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故人相見(2 / 2)

一直到了午膳時候,天子留她在宮裡用膳,宋晚玉這才覺得不對:等等!蕭清音這日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因著宋晚玉與蕭清音關係不錯,以往宋晚玉入宮,在宮中留膳,天子要麼帶她去蓬萊宮用,要麼便是喚蕭清音過來陪著.......

可是,今日午膳卻隻有天子與宋晚玉兩人。

宋晚玉總覺得哪裡不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了一句道:“今日怎麼不見德妃?”

天子提著木箸,夾了塊紅燒羊肉吃了,順道看她一眼,反問道:“怎麼想起問這個?”

“往時入宮總能見著她,今日卻是連人影都沒見著。”宋晚玉便小聲道,“我這不是擔心德妃為著先前魚湯那事生我的氣嘛.......”

說起魚湯那事,天子便又故意板著臉,看了宋晚玉一眼。見她似還真有些忐忑,天子這張冷臉方才有些繃不住了,笑起來:“瞧你整日裡胡鬨,原來還知道擔心彆人生氣呀?!”

宋晚玉厚著臉皮道:“是呀,我最擔心阿耶你生我的氣了。”

天子心下妥帖,露出笑容。

哄完了人,宋晚玉方才接著問道:“要不,我還是再去與德妃道個歉吧?”

話聲未落,宋晚玉便要起身。

天子以為她是真的要去蓬萊宮與蕭清音道歉,連忙伸手把人給攔住了:“行了!她哪有你這樣小氣,那事都過去多久了,都快忘了,更彆提是生氣了。”

頓了頓,天子又道:“再說了,德妃如今也不在宮裡。”

聞言,宋晚玉神色微變,忍不住追問道:“怎麼了?”

天子雖偏疼她卻也是個仔細的,見她這神色,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宋晚玉反應過來,想了想,解釋道:“德妃素來懂規矩,甚少出宮,怎麼偏就這會兒不在宮裡?可是出了什麼事?”

天子見她神色焦急,隻當她是擔心蕭清音,這才開口道:“她倒沒什麼,隻是蕭家老夫人病了。你也知道,德妃自小養在蕭老夫人膝下,待這個祖母也一向親近,這些日子一直為著這事寢食難安,昨晚上還與我求過一回,說是想著回蕭家看一看。我想著也不是大事,便答應了下來,所以她今日一早便出宮去蕭家了。”

本朝民風倒也算是開放,便是如蕭德妃這般的宮中妃妾,若是得了天子點頭,也是能出宮的。尤其是這種娘家長輩病重的情況,還真算不上特殊。

隻是,宋晚玉聽入耳中卻更覺不對,心下隱隱有些不安,偏她又說不出什麼,隻得勉強點頭,含糊的應了一聲:“原是如此.......”

想著蕭清音如今就在宮外,便如刀懸頭頂,宋晚玉心下實在難安,便是對著一桌子的好菜,她也是毫無胃口,隻匆匆的扒了幾口飯,吃了幾箸的羊肉蝦肉,便放下了木箸。

天子見了,便勸她:“上回不是說魚湯好喝嗎?今日特意叫人給你做的,怎麼又不喝?”

宋晚玉正想著出宮,不知該如何開口,這會兒聽著天子這話,隻得搖搖頭:“沒胃口,喝不下。”

天子看了她片刻,不一時便猜著了她的心思,歎了口氣,隻得開口:“罷了,你要有事,便先回去吧。”

聞言,宋晚玉不由鬆了口氣,當即便要行禮離開。

隻是,她方才起身,便又頓住了,忽而湊上來抱著天子的胳膊,輕輕的搖了搖:“我就知道阿耶你最疼我了!等我回府處理完事情,再來陪阿耶你說話。”

“可彆來了!”天子擺擺手,十分嫌棄的模樣,“我這兒一堆的事情要忙,哪有空陪你說話。”

宋晚玉笑嘻嘻的搖了搖天子的胳膊,撒嬌道:“我來了,阿耶肯定就有空了。”

天子原還有些氣,被她這般抱著撒嬌了幾句,心下的氣不由得便也散了去,想著也就隻這麼一個女兒,寵著點慣著點,也是沒法子的事。隻見他伸手在宋晚玉的額上輕輕的點了點,滿肚子的話也就隻剩下兩個字:“.......你啊!”

宋晚玉歪了歪頭,朝天子做了個鬼臉。

天子被她這怪模樣逗得一笑。

好容易哄好了自家阿耶,宋晚玉這才急忙忙的從宮裡出來。她如今想起蕭清音,再無當初的親近,隻覺得頭疼煩躁:蕭清音平日裡不出宮,如今卻在這個檔口出宮,可彆是有什麼彆的打算吧?

宋晚玉想著霍璋還在府裡,更覺心下不安,也不坐馬車了,從人手裡搶了鞭子來,自己騎著馬趕回去了。

就在宋晚玉策馬往府裡飛奔時,蕭清音已是到了公主府——她借了蕭老夫人的病出了宮,可真正想來的卻是宋晚玉的公主府。所以,她一早的出宮,耐著性子在蕭家走過場後便直接來了公主府。

對蕭清音來說,現在根本沒有什麼事比確定宋晚玉府裡那位“霍公子”的身份更重要的了。

為防萬一,蕭清音甚至還挑了個宋晚玉入宮的日子出宮。

所以,等到蕭清音到了公主府時,府裡也沒個正經的主子,自然也沒又人敢攔著這位深受聖寵的德妃娘娘。

珍珠親自出麵,連忙請了人入內坐著,忙端了茶上來招待。

蕭清音卻沒有坐著喝茶的意思,接了茶盞後並沒有喝,反到是娥眉微抬,轉目看著侍立在一側的珍珠,忽而露出一個笑容,問道:“聽說秦王給你們公主送了個人,姓霍。他人在哪裡?”

珍珠是知道宋晚玉待霍璋的小心,對這這麼一個問題自然不敢輕忽,不由垂頭,抿了抿唇,一時沒有應聲。

蕭清音也不氣,反到是微微抬手,將手裡的茶盞擱到了案上。

瓷器碰著木幾時,發出極細微的聲響。

珍珠心頭不由一凜。

隻聽蕭清音語聲輕柔的開口道:“我在問你的話。”

珍珠一頓,再不敢沉默,但她還是大著膽子道:“您說的這個霍公子,我也不大清楚。不如請您稍等,待公主回來........”

雖然外頭的人都說蕭德妃“出身高貴,溫柔大方,最是良善不過”,可如今瞧著,這位蕭德妃顯不是個簡單角色,隻怕是此來不善,珍珠自然更加不敢直說。

“若我不想等呢?!”蕭清音語聲淡淡,“你是知道我身份的,怎麼敢在我麵前,叫我‘稍等’?”

她言辭若刀鋒,目光更見鋒利,就這樣輕飄飄的落在珍珠的臉上,猶帶血腥氣。

被她這般看著,珍珠隻覺得莫名惶然,後背泛涼,渾身僵冷,甚至忍不住的想要發抖。

欣賞著麵前這個小侍女漸漸蒼白的臉色,蕭清音心情倒是稍稍好了些,微微一笑,這才紆尊降貴的重又開口,一字一句的道:“我想:我若是在這府裡處置個丫頭,聖人與公主想必也不至於為著這點小事與我計較。”

與此同時,隨著蕭清音一起入廳來的兩個侍衛皆是將手按在了腰間的長劍上。

珍珠咬了咬唇,終於還是垂下頭:“奴婢這就叫人去問。”

蕭清音盯著她:“不必,叫管家過來,我親自問他。”

珍珠深吸了一口,知道再不能拖,偏偏那位霍公子不能起身,還得坐在四輪椅上,連躲都不能躲!她咬咬牙,頂著蕭清音針刺一般的目光,隻得喚了管家來。

管家倒是沒這麼多心思,想著自家公主與德妃一向感情極好,再者,德妃乃是從宮裡出來的,指不定是承了聖人的意思來察看那位霍公子的。

所以,管家並不隱瞞,坦然道:“霍公子眼下便在西院。”

蕭清音點點頭:“帶我去西院。”

珍珠欲言又止,但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攔不住的,隻得也跟著一起去了。

幸虧西院偏僻,蕭清音就算是走過去也要一段時間。

珍珠一路上膽戰心驚,就盼著公主早些回來才好。

幾人一路行至西院門口,倒是蕭清音自己先在院門口頓了頓步子,像是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抬步往裡去。

也不知是巧還是不巧,霍璋這日正坐在四輪椅上,在院裡做木雕。他聽到腳步聲,抬眼看了過來,第一眼便見到了從院門口走進來的蕭清音。

蕭清音自也是見到了坐在四輪椅上的霍璋。

四目相對,兩人都沒有說話。

但是,他們的臉色也都變了變。

蕭清音那張溫柔含笑的臉容不知何時已徹底的沉了下去,臉色近乎青白,毫無一絲血色。

霍璋臉色倒是好些,但他握著刀的手掌緊了緊,眼裡隱約還是能看出些冷沉的顏色。

院中一時極靜,過了許久,蕭清音方才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果然是你!”

霍璋看著她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時竟是不知該如何應對,隻淡淡的“嗯”了一聲。

蕭清音卻是深深的看著他,隨即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轉目去看跟在自己身後的珍珠等人,忽而開口嗬斥道:“你們都下去!”她像是已經沒了耐心,再不願假作溫柔,冷著臉看著這些下人,聲調近乎尖銳,“我有話要與這位霍公子說。”

珍珠等還要再說幾句,隨著蕭清音進來的幾個侍衛皆已拔劍出鞘,逼著這一院裡的人都退了出去。

於是,整個西院便隻剩了蕭清音與霍璋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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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玉策馬回來時便已覺得不對——蕭清音的半幅儀駕還擺在外頭呢!人都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宋晚玉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出了錯漏。隻是,想到霍璋如今正在府裡,想到蕭清音如今可能已經見了人,想到秦王當初的特意警告,以及蕭家當初在霍家之事上的不明不白.......宋晚玉隻覺得自己的心中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慌亂,各種各樣的念頭如潮水般的此起彼伏,又像一柄絞肉刀,硬生生的在她心裡亂攪著,把她一顆心都攪得亂七八糟。

她握著韁繩的手都有些發顫,翻身下馬時頭一回腿軟,一個踉蹌,險些便要摔倒在地上。

虧得有人上來扶了一把,悄聲稟道:“德妃娘娘領著人去西院了。”

宋晚玉握緊了手裡的馬鞭,深吸了一口氣,沉聲應道:“我知道了。”

話罷,她便抓著馬鞭,疾步往西院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腦子都是空白的,隻心裡七上八下,說不出的慌張與害怕。

走著走著,她越走越快,忍不住的跑了起來,甚至都把跟在身後的侍從甩了開去。

待她氣喘籲籲的跑到了西院後,珍珠等人如見救星,連忙上來稟道:“德妃娘娘還在裡頭——她把我們都趕了出來,說是有話要與霍公子說。”

宋晚玉點點頭,抬步往裡走,緊接著問了一句:“說了多久了?”

珍珠估摸了下時間:“半刻鐘不到吧。”

宋晚玉稍稍的鬆了口氣,才入門便揚聲喚了一聲:“德妃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話聲未落,她已是快步走了進去,恰可看見了正在院中說話的兩人。

霍璋仍舊坐在四輪椅上,臉色冷到了極點,握著扶手的手掌緊繃著,幾乎可以看見手背上的青筋。

蕭清音則是背對著宋晚玉,她顯然也聽見了宋晚玉的聲音,但她卻沒有回頭,反到是盯著霍璋,壓低聲音,用隻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我答應你的事情都已辦到了——隻要你肯答應我,不透露當初的事.......我可以把地方告訴你。”

霍璋沒有應聲,隻是蹙著眉頭看她。

蕭清音顯然有些急了,咬牙叫了一聲:“霍璋!”

與此同時,宋晚玉也走到了蕭清音的身後,一字一句的叫她:“蕭清音!”

蕭清音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再拖了,隻得轉過身去看宋晚玉。

此時此刻,蕭清音的臉色已然緩了過來,看見宋晚玉,她甚至還笑了笑,狀若揶揄的道:“難得見你這般生氣.......”

宋晚玉確實是很生氣,甚至氣得顧不得在霍璋麵前掩飾身份——事實上,她自己心裡也明白,以她拙劣的演技,或許霍璋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也不一定。隻是,霍璋沒有開口拆穿,她索性便也裝作一切都好。

當然,現下出了蕭清音這事,自然也不能再粉飾太平了。

更何況,宋晚玉是真的、真的很氣——蕭清音特意挑了個她不在的日子過來,顯是早有預謀!雖隻有半刻鐘不到的時間,可適才院裡隻有她和霍璋兩人,誰知道她這種人又會與霍璋說什麼?!

宋晚玉簡直恨不得再潑她一碗魚湯。

但是,看著蕭清音那張依舊含笑的臉,她那股估計要竄上頭的氣火又不覺壓了下去——這種時候,過分的衝動隻會讓自己有理變沒理。

宋晚玉沉了口氣,索性便譏誚道:“聽說蕭老夫人病得厲害,德妃這做孫女的在宮裡也是擔心的寢食難安。沒想到,德妃難得出宮探一回病,竟還有空來我這公主府閒逛?還一逛就逛到了西院?”

蕭清音心知事已至此,自己與宋晚玉是斷不可能再如從前一般了,隻要能維持著麵上太平便已算是萬幸。所以,她也並未多說,隻垂頭理了理自己的袖角,輕聲道:“勞公主擔心了,我已去過蕭家,祖母她老人家現下已是好多了。”

宋晚玉冷笑道:“有你這樣一個在宮裡日日咒她病重的孫女,也是難為她這病能養得好。”

蕭清音聞言微微蹙眉,看著宋晚玉,歎了口氣:“公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祖母如今尚在病中,如何就得罪公主了?至於我,不過是想著來見故人一麵罷了.......”

說到這裡,頓了頓,她轉頭去看始終沉默的霍璋,像是有些苦惱,歎息般的問道,“霍璋,我想我也沒說什麼吧?”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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