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嬌妻(替人者,人恒替之(?)...)(1 / 2)

寧青青被謝無妄摟得有點喘不過氣。

他的身體硬得像鐵, 呼吸極緩極沉,手臂把她箍得死緊。

他說他隻喜歡她一人。

她輕輕拱了兩下,揚起臉來, 看他。

隻見他的黑眸幽暗得有些異樣,像一對冰冷的、無機質的靈琉石。

眸底斂著一層鋒銳的精芒,似是暴戾殺意。

他並沒有看她。她能看出他的心思已經不在此處,身上氣息縹緲無定, 已是隨時可以出手的絕佳戰鬥狀態。

就連身上的冷香都斂得無影無蹤。

他垂下頭來, 輕輕一吻, 印在她的額頭上。

觸感仍在, 他已倒掠身形, 帶著殘影直直落進了滄瀾界。

寧青青緩緩抬手撫了下有些不舒服的心口,然後舉起手背, 抹掉了額上殘留的溫熱感覺。

“他是在向我表明心跡嗎?”寧青青問龍曜。

“嚶。”

“嚶是是, 還是不是?”

“嚶。”

“可是出征之前說那樣的話,很不吉利啊!”寧青青憂鬱地歎了一口氣, 用苦大仇深的口吻說道,“這種故事我聽得太多了,什麼回來就娶你啊, 回來好好解釋啊, 回來揭穿幕後主使的身份啊……但凡說出這句話的人,總是回不來的。”

說著俏皮話,但胸口那一團鬱鬱之氣並沒有散去。

她微微蹙起了眉。

妄境中的那段記憶清晰地浮上腦海。

她感到有些不值、有些悲傷。

分明他說一句她就會信,可在她死去之前,他卻隻會說, “不要鬨”,“彆亂想”, “懂事些”。

妄境中的寧青青用情絲做了個繭,把她自己困在了裡麵,而謝無妄,他沒有拉她出來,反倒樂於看她作繭自縛。

就那麼日複一日,她的路越走越窄,喘-息的空間越來越小,目光再也望不到外麵,最終把自己困死了。

走到那一步,是必然的結果,不單是哪一個的問題。

寧青青心頭有些悵然,她舉目環視,目光從囤聚在滄瀾界外的重兵殺陣之上掠過。鐵血錚錚,殺意凜凜,這樣的世界,與一株嫩弱的菟絲花格格不入。

所以,那個寧青青最終選擇了蜷起柔軟的觸角,把幼嫩的身軀縮回了溫暖馨香的家中,在那裡,日複一日地等著他回來,放任他變成了她生命中的全部。

就像寄生菌。

菌菇有時候會和植物共生,它攀附植株,相互提供對方需要的養分,互惠互利。這是良性的共生,但這對良好的關係有一個最重要的前提――菌菇與植株,都必須從外界獲取養分來與對方交換,而不是向對方索取。

妄境中的寧青青,就像一隻縮起了菌絲的蘑菇,將自己的全部寄托在謝無妄這株大樹身上,一味依賴他的愛意過活。

這樣的菌菇,最終隻會把自己活成一塊不討喜的黴斑啊。

“我是最漂亮的蘑菇,”寧青青十分珍惜地抱了抱自己,“永遠不要變成黴菌。”

她彎起眼睛想了想,最理想的繁殖狀態,該是深深紮根於大地,愉快地搖晃著漂亮的菌帽,時不時與自己相中的配偶依偎或碰撞,交換信息素,然後快樂地噴吐孢子雲。

絕不是畸形的依賴。

前方傳來的動靜打斷了她的思緒。

一隊高階修士迅速集結,整整齊齊地迎上前來,準備護送她返回天聖宮。

寧青青抬眸看了看他們,又望向山穀入口的滄瀾界。

西陰神女的事情,她十分好奇,她也想見識見識。

而且,謝無妄是她的同族,她不可能全然不關心他的安危。

她不是妄境中那個縮起了觸角的寧青青,她不會傻乎乎地等他回來、等一個結果。

蘑菇想知道什麼樣的真相,便會想辦法把菌絲探過去自己看。

她緩緩噘起了唇,把臉湊到了龍曜的劍柄旁邊。

“龍曜,我們悄悄溜進去怎麼樣?”

“嚶!”

凶劍一掠而起,寧青青就像一隻被拽著跑的風箏一樣,身體橫飛,“嗖”一聲掠過半空,落進滄瀾界。

*

“哇~”

寧青青發出了非常沒有見識的驚歎聲。

雖然謝無妄提過一句,說滄瀾界是一個三界混雜的大集市,貿易十分繁華,但她怎麼也沒想到,竟能繁華成這副德性。

山穀左右各有一株玉櫻,樹乾、枝葉、花,皆是最上等的靈玉雕琢而成,每一片葉和花瓣的脈絡各不相同。腳下一條金光階梯,一望便知是純粹的靈金鋪就,邊緣貼心地裹著雕了精致紋理的翡翠。

此地地勢較高,放眼能看遍大半個穀地,遠望便知那些層巒疊嶂的樓閣精致異常,用料皆是不俗,寶光炫目,比仙境更加仙境。

北麵有一處極高的殿宇樓台,恢弘華貴,直入雲端,此刻淩空的巨大白玉平台上正在盛開一朵豔紅的牡丹花。

定睛一看,原來是千人群舞,舞者穿著大紅裙,結成了一朵碩大的、鮮活流動的紅牡丹。嫋嫋樂音隨風飄滿了整處仙境,抬手一撈,似能抓到滿滿一把香濃。

巨大的金鼓看起來足有三丈高,腰間紮著飄帶的壯漢光著上半身,手舉攻城圓木一般的鼓槌,敲出渾厚韻律的‘咚咚’聲。

廣殿之下人頭攢動,金燦燦的寶光與五彩剔透的靈芒交錯著,大把大把從殿台上拋灑向四方,因為太過致密,就像是一片五光十色的靈雲浮在半空。

比天上下錢還誇張!

整個穀中喜氣洋溢,一片歡騰。

寧青青立刻忘記了什麼寄如雪,什麼謝無妄,什麼西陰神女。

她抓著新歡龍曜,愉快地拾階而下,前往北麵去看熱鬨。

行到半途,她忽然想起自己長得也像西陰神女。

一隻謹慎的蘑菇是不會讓自己被人捉去做替身小嬌妻的。

寧青青在乾坤袋中扒拉了好一會兒,翻出一隻頹喪的兔子麵罩戴上。

腦海中隱隱浮起一些畫麵,她搖晃著頭頂耷拉的兩根兔耳朵,放火點了煌雲宗的糧倉。身後追著一群大呼小叫的人,她左衝右躥,躲開一把把飛來的刀劍,還有磨盤、水盆、擀麵杖……兔子被攆得雞飛狗跳,忙亂之中掀了一間又一間屋,還隨手撩走了一床大被褥,露出底下一對沒穿衣裳的少年男女。

男的粗了脖子,從臉紅到了肚臍,他扯著嗓子大吼:“竹葉青!我要你的命!”

她哈哈大笑:“小狗你不行!”

一隻追殺竹葉青的夜壺從破碎的窗戶口飛了進來,正正扣在他身邊通房小丫頭的腦袋上。

還嗡嗡地晃了三圈兒。

嗯……

煌雲宗,是個很有生活煙火氣息的地方啊!

寧青青搖晃著腦袋,藏在麵罩下麵的臉上露出了縹緲的微笑。

後來不知道在哪裡聽到了消息,得知小狗他真的不行。那時候他隻有十四五歲,被同齡的夥伴們攛掇著學壞,由著身邊伺候的小丫頭爬進他被子裡麵脫光光,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瞎折騰了半天,沒能成事,好巧不巧還被竹葉青掀了被子,叫宗門上下看光光。

自那之後,煌雲宗少宗主黃小泉就徹徹底底恨上了竹葉青,據說還留下了某種陰影。

這些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記憶讓寧青青笑了一路,笑得雙肩一顫一顫。

快樂的寧蘑菇很快離開了金翡翠台階,進入山穀腹地。

穀中密布著仙草繁花,隻不過都不是自然的傑作。原本長著花草樹木的地方都被清理得光禿禿,地麵鋪滿了細碎通透的淺綠色靈晶,一縷縷靈藻製成細草密密地鋪在靈晶中,踏上去鬆軟舒適。左右兩旁種著從彆處移植來的瓊花玉樹,看著有些水土不服。就好像,女子們把自己原本細彎的眉毛拔掉,畫兩道假的上去。

玉樹瓊花之間,是一處處華麗的店鋪和小攤,今日界主娶親,絕大部分仙魔妖鬼都聚在北部山穀。

此間景象,與外界大是不同。

寧青青踱進左邊一間門口立著象牙色牛角雕像的店鋪。

木櫃台後麵蔫蔫地坐著個夥計,無精打采,整個上半身癱在櫃上,趴得像一隻曬死在沙灘上的章魚。

“朋友,能否打聽個事?”寧青青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夥計軟綿綿地坐起來,身體坐直了,頭卻依舊留在木櫃上,脖頸拖得細長,像根軟麵條。“他”用下巴粘著櫃台,翻起眼皮,陰惻惻地瞥向寧青青:“……啊嗯?”

擺明了不想搭理的意思。

“請問界主叫什麼名字?”寧青青為了照顧他的高度,彎下腰,把自己折成一個直角,揚起腦袋,對上他的眼睛。

夥計:“……界主就是界主,沒有名字。”

“那請問,你知道寄如雪嗎?”

“不知道。”夥計非常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腦袋在櫃台上一滾,又一滾,“到底買不買東西?不買就滾,滾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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