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到。”
“是嘛。”
“怎麼,不信?”
林梓蘭語氣無畏,給人就算看到了,你又能奈我何的感覺。
“可以打開你的課桌確定一下麼。”秦曉曉上前問道。
林梓蘭:“憑啥?”
空氣安靜三秒。
“是你拿的吧?”
句式雖表疑問,但秦曉曉的口氣十分肯定。
被眼前的小不點頂撞,林梓蘭表情轉變得猙獰。
秦曉曉的雙手有些顫抖,她後退一步,唇緊緊抿著。
殊不知,越是表現得軟弱,就越是能激發人的淩虐心理。
“好啊,我打開桌子,”林梓蘭跳下桌子,惡狠狠地咬字:“你給我瞪大眼睛看清楚了,到底有沒有你的課本。”
咣——
林梓蘭掀開了桌子。
僅見,桌中書本亂糟糟地擺放著,躺有兩本語文書。
其中一本書的封麵邊角,用藍色水筆寫有小小的三個字,那就是秦曉曉的名字。
“那是我的……”秦曉曉出聲。
“你的?”
林梓蘭抓起秦曉曉的課本,明知故問:“我怎麼沒看見。”
“你!”
秦曉曉緩了緩,耐住性子道:“我的書就在你手裡。”
“哎呀,”林梓蘭發出誇張的叫聲,隨即手一鬆,書“啪”的掉在地上。
她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女孩,不願錯過對方流露出怯懦的神情,接而挑起唇角,好似道德觀念扭曲愉悅犯。
“你看,你的課本原來掉到地上了,你卻一直沒有發現,還冤枉我偷了你的東西,你應該道歉。”
道歉?
為什麼道歉。
真正做錯事的人是林梓蘭,不該反過來由自己道歉。
秦曉曉默然須臾,蹲下身,想要撿起掉在地上的書。
忽然,一隻鞋子踩在秦曉曉的手背上,還故意碾了碾。
“誰允許你撿了,小賤人。”
林梓蘭厲聲道:“你性格可真差勁。”
“難怪你爸爸媽媽不要你,哈哈。”
“你胡說!”秦曉曉瞪大眼,內心霎時被酸澀感塞滿,一時間忘記了手上的疼痛。
“他們沒有不要我!”秦曉曉猛然抽出手,起身和林梓蘭對視,大聲反駁:“你憑什麼這麼說彆人!”
“就憑你傻啊。”
“笑死我了,真被我說中了哈,”林梓蘭帶著獲勝的表情,道:“以前你都把頭發紮起來,但最近是披著頭發,所以我猜,沒大人給你紮頭發了。”
“可不就是沒人要……”
秦曉曉怔怔地站在原地,隻覺林梓蘭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變得模糊不清,腦中一根名為理智的弦隨之崩斷。
啪嗒。
這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林梓蘭的話音戛然而止。
她倒在地麵,腦袋靠在凳子上,表情僵硬空白。
距離林梓蘭眼球不足一厘米的地方,豎著一把美工刀。
毫無疑問,隻要林梓蘭動彈,美工刀的刀尖便會刺傷她的眼睛。
秦曉曉俯身,拿著刀指著她眼睛。
儘管做出如此危險的動作,秦曉曉的手依舊無一絲顫抖,她用平靜的語調說…
“我可以把你的眼睛挖走嗎。”
身下人臉色蒼白,發不出回應。
秦曉曉繼續道:“林同學,反正你看不見需要看見的東西,不如捐給需要的人,那樣更有價值。”
“對…對不起……”
林梓蘭聲線顫抖且微弱。
“大聲點,我聽不清。”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林梓蘭全然不複剛才的威風,她害怕秦曉曉真的會弄瞎自己,現在,秦曉曉給她的感覺很奇怪,讓人無法掌控,不現半分印象裡滿嘴正義的樣子。
她求饒:“我錯了,我看得見,求求你彆挖我的眼睛…”
“希望你真心意識到自己錯了。”
秦曉曉涼薄地說完,撿起課本,放回自己的課桌。
做完這些,她離開教室。
因為走得匆忙,秦曉曉未注意到身後走廊的某個身影。
不一會。
那抹身影走入教室。
“嗨,你還好麼。”
聽到聲音,剛剛爬起的林梓蘭扭臉,看見了門口熟悉的身影。
“是你,”林梓蘭皺眉,如果沒記錯,對方是應該是之前春遊時遇見的人,好像是秦曉曉的朋友。
門旁。
背光的緣故,江璿的臉顯得陰沉。
她雙瞳閃爍森然的冷光,唇角上揚:“還好的話,就豎起耳朵坐下來吧。我想和你‘友好’地商量一件事。”
……
對於中午發生的後續,秦曉曉一無所知,她隻知道,下午林梓蘭向班主任提出換座位,調離了秦曉曉身邊。
有時候,隔兩排的位置如隔座山,難以再有交流。
在林梓蘭走遠後,吳優開始主動找秦曉曉說話。
但秦曉曉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
漸漸的,吳優不說話了,以為秦曉曉終究沒有原諒自己的逃避,既然如此,她正好省得熱臉貼冷屁股。
吳優覺得自己仁至義儘,該做的都做了。等對方氣頭過去,說不準就原諒她了,到時再找秦曉曉說話好了。
實際上,不是秦曉曉刻意疏遠,而是她此刻渾渾噩噩,不在狀態。
頭腦仿佛成了漿糊,昏沉的感覺持續到體育課。
現今是自由活動時間,秦曉曉坐在遠處的樹下。
靜下來時,中午發生的一切不斷地於腦海回放。
愈想停止回憶,那時情景的每個細節就愈是清晰。
包括自己猛推林梓蘭,抓著在江璿那拿的美工刀威脅林梓蘭。縱使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她也不該以直報怨,用這樣的手段報複彆人。
畢竟稍不留神,或者林梓蘭掙紮,美工刀就會紮進林梓蘭的眼睛。
若真發生了那樣的情形,結局不過是毀了彆人,亦毀了自己的人生。
“我到底在乾什麼啊……”
抱歉,爺爺。
我做不了好人了。
我做不回好人了。
…我是個壞孩子。
陡然,耳畔傳來腳步聲。
秦曉曉舉目,看到迎麵走來一個人。
來人是隔壁班借她相機的女生,對方身材纖細,半長的發垂至肩膀,一雙眸子顏色較淺,仿如琥珀,裹挾陽光一般的澄澈明麗。
她看著女孩的時候,目光不自覺得溫柔了稍許。
“給你,大白兔奶糖。”
女生伸出手,遞給秦曉曉一枚奶糖。
秦曉曉略微拘束地接過,“謝謝。”
“你看上去非常煩惱,發生了什麼事?”女生音質恍如鋼琴聲,優雅悅耳。
“你可以向我傾訴,我不會告訴彆人。”她坐了下來。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煩惱,”秦曉曉低頭,小聲的、頗具無助地說:“我做了錯事,我害怕我一直錯下去。”
短短十幾天,秦曉曉經曆了許多事,很多話憋在心裡,她無比需要能夠給自己建議的人,女生的出現恰好填補了空缺。
儘管,隔壁班女生不比她大多少,或許指點不了她。
然則,秦曉曉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救命稻草的誘惑力沒有讓她立即鬆開:“我重要的人離開了我,我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我感覺好累,不想再走下去了……”
“彆灰心。”女生覆住秦曉曉冰涼的手,篤定道:“你重要的人一定在在終點等你!”
“哪怕我犯錯,不是個好孩子?”
“無論你是善良,還是惡,我相信你重要的人,定會愛你如初。”
“真的?”
“真的。”
女生接著道:“好了,把不愉快的事都忘掉吧,開心點。”
“你重要的人看到你不開心,也會跟著難過的。”
對方輕柔的話語有如甘泉,湧入秦曉曉乾枯的心河,使之重新充盈力量,給予她對抗生活的信念。
語言何等奇妙。
聽到難得的安慰,秦曉曉像得到了救贖,心情放晴。
談話中的兩人沒有注意,遠處有一個齊短發女孩盯著她們。
見秦曉曉和其它女生聊得開心,江璿感到分外礙眼。
接而,江璿移開視線。
時光悄然無息地流逝。
放學,回家途中。
秦曉曉照常走出校門口,卻見江璿站在拐角處,似乎在等人。
“呦,秦曉曉。”
江璿側頭,朝她打招呼。
“江璿,”秦曉曉一愣,而後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歎道:“我不會再多管閒事了。”
“之前,我總強製你做事。現在沒有我管你了,你應該開心才是。”秦曉曉說。
兀地,麻雀受了驚擾般飛起。
翅膀掠過樹枝,一片樹葉掉落,恰好落在江璿肩頭。
江璿抬手掃掉落葉,麵無表情道:“嗯,你說得對,我開心極了。”
“但,”江璿擲出似曾相識的說辭:“一碼歸一碼呀,你強迫我按你的標準做事,我可是憋屈得滿肚子火氣。”
“所以?”
秦曉曉心下一凜。
“所以,我要報複你。”
江璿加重語調,口氣危險:“搶走你所有朋友,讓你孤苦伶仃。我會纏著你,不給你擺脫我的機會……”
“你好可怕。”
“哦?那你怕了?”
“…你這樣做不對。”
“……”
隨著兩人漸行漸遠,聊天聲逐不可辨。直至黃昏吞沒了那兩道身影,她們的痕跡方才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