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到了不少的罪惡,自己也做了不少的壞事,她知道那些人在背後叫她女瘋子。
可她曾經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她仰著頭看著那些花燈,綻放出笑容。
她也曾經是一個年輕漂亮,聰明敢乾的女人,能夠為朋友兩肋插刀。
她還曾經是一個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活下去,什麼都願意做的母親。
可她被那些人徹底毀掉了。
像是一朵被拔掉了根莖,丟在泥地裡的玫瑰花。
墮落到了穀底,隻能同流合汙。
所以直到今天,她不騙那些女孩們,她看到她們,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這麼多年,她一直克製著自己,不去找那個當年被抱出去的嬰兒,可是她的心裡一直在想著那個孩子。
如果她的孩子活著,可能會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會不會長得高大,英俊?
會不會學習成績很好?
會不會覺得,她是個無比糟糕的母親,從一出生就拋棄了他?
他會在這個世界上,好好活著吧。
霍蕾穿好了衣服,拿起了備用手機,她給沐譽為打了個電話:“喂,這一次,乾爹想要玩一把大的。”
沐譽為在那邊說了一些什麼。
霍蕾的聲音冰冷,不含有絲毫感情:“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乾爹指明了,要用清水的計劃。你們先做計劃,回頭拿給乾爹看。乾爹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我們倒了,你也不會好過。”
檳城市局裡,午飯時,顧言琛來找沈君辭一起吃飯。
他們去食堂,打了一些簡單的工作餐。
兩個人在了角落裡,然後又聊起來那些被修改過的檔案。
顧言琛道:“我不知道受到牽連的檔案會有多少,又持續了多久。現在我還沒有和丁局還有督導組說這些事。”
沈君辭說:“我更傾向於,那些修改是在檔案錄入之後進行的,市局的網絡安全雖然高於一般的民用企業,但是也並不是無懈可擊。”
就拿他的技術來說,想要修改一些資料,不是什麼難事。
顧言琛道:“市局裡的檔案室一直留有紙檔,隻是電子係統裡檔案的缺失,會給工作造成很大的麻煩。稍後可能要重新整理一遍了。”
沈君辭低頭吃著菜:“你還記得十三公館之中,清道夫做得那些事嗎?”
顧言琛道:“記得。”
清道夫在女屍上留下的痕跡讓他們確定了死因,房間裡留下的魯米諾讓他們確定了凶案發生的房間。
沈君辭解釋道:“他們留下了明顯的痕跡,反而讓我們能夠更加快速尋找到有問題的地方。在電子信息上,這個道理同樣相通。”
那些人修改了部分的檔案,但是他們不可能改換了所有的文檔。
顧言琛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
沈君辭的目光灼灼:“所以,我們可以對照係統和紙質的檔案,查找裡麵有哪些卷宗被動過手腳,那些可能就是對方覺得心虛有問題的案件。”
顧言琛點頭表揚他:“聰明。”
多行不義必自斃,對方的漏洞其實已經展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這樣就可以輕易攻破迷障。
一頓午飯吃完,顧言琛起身對沈君辭道:“走吧,我們一起去檔案室看看,先不要讓彆人發現我們覺得檔案有問題。”
下午,市局之中。
顧言琛和沈君辭一路走到了市局後麵的檔案室,剛走進門內,就看到老李和他徒弟守在裡麵。
市局的所有案件檔案早就已經電子化,卻在這裡保存了原始的紙質文件。
老李是這裡管檔案的老警察,儘職儘責守護著這些檔案幾十年。
他是早年的大學生,因為一次行動之中腿受了傷,就來到了這間檔案室。
當年,這是個好差事,大家借閱檔案,都需要來找老李。
檔案室被加了密碼鎖,老李不開門,誰也拿不到。
這位老李脾氣古怪,規矩很多。
沒有領導批準不能隨便查看,借了卷宗必須在規定時間內歸還,歸還時會被檢查,不能有文檔丟失塗改,借出去的檔案絕對不允許有一點損壞,否則老李就會把他們一頓罵,還會去和領導告狀。
那時候大家開玩笑,都說老李就像是一隻盤踞此地守著寶藏的惡龍,經常把他們拒之門外。而且絕對是鐵麵無私,不近人情。
可是漸漸地,隨著歲月流逝,年輕人開始越來越依賴電子檔案,他們也越來越少來這間檔案室,除了過幾月就把近期的檔案推過來入檔存儲,幾乎不和老李多說話。
檔案室從每天的人聲鼎沸變得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一個人影。
老李太寂寞,一個人把那些檔案反複整理,後來他去找領導,想要個名額,加個人手把陳年的檔案再好好梳理一遍。
那時候直屬的領導還不願意給:“現在市局的人手吃緊,管理檔案不就是掃描一下導進係統就可以了嗎?一個人足夠了。”
還有人說:“你找個徒弟乾什麼,陪著你坐在檔案室聊天嗎?”
是林局說:“雖然現在已經實行了電子化辦公,但是原始檔案的存儲管理也很重要。這種必要的人手還是要增加的。”
他給老李批了一個徒弟,還是公安大學的高材生。
從此這間檔案室裡就有了生氣。
後來,林局又批了檔案室的修整計劃,給檔案室另外批了房間,加了監控和防盜係統,裡麵防潮防蟲,恒溫恒濕,讓那些檔案卷宗能夠得到更好的保護。
檔案處裡。
顧言琛和老李打了個招呼:“李叔好,我和同事想要借閱幾份檔案。”
他過去跟著林向嵐經常來核對檔案,和老李還挺熟的。
老李認識他,知道他有調閱權限,開口問:“要調什麼時候的?”
顧言琛道:“可能要查幾個案子,我們在這裡看,如果有需要的進行複印,不帶走原件。”
老李道:“那讓小七帶你們進去。”
老李的徒弟名叫戚景峰,外號小七。
他輸入了電子鎖的密碼,帶著他們進入了檔案室內。
那是一間不小的房間,無窗,開了通風機,房間有兩百多平的樣子,數排書架上,放著曆年的檔案資料。
所有的檔案都是統一尺寸的牛皮紙封,乍一看,非常壯觀。
沈君辭還是第一次到這裡。
那些檔案按照年份排列,凶案,失蹤,還有各種普通案件,全都碼得整整齊齊,還在每個檔案袋外麵另外套了一層防塵防潮的袋子。
檔案側麵寫著案發時間。每個卷標都標注了關鍵詞和案件的簡要提綱。
小七的電腦沒有聯入市局的係統,而是單獨做了個索引,方便查找。誰借了卷宗,還需要手動簽字,寫明日期存檔。
看著這些卷宗,沈君辭忽然感動了。
老李做的工作在外人看來簡單,可實際上,這麼多的檔案,想要整理到這個程度,需要數年乃至是數十年的時間。
可以說,老李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這間檔案室,這些卷宗。
他們耐著寂寞,守候著這些被時代拋棄了的紙案原檔。
作為警員,他們沒有衝鋒陷陣,但是他們的工作也是非常重要的。
在這個城市裡有那麼多的惡人,但是同時,也存在著那麼多的好人,正是這些平凡的普通人在兢兢業業地默默付出,才能夠讓那些黑暗無處遁形,讓每一起凶案都能沉冤昭雪。
檔案室裡麵有兩張椅子,一個小桌子,可供臨時查閱。
兩個人走過去相對而坐。
顧言琛先讓小七找到了於悅家人報警的原始文檔,以及莫雪晴失蹤的檔案原件。那些原件都在,小七很快就找到。
隨後他又調取了林落的案件,口供記錄和他的記憶中一致。
最後他又讓小七拿來了有關餘深父母的722失蹤案。
這些卷宗都很完整,沒有丟頁少頁,上麵的字跡清晰,內容非常詳儘。
在餘深父母失蹤案件的卷宗最後,沈君辭發現了一張紙質的借閱證,那上麵是曾經借閱過這份檔案之人的簽名。
其中第二個是陸英,隨後有兩名不認識的警員。
在最後一個格欄處寫了一個名字:林向嵐。
借閱日期是在林向嵐遇害一個多月前。
雖然沈君辭不知道林向嵐當時為什麼借閱了這份卷宗,但是這可能是他生前追查的最後一個案件。
沈君辭把那張借閱證拿給顧言琛看。
兩人相視一望。
林向嵐借閱過的,被人刻意刪除了記錄的檔案。
在那個瞬間,沈君辭似乎看到了林向嵐的虛影,跨越了時空,把那份卷宗放在了他的手上。
他們在時空的兩端共同努力著。
沈君辭鄭重翻開案卷,這也許就是解開一切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