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秦王此言,哪怕蕭清音真能誕下皇子, 那也要等到明年, 而那時秦王隻怕已經打下洛陽了, 何懼那等陰謀小道?
如蕭清音這般滿腹心機,陰謀詭譎的,隻能算是小聰明, 終究是不能長久的。
便如此回,蕭清音自作聰明, 以為自己有了孩子, 有了依仗和底氣,便故意在這時候將霍璋之事透露出去, 想要借此解除後患.....
她這些小心機小動作, 難道天子真就看不出來?不過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蕭清音越是算計, 越是折騰,天子便看得越加清楚, 心下隻會越發的鄙薄冷淡。事實上, 若非蕭清音此時有孕, 出了這樣的事,哪怕天子麵上不會說什麼,心下肯定也漸漸冷落她。
所以, 他們眼下實不必為那個未出生的孩子著急,隻需以不變應萬變, 走自己的堂皇大道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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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天子金口玉言, 讓宋晚玉三日之內將霍璋的事情解決, 可宋晚玉到底還是不舍得,硬生生的拖到了第三日,方才不甘不願的送霍璋出府。
霍璋倒是早有準備,也沒讓宋晚玉收拾太多行李,隻帶了幾件自己日常換洗的衣物以及那隻裝在籠子裡的小鬆鼠鬆鬆,便是連那輛坐了大半年的四輪椅都沒帶上......
倒叫早便列好清單的宋晚玉頗覺英雄無用武之地,哪怕是陪著霍璋坐在去秦王,府的馬車上,她還有些悶悶不樂的。
霍璋便轉過頭來安慰宋晚玉:“馬上就要七月了,我應也不會在□□待太久,實在用不著那麼多東西.......”
七月出征洛陽這事已是定下,霍璋到時候自然也是要隨秦王等人一起離開的。
宋晚玉也明白這道理,心下亦是十分希望霍璋能夠早些隨秦王打下洛陽,解開心結。隻是,哪怕理智上再如何的明白,她的心裡卻還是忍不住的有些難受:她與霍璋兩人的關係方才稍稍好了些,都沒能好好說些話,親近一二,便又要分開了——待霍璋到了秦王.府,她自然不可能如現下一般想見就見,且上頭多了秦王和秦王妃這對兄嫂看著,兩人肯定也不能有什麼親密之舉。
甚至,再有一兩個月霍璋便要隨秦王離開長安,他們便連麵都見不著........
雖隻是心裡想想,宋晚玉便覺得難受了,抿了抿唇,又不知該如何說,有些懨懨的。
見她這般模樣,霍璋自然也多少猜著了些她的心思,輕歎了口氣,抬手在她發頂輕輕的撫了撫,垂下頭去看她。
兩人目光相接,車廂中靜的出奇。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霍璋頓了頓,像是斟酌著言辭,溫聲安慰她:“不是說好了的——要等我打下洛陽,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青山寺看桃花?”
宋晚玉聽著這話,心下有些甜又有些酸,胸中積著的悶氣倒底還是散了些。
她終於不再抿著唇了,但還是小聲哼了一聲,提醒霍璋:“......現下洛陽肯定沒有桃花了,要賞桃花,那得是明年了吧?”
“洛陽城堅,易守難攻,便是打上一年也是有可能的。”霍璋頷首應著,忽而又抬起眉梢,順手將宋晚玉落在頰邊的碎發都捋到耳後,認認真真的看著她,承諾道,“不會叫你等很久的........”
宋晚玉聞言,心下暗暗嘀咕:一年難道就不久嗎?
然而,從她十三歲初遇霍璋到如今也已八年多了,幾乎占了她大半的人生。與此相較,一年確實是不久,甚至很短很短......
可是,宋晚玉還是覺得難受,覺得不舍得,伸手去揪霍璋的衣袖,認真道:“那,說好了,我就等你一年。”
說話間,她用手抓著霍璋的衣袖,仰頭看著霍璋,雪腮微鼓,看上去有些像生氣卻是說不出的可愛。
有點像是朝人伸爪子的小貓。
奶凶奶凶的。
霍璋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被她揪住了,停頓了一瞬,然後認真點頭,答應她:“好,就一年,要是一年我再不回來,你.......”
他本是想說,你就彆再等了——若是一年還打不下洛陽,隻怕長安這裡的糧草也要支撐不住了,多半是要無功而返,甚至此後幾年內都也無法再對洛陽用兵........他自然也不可能真叫宋晚玉就這樣一年年的等下去。
然而,宋晚玉仿佛猜到了他想說什麼,趕在霍璋開口之前,先用手堵住了霍璋的嘴,搶先接了他的話:“要是一年到了你再不回來,我就去洛陽找你!”
霍璋垂下眼,深深的看著她。
宋晚玉也睜大眼睛,不避不讓的與他對視著,坦然且赤忱。
她一雙鳳眸黑白分明,剔透明亮的如同浸在水中的兩丸黑水銀,清晰的映著霍璋的臉容,仿佛隻能看見霍璋一個人一般。
霍璋看了片刻,忽然俯身,低下頭,用唇輕輕的碰了碰她的眼睫,仿佛是落在眼上的吻,輕之又輕。
宋晚玉被他這忽如其來的動作驚得怔住了,心臟砰得跳開來,臉頰一陣陣的發熱,連眼睫都不敢動了,隻茫然的睜大眼睛看著霍璋那張離她越來越近的臉容。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霍璋俊秀的臉容便如美玉,哪怕左頰上那道長疤落了淡淡的痕跡,依舊有著一種美玉般瑩然且堅硬的質地。
宋晚玉一時間甚至都無法移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