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天空如一砵子的濃墨潑灑過去,遠遠近近都是深深淺淺的黑暗。衰草泛著冷萋萋的慘淡灰白色,樹木也脫光了葉子,裸在黑暗之中。
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道上,有數不清的鬼差,用鏈鎖枷了新鬼,拖著往前急急奔走。身邊不時會有提著幽幽鬼火燈籠的鬼吏鬼差們飄過,他們見到謝必安立即停下來行禮。而與謝必安同行的林夕,讓這些鬼差們詫異不已。他們一邊給白無常行禮,眼神卻一邊不停地往林夕的身上瞟。
幾次之後,林夕也煩了,她輕抬手指在麵前罩上一塊白紗,抖抖衣袖,身上的衣服化成與普通質地的白布衣服。這般幻化後與謝必安的穿著,協調一致,二人加快速度往枉死城趕。
遠處模糊的城池快速地在林夕的眼裡變得清晰起來,這城牆看著與人間的也彆無二致。隻是城牆上掛著的骷髏頭骨,把城牆顯得陰森可怖了一點兒。沿著城牆是三丈寬的護城河,河裡水流寂寂無聲。所有向前趕路的鬼差,到了城池附近,都安靜地站在離河水有段距離的地方,生怕被推入河中。因那河水非同一般,掉進去就再也沒可能浮起來的。
高懸的吊橋,因為子夜降臨,開始緩緩下放。謝必安的到來,使得守候在離吊橋最近的鬼差都慌忙地退讓出一條道路,讓與謝必安先行進城。
在他們的身後,無數個的新鬼在接引小鬼的吆喝下,開始排隊,等著進入枉死城。待進城去的新鬼,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在人間活夠陽壽。進去後,會被審核一生的功過是非,領取相應的賞罰,並在枉死城裡過完陽壽尚餘的部分,而後各奔西東。
進城以後,謝必安放慢了腳步,領著林夕往接引司去。他一邊走一邊對林夕說:“榮國公夫人賈史氏,因前輩子的功德,得投胎保齡候府後嫁入榮國府為國公夫人。”
林夕點頭,“榮國公夫人前世功德不淺。”
賈母微微搖頭,“上人,謝大人,老身還是功德修的不夠,才要拜托你們的。”
林夕微曬,她現在覺得賈母的做法,是沒有彆人置啄的餘地了。個人夢個人圓吧,吃多了嘴欠的懲罰了,還是少評說彆人為好。
“國公夫人自謙了。我們也不是免費做事,隻要付出足夠的功德,沒有圓不了的夢。”
“是嗎?隻要付出足夠的功德,沒有圓不了的夢?”
炸雷一般的聲音,在三人的頭頂響起。
林夕停步,謝必安也停住了腳步,二人看向那路邊站立的大漢。見他身高體健,氣度恢宏,習慣睥睨眾生的眼裡,流露出迫切的渴望。
謝必安笑笑問道:“觀君氣度不凡,枉死城裡未曾見過啊。來來來,到接引司裡詳談。”
這樣的謝必安讓林夕很詫異。他笑笑解釋道:“欲求大道者日益減少,世人多重眼前利益,而不想修來世功德。三千小世界的凡人,被酒色財氣迷醉愈甚,導致地府裡的十八層地獄,擴了再擴。地府現在也急需有功德的人來支撐,才能夠使得天上地下的層次穩固。”
那大漢聞聽此言,遂跟在三人身後,林夕屈指欲掐算這是個什麼人物。謝必安立即阻止。
“上人,有時候餘點懸念,會更有意思的。”
林夕一笑也不堅持。隻看那大漢的穿著、氣度,也應該是一方霸主般的人物。
到了接引司,賈母在自己許願的冊子上,注入一絲魄力。清亮亮的光華瞬間隱入冊子裡,而她本身的精神卻肉眼可見地萎靡了一點兒。
“謝大人,老身想將每個紅樓小世界裡的榮國府命運,都改成林夕上人所達到的那般,老身十世所累積的功德可夠?”
謝必安翻著冊子計數了一番,然後遺憾地對賈母說:“榮國公夫人,這樣的大改變可不是林夕上人改了一個小世界所需要的功德數量。你就是魂飛魄散也不夠的。”
賈母傷心之下,氣色萎靡的更厲害了。
林夕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已經儘力了。”
“唉,上人,老身要是像你那般做就好了。”賈母的語氣複雜,充滿了惆悵、傷心、不甘、悔恨。
“我是知道了結局,且我在替你圓夢之前,還曾經替太子圓了夙願。不然哪裡會這麼容易實現你的心願。”
林夕這話一說,賈母的神色就放輕鬆了一點兒。
謝必安勸道:“老夫人要是願意轉世投胎,憑你此身累積的功德,還是能去不錯的人家的。若是你不急著轉世,你也可以在地府逍遙一段時間。你的後輩子孫給你送的冥幣,足夠你過上不次於國公夫人的日子。”
賈母點頭,“老身還是在地府多住些年,等老大老二吧。或許他們以後的日子拮據,老身還可以幫襯他們等到投胎的時候。”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活著照顧著,死了以後還掛念著。”
謝必安招手叫來一個鬼差,讓他領著賈母去城裡安置不再贅敘。
賈母離開後,謝必安把賈母注入冊子裡的魄力光華,分出一縷給林夕。林夕收了以後,直覺這魄力純粹,不同與自己凝煉的,好像比自己的更純粹。
“謝大人,這魄力有什麼說道嗎?”
“這是地府的混元冊,任何鬼魂的魄力進入後,都會被滌儘塵埃,變得精粹清純。上人求長生大道,是不可少了錘煉魂魄。要是多得這樣淨化後的外來魂魄,對修行也有益處的。”
處理完賈母的事情,謝必安問一直跟著他們的大漢。
“現在可以說說你的事情了。請問你怎麼稱呼?是什麼人?有何夢待圓?又能付出什麼樣的功德?”
“吾姓子名受德,史稱帝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