再次暴富 直接到謝家出嫁?(1 / 2)

——不能叫外人聽見這些!

做了二十年林家的奴才, 林家的人,盛霜菊手比腦子快,先捂住了這女人的嘴。

女人在她手下掙紮, 她兩手一齊死死捂住,心裡卻漸漸反應過來:

這些話叫外人聽見,會對她有什麼不好嗎?

若這人隻是胡編亂造,至少也能給江氏添些堵。若竟然是真的, 想來老爺與甄家的婚約在前, 江氏更不好嫁過來了!

她手一鬆, 有聲音從縫隙裡漏出來:“真有此事!我……”

“還不快請進來!”魏丹煙在後麵急喝道, “盛霜菊!快把人請進來!”

——不能鬆手了。

盛霜菊轉頭, 見魏姨娘身邊隻跟了一個丫頭和一個婆子, 雖然還隻有她自己來, 老爺且不在,但……

後街兩邊已經有探頭探腦的彆家奴才。

盛霜菊一麵把人往裡拽, 一麵極是後悔:方才怎麼就把這人的嘴給捂住了呢?

婆子們也聽命一起“請”人,七手八腳把個人抬了進來。

魏丹煙喘籲籲停下腳,扶著丫頭的手,直接便問那女子:“你……你說你是甄家的人,可有憑信?”

甄應淑活了十九年, 前十五年是甄家同輩裡最小的姑娘。雖然不是老太太生下來的嫡出女兒,但甄家養女不論嫡庶, 都是一樣的金尊玉貴。錦衣玉食、呼奴喚婢自不必說, 自小還有名師大儒教導讀書識字, 至於琴、棋、書、畫怡情養性,亦是無一不學。

十五歲出閣,做了一年彆家媳婦也不曾吃苦, 公婆疼愛,丈夫憐惜。

丈夫死了,又被接回家做姑太太。

甄家被抄前,她哪怕守寡也隻是穿得素了些,飲食略清淡,嫡母慈愛,還把她當女孩兒養著。

可再如何尊貴,甄家落罪,她也隻是罪臣女眷,先是和嫡母嫂子們一起被關在窄小的屋子裡,一天一頓飯,還隻有粗餅鹹菜,水也隻有冷的,激得她肚子疼到恨不能撞牆去死。

還是林大人來過,她紮掙出去哭求,才有了熱水棉被,送來的飯食也有了熱氣,不再冰涼粗糙,難以下咽。

偏日子才好過了沒幾天,又被押解進京,路上也算吃儘了世上的苦。

幸好那些官兵還有顧忌,沒人輕薄她,不然她早就一條繩子了結了這條性命!

她以為到京裡不是死,就是活,她都受了那麼多苦,老天爺還不能給她一個痛快嗎?

偏偏沒有!

皇上賞下一所房子,三十七間半,家裡那麼多人,她分不到一間屋子,隻能和侄女們一處住。嫂子們又說她是嫁過人的,不好總和女孩兒們在一起,商量了讓她去服侍嫡母。

家裡隻有嫡母身邊留了一個老嬤嬤,沒了奴才使喚,所有的事都要自己做。

不僅洗衣、做飯,還有劈柴、擔水、掃地、拔草,甚至倒洗夜壺……

她服侍嫡母,沒分到這些活,可嫡母身邊也並不輕省。老嬤嬤年紀大了,身子不爽利,屋裡的事竟差不多都要她乾。給嫡母穿衣洗臉梳頭,服侍用茶用飯這些還是小事,夜裡不能睡死要聽使喚,她也認命,嫡母待她不薄,她隻當自己是儘孝報答些許。

但她著實不願給嫡母洗腳修腳,服侍方便,還得、還得給嫡母——

頭回做那種事,惡心得她連日吃不下飯,才穿的棉衣又寬了一寸!

她竟成了個丫頭!

皇上隻發還了嫁到甄家的女子的嫁妝,她是回家守寡的姑太太,她的嫁妝不見影子。

家裡沒人敢去替她問為什麼不還,她自己也不敢。

嫡母分了她些東西:

三百兩銀子,幾根簪釵,幾匹緞子,加起來不過千兩,還裝不滿一個箱子。

這些錢她以前都不放在眼裡,如今也當成寶貝一樣存著,一點不敢花用。

好歹家裡還有她的容身之地……甄應淑眼淚不住地往下流,可她聽見嫂子們和嫡母商議,要尋個人家再嫁了她!

想起二哥曾說過要把她許給林大人,她想掙一掙,就騙嫡母嫂子說去她們說的那家看,自己來了林家!

“我家中行四,是老太太的女兒,如若不信,隻管到甄家去問!”

甄應淑站起來,整理被扯亂的衣襟,冷笑發問,“這便是林家的待客之道嗎?”

她自覺拿出了做姑娘時的派頭,在魏丹煙看來卻是色厲內荏。

但看她舉止,的確不似隨意跑來的平民奴才,說出的事又太過驚人。魏丹煙不敢隨意對待,先遞過去自己的手爐,又殷勤替她撫平衣裙上的褶皺,笑道:“娘子且暖暖手吧,請到這邊來坐。”

她便把人引到門房,又叫大敞角門,任人去看。

把人領到內宅裡,還不知會傳出什麼風言風語,敗壞老爺和林家的名聲。

魏丹煙讓丫頭婆子在裡麵捧茶侍奉,出來找盛霜菊:“她都說什麼了,你快一個字不許差,再說一遍。”

盛霜菊重複一遍。

看老爺還沒來,魏丹煙便又看幾眼盛霜菊,歎道:“原以為你糊塗沒救了,現在看還不算太糊塗。方才做得不錯,我和老爺說,一定賞你。你先回去吧,這事不管誰問都不許說。”

她又多解釋道:“讓你先回去,不是要搶你的功勞,是怕老爺看見你生氣,再有誤會。”

盛霜菊望著門房,應是。

真是……可惜了……

盼著這“甄娘子”能拿出什麼信物……

……

正院。

待女兒將五間正室、兩邊廂房全看了一遍,走累了回去歇息,林如海才到書房翻出賈雨村那封信。

過去了一個時辰零兩刻,或許那甄氏已經等得心慌、害怕,急欲離去了。

拿好信,林如海不急不緩走到後西角門的門房,推門而入,看清來人的臉。

是甄家的四姑太太。

他不令人關門,也不聽甄氏多話,直接把信放在靠門的桌上:“我並不知你兄長是否有結親之意,但林家從沒派人去提親,隻有金陵同知賈化曾想做媒,但不過一個月,你兄長便派人來林家刺殺,想取我的命了。這些陛下皆知。你若還有疑慮,儘管去衙門鳴冤求證。”

他退出門口,吩咐魏氏:“待客人看完,把信送回書房。”

甄應淑苦等了一個上午,隻覺得度時如年。終於熬到見麵,林大人比第一回見時還更風姿流麗了,卻為什麼不似那回……還令人攙扶起她,耐心聽她訴說,今日竟如此無情,連靠近她都不肯?

“林大人!”

她想跑過去。

她知道自己容色極好,哪怕釵荊裙布也掩不住,前頭的丈夫哪日不讚她一次?上回見麵她太狼狽了,或許這次看清她的容貌林大人能動心……可她才站起來,便被一雙手緊緊拽住。

魏丹煙使儘力氣壓她坐好,叫婆子守著,親自把信拿過來。甄娘子不肯看,她便一字一句讀給她聽。

“我們老爺和甄家隻有被刺殺的仇,從沒有過什麼婚約。或許娘子的兄長曾經有意,讓賈同知說媒,但我們老爺可沒應。”魏丹煙把信從頭到尾讀了兩遍,收在懷裡,“見娘子也是大家出身,我們才以禮相待。娘子可不要把幾輩子的顏麵都丟了。”

“娘子現住何處?”她笑問,“我讓人雇車送娘子回去。”

甄應淑垂頭坐了半刻,扶著椅子站起來:“不必了,我自己能回去。”

她從袖子裡拿出兩塊棉帕,纏住一圈,把臉死死捂住。雖說是太平盛世,天子腳下,也不少見色起意的混賬男人。她現今無權無勢,無人撐腰,冒了多大的險才來……

明知甄家曾經有意,又不是並不相識……林大人怎就如此心狠呢?

二哥令人刺殺,她、她又不知……

魏丹煙哪裡放心甄娘子自己回去。無事還好,有事林家又是少不了的麻煩。

她讓小廝去雇車,又讓兩個小廝兩個婆子跟車,一定要看甄娘子進了家門再回來複命,回來有賞。

“請娘子不要推拒,這般能快些。”她說,“快中午了,想必娘子家裡人還等著娘子回家吃飯呢。”

不知哪句觸動了她,甄應淑沒再拒絕,和魏丹煙說了甄家住處。

雇來的車不算大,甄應淑一個人坐有些餘地。她不住掀開車窗上的簾子向外看,回去的路和來時的差不多,到處是灰撲撲的普通百姓,衣服都洗褪了色還在穿,有的人已經補丁摞補丁了。

她這件棉襖是新做的,還簇新著,等再過二三年,她也會看起來和這些人差不多吧……

坐在車裡,冷風吹不到她身上,可甄應淑還是打了個寒顫。

她的手已經凍爛了,下一個爛的是什麼?她現在沒時間、更沒錢看書寫字,更彆提彈琴、下棋,想起來好像都是上輩子的事了。等這張臉也壞了,她還是原來的甄應淑嗎?

讓車停在半條街外,甄應淑對林家的婆子小廝一一道謝,走回家裡。

她的兩個嫂子湊過來問:“怎麼去了這半日?看了那家子沒?早知道該有一個人跟你去的。”

甄應淑搖頭落淚:“我……想著不合規矩,在街邊站了一會子,就回來了。”

兩個嫂子對視一眼。

甄應嘉的妻子孫氏道:“罷了,快回屋去暖和暖和。”

甄應淑聽話回房,用同樣的話敷衍了嫡母,待烤暖手,便服侍嫡母吃飯。

家裡飯菜都是女人們自己做了,做到現在,好歹飯是熟的,湯菜也不算太鹹。

一碗雞湯裡有兩隻雞腿,甄家老太太自己吃了一個,把另一個叫甄應淑吃。

甄應淑把雞腿夾到碗裡,吃了第一口,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流。

老嬤嬤正撈湯裡剩下的肉吃,見了笑道:“四姑娘彆哭,你孝順老太太,老太太都知道的。”

甄老太太手裡握著一串有裂紋的玉佛珠,閉眼歎道:“不想嫁,就在家住著,就是多吃點苦。可你也彆太強了。你到底沒孩子,我也沒幾年活了,以後還叫你侄子侄女給你養老送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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