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長樂(十一)(捉蟲)(1 / 2)

三十六陂春水 衣冉 7463 字 10個月前

同樣是釜底抽薪,同樣是影響東宮。

同樣選擇了皇後最大的弱點上下手。

臨淄王齊雍和鄭太後手筆完全不同。

也導致了南轅北轍的後果。

從前,太後選擇皇後根基還不牢靠的時機動作。

選的人是與她有桎梏的朱恪繼室母女,還沒有聯盟,就欲與她互為牽製。

她用的方法是聯姻,通過一場奢靡的“丹砂婚事”,招搖市坊,影響長安諸世家的眼耳,強行將皇後綁上鄭氏的大船。

此舉引起了朱晏亭的強烈反彈:太後的製衡算計、朱恪的陰陽反複、朱令月的愚蠢和淺薄、鄭家的子弟凋零、宴上逼宮的賜婚……直接促成了她對朱恪父女的掃除,出手攪黃了與鄭家的聯姻。

而秉著與鄭太後一樣的目的,常年處在齊魯禮儀教化之地的臨淄王齊雍就要聰明很多。

他選擇了太子堪堪誕生的時機,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請動了名動天下的大才為太子名望造勢。

此舉十分克製,促成的局麵也堪稱多贏。

也讓皇後重新審慎、打量他這個盟友。

朱晏亭細細一想,會發現擺在麵前的沒有選擇——

太子的勢力不可能不培養,自己不培養,就會落入彆人手裡。

名動天下的孟驪都送上門來,不可能拒之門外,一旦拒之門外,有識之士也不敢來。

往後東宮可能落於煢煢孑立的境地中。

而她自己的人,不管是舊部還是朱氏都沒有獨立扛起東宮的人才和力量。

更何況,孟驪來得如此招搖,再加上自己在臨淄受過幫助得以封後的背景,臨淄王與其說是讓她選擇,不如說逼迫她做出選擇。

從她求助臨淄王,得以在琅琊封後那一刻起,就沒有了選擇。

……

“聽說昨日陛下在承明殿見了孟夫子,徹夜長談。”

鸞刀與朱晏亭說起這事時,屏退了眾人,小聲道:“今年臨淄王還出力,幫好幾個章華國失爵者舉薦了官……怎麼從前不來,這會兒來了?”

朱晏亭笑道:“當初肯舉薦我已經對我有恩,之後也是人之常情,前兩年我孤零零一身到長安,看得出什麼?我這個舅舅很會審時度勢,是個很謹慎的人。”

她的母親齊睠評價臨淄王齊雍用了四個字“謹慎有謀”——

據說臨淄王的兵馬在戰場上打仗,在哪裡紮營、鹿角部在什麼地方、壁離水源多遠、每日行軍幾裡……全都要臨淄王本人過目的。執行的時候也一絲不苟,錯了就是殺頭的罪過。

多年後與臨淄王後吳氏在宴會上說起這件事,齊睠還津津樂道:“論帶兵謹慎,我不如王叔遠矣。”

臨淄王後笑著說:“不止治軍,治家也是一樣的,他每日起居坐臥的地方都要有調理,褒衣博帶、冠蓋玉佩、該放在哪裡必須放在哪裡,否則就要動怒。”

事實上,臨淄王齊雍的極度謹慎,和他極度複雜的過往分不開。

齊雍年少時十分不得意。

他是齊淩的祖父、孝昭皇帝夫人梁姬所出第九子,梁姬以宮女之身得子得封,但不討孝昭皇帝喜歡,齊雍從小在掖挺養大。

孝昭朝昭瑞二十二年,與章華長公主齊睠一起得國,封臨淄王,都琅琊。

昭瑞二十五年,齊雍觸怒昭烈皇帝被奪三郡,三個月後,又欲貶他為庶人,他束頸入長安請罪,得端懿皇後作保,才平息了孝昭皇帝的怒火,保住了爵位。

端懿皇後是齊雍最大的貴人。

先帝永安年間,端懿皇後勢大,他得回封三郡,還增了濟東一郡,一躍而成為諸王中最勢大者。

端懿皇後薨後,齊雍告發端懿皇後母家張氏勾結頻陽王欲密謀反叛,張氏被夷三族。

端懿皇後的侄兒、時任丞相張昂死前東向叩首,血被滿麵,高呼“忠而被戮,義爾就死,此何天地”。

雖然頻陽王確實作亂,張氏反叛在先帝朝就蓋棺定論了,但因張昂的死前高呼,還是成了一樁疑雲重重的迷案。許多有功得免的人先後都被貶官流放、或是被殺,更增添了當初張氏謀反案的神秘。

縱觀齊雍半生,在孝昭皇帝貶斥下保全自身、得益於端懿皇後一躍成為諸王之首、適時出賣張氏獲得了先帝的好感……每一步都驚心動魄、如履刀尖,能至今日仍然坐擁河北金角沃野,和他的極度謹慎的性格分不開。

朱晏亭正在沉思間,忽然聽到鸞刀問:“這次,讓吳夫人來報孟驪這個訊,臨淄王那邊似乎有點其他的意思。”

她遲疑著,小心翼翼問:

“投桃報李,殿下要助吳夫人得寵嗎?”

朱晏亭望著手中書卷,久久沉吟,沒有回答她的話。

……

五月,日暴烈。

皇帝素來懼熱,早早移居清涼殿,並詔皇後前往。

但清涼殿不適合未滿周歲的太子居住,因此朱晏亭沒有去。

為此,皇帝還寫了一封短書:“卿鑿得美玉而忘故峰耶?飲水不忘泉,鑿玉常思峰,朕欲攜卿巫山之下,再取昆山之玉,奈何卿顧此失彼,顧涓滴潺潺而忘河川浩浩,憾之!”

筆墨飛揚橫肆,滿是不懷好意的調侃。

朱晏亭先是垂麵引書細看,繼而眉間微蹙,細之麵上微紅,恰見乳母抱了齊昱來,不動聲色覆之案上。

孺子咿咿呀呀,吐出像“阿母”一樣的聲音。

他似已知道誰是生母,但凡望見朱晏亭,便手腳亂動,要朝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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