檳城東,一棟豪華彆墅之中。
往日裡,這裡是河圖商會的聚會場所,是權貴往來的地方,可是如今,這裡十分冷清。
長長的沙發上,隻坐了甄家旭和霍蕾兩個人。
霍蕾給甄家旭揉捏著肩膀。
甄家旭閉目養神道:“你這手法,真的比那些要價幾千的按摩師都專業。”
霍蕾笑笑,沒有說話。
按摩完了,麵對空曠的房間,甄家旭睜開眼睛長歎了一聲。
在過去,那些富人們以加入河圖商會為榮,可是隨著基金會被查,十三公館被封,保潔公司裡麵的雇員紛紛被抓,那些人們都開始自保。很多人怕被警察查出聯係,全都避之不及。還有不少人主動退出了河圖商會。
兩人對這一切雖然早就有預料,但是依然有一種樹倒猢猻散的淒涼。
霍蕾看出了他的心思:“最近督導組一直在,商會這邊沒有什麼人過來了也是正常的。”
甄家旭對霍蕾道:“他們做得過份,我也是無能為力,正好借此機會和那些人割裂。從今往後,商會之中就剩下一些正經的生意,也不怕警方查。將來這些剩下的,都是你的。”
在幾年前,甄家旭就感覺到了商會的發展有了問題,當商會做得大了,
他表麵上不理商務上的事,忙於做著慈善,攀附關係,時不時用言語敲打那些小輩,事實上從那時起,他就開始著手準備,把自己做過的事打掃得乾乾淨淨。
霍蕾道:“是,乾爹。”
她表麵上恭恭敬敬的,心裡卻在想。
甄家旭借著警方的打擊,其實也是在排除異己。
盛千城和韓清逸一倒,眼前的老狐狸含淚吞下了所有的錢,國外的資產收割,賺得盆滿缽滿,怕是做夢都要笑醒。
她這麼儘心儘力的,想著如果甄家旭倒台,她正好可以拿著最後的錢跑路。
兩個人,各自打算。
甄家旭又道:“不過,表麵上被割去了城池,我們總不能輸得太過難看,你去聯係一下沐譽為,做個計劃留作不時之需,如果那些人做得太過份,督導組真的查過來,我們總要掙個魚死網破。”
這種未雨綢繆的想法,霍蕾是讚同的,她開口問:“那我們要針對哪邊?”
甄家旭道:“整個市局,還有督導組那些人,事情鬨得越大越好。真的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同歸於儘。”
霍蕾嗯了一聲:“我去讓沐譽為準備一下,不過,他們那邊的策劃師,清道夫也被抓了好幾個。”
“清水不是還在嗎?我特彆滿意那孩子的策劃,這時候沒必要藏著掖著,你告訴沐譽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我出事,第一個要倒黴的,就是他。”
說到這裡,甄家旭又看向她,伸出手來拉住霍蕾的手,“果然還是你聰明,我這麼多年,沒白疼你。”
他年長霍蕾十八歲,如今,霍蕾的眼角早就有了皺紋,他也已經成了老人。
霍蕾從那棟彆墅裡離開,她回到家中,脫下了高跟鞋。
她轉身和保姆說:“我要洗澡。”
保姆開始幫她往浴缸裡放水,還灑了一些花瓣進去。
霍蕾很快進入浴室,她用洗手液把甄家旭拉過的地方仔仔細細地洗了好幾遍,然後她脫了衣服,走入到了浴缸裡。
霍蕾把自己全身浸在熱水中。
她今年四十七歲,有些上了年紀,卻遠比同齡的人看起來年輕很多。
過了一會,霍蕾把頭浸在水中。直到感覺到了窒息感她才從水中掙紮而出,趴在浴缸邊大口喘氣。
她這才感覺到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她出生在一個高知家庭,是家裡的二女兒。
在三十一年前,她剛滿十六歲,一次和同學們去夜市看燈。那天晚上的燈火特彆好看,她看到入了迷,和同學們走散了。那天晚上她遭遇了綁架,被帶到了島上。
那是她生命之中丟失的兩年,在那裡,她有另外一個名字,15號。
她是個倔強而聰明的女人,從上島之後,她就開始偷偷學習那些人的語言,想著有一天要逃出去。
她的個子很高,長得漂亮,發育得很好,加上上島很早,熟悉那裡的環境,很多女人都把她當做她們的領袖。
她努力和病院裡的其他女人處好關係,希望她們可以給她傳遞消息,成為她逃跑路上的助力。
在那座島上,她努力讓自己晚些被挑選,可是那一天還是來了。有一天,島上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她成為了被挑選的兩個女人之一。三個月以後,她懷孕了。
島上的女人來得越來越多,到最後排到了八十多號。裡麵有個82號,慢慢和她熟悉了起來。
82號的家庭出身也很好,而且比她還大上幾歲,為人處事都很穩妥。在她幫著82號出了兩次頭以後,她們成為了朋友。
十月懷胎,她生下了一名男嬰。
她曾經以為,她是自私的。可是當她看到那個幼小生命的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化開了,他還那麼小,她想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予他。
她每天抱著他,喂他奶,哄著他入睡,聽著他哭泣。
可是這樣的日子並不長久。
82號給她帶來了一條消息。她聽懂了那些話,她們生下來的孩子,很快就會被殺死。
那天晚上,她抱著孩子,哭了很久。
她可以等,但是她的孩子已經等不了了。
生產以後,她的身體一直不好,總是十分虛弱,時常會發燒。她知道自己可能走不出這個島了。
於是,她問82號:“你想不想逃出去?”
她集結了幾名女人,去準備逃跑計劃。那是唯一的一次機會,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最終,她為了那個剛剛出生的嬰兒,成全了彆人,選擇了自己留下來,麵對那些男人們。
那一天晚上,一些女人成功抱著孩子們逃了出去。而她帶頭,殺死了兩名看守。
甄家旭帶著人去抓了幾個女人回來,然後對她們興師問罪。
其他未逃走的女人都被毒打,鞭笞,還懷著孕的被鎖回床上,永遠不再擁有自由。
有人想要殺她泄憤,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將近,站在那裡大聲地罵他們。
“你們誰敢殺我,我就是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你們那些卑鄙的男人,隻會把女人當做生育的工具,難道你們不是爹媽生下來的?”
“女人原本可以產生更多的價值!你們毀了多少的女人……你們喪儘天良,就不怕天打雷劈?”
甄家旭站在那裡聽她罵著,然後他拉著她的長發,把她推倒在牆上。她拚命掙紮,撕咬,換來了毒打。
“你就是15號?就是你製定了計劃,讓那些女人們逃出去的?”甄家旭質問她。
霍蕾直視著他的眼睛:“對!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為了讓我的孩子活下去,我不怕殺人,也不怕做任何事!”
甄家旭死死地勒住她的喉嚨:“那些女人們跑了好幾個,還帶走了好幾個孩子!我不能交貨,你拿什麼賠給我?”
霍蕾被他掐得眼冒金星,她有一段時間根本無法呼吸,絕望地睜大了雙眼。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時,甄家旭卻鬆開了手。
她順著牆壁癱軟下去,捂著脖子連聲咳嗽著,臨近死亡的感覺並不好受。
甄家旭蹲下身,望著眼前的年輕女人,托起她的臉,她剛剛生育後不久,臉色蒼白虛弱,不施粉黛,卻有一種彆樣的美。
她剛剛殺了人,手上衣服上還有血跡,這樣一位蛇蠍美人,讓甄家旭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吸引。
他可以有很多種方法殺了她,可是他缺少狠辣敢乾的女下屬。最關鍵的是,他發現這個女人在某些方麵,和他有著一樣的特質。
甄家旭的聲音緩和了下來:“我改變主意了,損失已經造成,就算我殺了你,也無法彌補那些事。”
甄家旭擦了擦自己的手:“你長得很漂亮。守衛,醫生,都沒有困住那幾個孕婦,這說明你很聰明。你敢殺人,說明你膽子很大。這些女人跑了,給我帶來了很大的損失,我本來想要殺了你,又覺得有點浪費。”
霍蕾仰起頭,有些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甄家旭說:“我可以不殺死你,也可以讓你不再做個容器,但是你需要給我掙錢,直到你掙到比我今天失去的更多的錢,才能恢複自由,你願意和我做這筆交易嗎?”
眼前的男人是個可怕的人,可這是她的唯一活路。
霍蕾沉默了片刻,用嘶啞的聲音說:“我願意。”
甄家旭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開口道:“我叫霍蕾。”
從那天起,甄家旭把她帶回了檳城,他真的兌現承諾,沒有殺她。他讓霍蕾做他的情婦,對外稱她是他的乾女兒。
霍蕾成為了甄家旭的白手套,她也幫著他做了不少的事,逐漸獲得了他的信任。
甄家旭一手創辦了河圖商會,她就在那些有錢人的身邊不斷安插合適的女人,她總是能夠看透那些女人的心。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逐漸擺脫了容器的身份。可是過去的一切,都烙印在她的心裡。
她打聽了家裡人的情況,父親因為她的失蹤沒幾年就鬱鬱而終,生病去世了。母親沒幾年也撒手人寰,姐姐遠嫁外地,在生產時難產而死。
她成了一個孑然一身的孤魂野鬼。
霍蕾洗完了澡,從浴缸裡出來,用毛巾擦淨。
她的小腹上有著一道傷疤。
那是在她三十五歲時做手術留下的,由於產後沒有好好休養,年輕時被打入了太多的促卵藥物,她的卵巢早衰,子宮裡也長了東西,她的女□□官被全部割除。
她失去了自己的子宮。
她給自己畫精致的妝容,做好看的指甲,買好看的衣服,做高昂的醫美,保持著外表的靚麗。
可是她還是時常覺得,自己是肮臟的,甚至已經不算是個女人了。
隨著年齡增大,她越來越陰晴不定,脾氣暴躁,偶爾會崩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