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1 / 2)

便在此時,屋門外又走來兩個少女,手上各拿著一套綠色衣褲,身穿綠衫,卻是王雲夢的白雲牧女。她二人見這三人齊齊跪在地上,身上衣服淩亂不堪,不由一怔,隨即定了定神,其中一個少女微笑道:“大少爺,姑爺,夫人命咱姊妹二人服侍您二位換衣。”

此時賈珂隻穿著貼身的月白短衣衫褲,外麵什麼衣服也沒穿,王憐花隻穿著從公孫止身上脫下來的大紅喜服,裡麵空蕩蕩的,連內衣褲都沒穿。他二人皆是衣衫不整,形容狼狽,王雲夢送來這兩套衣褲,便如瞌睡時遞上枕頭,大雪中送來炭火,好像她當真對兒子關懷之極,全心全意皆在為兒子考慮似的。

賈珂卻知道“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這個道理,這兩套衣服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是他身上穿著王雲夢送來的衣服,哪好意思和王雲夢翻舊賬呢?當下微微一笑,說道:“我看不必換了,今天天氣這般炎熱,隻穿一件衣服,倒挺舒服的。”

那少女笑容一僵,隨即說道:“姑爺,雖說您和大少爺成親後,和夫人便算是一家人,但是一家人也得有一家人的規矩。大少爺便是一件衣服不穿,出現在夫人麵前,夫人也不會說什麼,但是姑爺和夫人畢竟男女有彆,又不是骨肉至親,您這樣衣衫不整地去見夫人,怕是不太妥當吧。”

賈珂微笑道:“嗯,那就不見了。”

那少女一怔,問道:“什麼不見了?”

賈珂微笑道:“那我和憐花就不去見她了。”

這句話大大出乎這五人的意料之外,先前那三人中的一人說道:“姑爺,難道連金瑤公主的性命,您都不在乎了?”

賈珂淡淡一笑,說道:“連我為什麼要找金瑤公主都不知道,就拿她的性命來威脅我,這麼荒唐可笑的話,你們說一遍還不知足,居然還要說第二遍來逗人發笑,何必呢?縱使今天公主死在了絕情穀中,我也不會有多大損失,最多是逼你們給公主殉葬之時,多花些力氣罷了。”然後看向王憐花,微笑道:“憐花,把門關上吧。咱們還有事情要做呢。”

王憐花知道賈珂這麼做,就是仗著王雲夢還要依靠自己這個親兒子對付柴玉關,不會真的殺死金瑤公主,得罪自己,所以故作姿態,來給王雲夢一個下馬威,告訴她如今公孫止已死,絕情穀再沒主人,這裡不是他們的地盤,但也不是王雲夢的地盤,王雲夢彆以為抓到了金瑤公主,就能令他們卑躬屈膝,聽她差遣了。

王憐花的目光自左向右地在這五人臉上掃過,見五人滿臉愕然,神色呆滯,心中暗暗好笑,當下點了點頭,微笑道:“替我向母親問好。”隨即走回丹房,關上屋門。

但聽得屋門外腳步聲響起,自然是那五人見賈珂和王憐花做的決絕,無可奈何之下,紛紛離開丹房,去王雲夢所在之處,向她稟告這件事了。

王憐花背向石門而站,這時聽到他們的腳步聲,連頭也懶得回,輕輕一笑,然後看向賈珂,問道:“咱們現在叫醒秦南琴嗎?”

賈珂搖搖頭,笑道:“不急,咱們先收拾一下丹房,以便迎接貴客,一會兒有的是時間和秦南琴說話。”他口中的收拾,指的當然不是清掃房間,而是搜刮丹房中的珍貴藥草,靈丹妙藥。

王憐花嗤的一聲笑,說道:“貴客?這算什麼貴客?”

自從王憐花知道假張康是王雲夢的人以後,就一直想要找個機會,和王雲夢見上一麵。王憐花實在想不通,他和賈珂如此恩愛,王雲夢何必處處針對賈珂,非要置賈珂於死地?可是還沒等他見到王雲夢,他竟然又遭到了王雲夢的算計,雖然在“琅嬛玉|洞”中遇見的那人並沒得手,並且被他重傷,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但是這件事仍是他的心頭恨事。

倘若這件事是彆人謀劃的,他定要找出那人,將那人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偏偏謀劃這件事的元凶不是彆人,竟是他的母親。自那以後,他既想和王雲夢見上一麵,卻又不敢和王雲夢見麵,因為他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個與自己血肉相連之人。

這時王雲夢與他相近咫尺,很快就會見麵,一時之間,他百感交集,說完這句話後,就望著架子,怔怔出神。

賈珂當然知道王憐花的心思,伸出手,握住他的左手,笑道:“好吧,好吧!不是貴客,是嶽母。”

王憐花向賈珂望了一眼,見賈珂凝視著自己,臉上充滿溫柔愛意,不由心中一動,回握住賈珂的手,笑道:“什麼嶽母,明明是婆婆!”

賈珂笑道:“你剛剛說‘你家姑爺’,不是說的很順口嗎?”

王憐花一本正經地道:“我那還不是為了在他們麵前,給你留點麵子?其實我嘴上說的是‘你家姑爺’,心裡說的卻是‘你家少奶奶’。再說了,大少爺和姑爺,一聽就不是一家人,大少爺和少奶奶,聽起來才是一家人。賈珂,難道你不希望和我一聽就是一家人嗎?”

賈珂向他一笑,柔聲道:“賈二奶奶。”

王憐花見自己又一次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由得臉上一紅,隨即看向櫃子,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催促道:“你不是說:‘咱們先收拾一下丹房,以便迎接貴客’嗎?來來來,快收拾吧,還磨蹭什麼?”

賈珂笑道:“二奶奶說的是,我這就去收拾!”

王憐花聽到這話,臉上愈發紅了,但他隨即轉念,想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辦法來,當下側過頭去,向賈珂微微一笑,說道:“少奶奶,咱們先收拾櫃子吧。”

賈珂格格一笑,說道:“好啊,二奶奶先請!”

王憐花笑得溫柔,說道:“不不不,還是少奶奶先請。”

賈珂咯咯笑了起來,說道:“二奶奶今天怎地這般客氣?莫非是聽到我叫你二奶奶,忽地覺得自己作為人家的妻子,應當對丈夫溫柔和順,事事以丈夫為先,所以收拾櫃子,都要丈夫走在前麵,你小碎步跟在後麵嗎?”

王憐花本來還想要再撐幾回合,和賈珂用二奶奶和少奶奶來鬥嘴,但是聽到最後,他實在忍耐不了,眼睛上翻,滿臉鄙夷,氣道:“哈,誰要對你溫柔和順,事事以你為先了?誰要小碎步跟在你身後了?少奶奶,你不要這麼自作多情好嗎?我隻是要你背著我罷了!”說著向後走了兩步,跳到賈珂背上,環住賈珂的脖頸,美美地道:“少奶奶,咱們走吧!”

賈珂噗嗤一笑,背著王憐花來到櫃子前麵。

王憐花從賈珂身上跳下來,走到賈珂身邊,兩人打開櫃門,隻見櫃中全是瓶瓶罐罐,密封方盒。王憐花先前就溜進丹房,在房中找過絕情丹,不過那時他隻在丹房中找了一會兒,就因為公孫止的到來,躲到了櫃子後麵,櫃中這些丹藥,他大多還沒看過。這時他的目光自左至右在這些瓶瓶罐罐上緩緩掃過,見到珍奇藥物,罕見靈丹,便一一拿出櫃子,放到桌上。

賈珂在房中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塊合適的粗布,鋪在桌上。王憐花拿出一件物事,他便將這件物事放到粗布之上,同時遊目四顧,打量丹房中還有什麼稀罕的東西。

拿了一陣,王憐花又伸手到暗格中掏摸,暗格中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他收回了手,轉過身來,拿起桌上那隻碧玉方盒,說道:“賈珂,你說這盒中的絕情丹,是被誰拿走了?”

賈珂見他明知故問,聳了聳肩,微笑道:“你說呢?”

王憐花知道賈珂這句話是說:這人潛入丹房,打開暗格,拿走絕情丹,顯然十分清楚,公孫止究竟將絕情丹藏在了哪裡。如今對公孫止的秘密了如指掌的柔兒,就在你媽媽手中,除了你媽媽以外,還有誰能做到這件事。你明明知道是誰,又何必問我?

王憐花的手指在碧玉盒上輕輕撫摸,說道:“但我實在想不明白,我媽做事素來喜歡趕儘殺絕,她既已潛入丹房,拿走那麼多枚絕情丹,又何必在盒中留下一枚?難道她一時善心大發,想著自己拿的絕情丹已經夠多了,不如留下一枚,也給公孫止留下一個活命的機會嗎?”最後這句話,顯然是在開玩笑。

賈珂先前倒沒想過這件事,他先是一怔,隨即笑了笑,說道:“我想她是故意這麼做的。”

王憐花嗯了一聲,說道:“我也知道她是故意這麼做的。但是我想不明白,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賈珂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指了一指地下一塊石板,說道:“我剛剛不是跟你說過,我被情花花刺刺傷以後,見到那人用巨石堵住出口,擔心她會逼問柔兒,我倆是怎麼進來的,然後像堵住這個出口一樣,將這塊石板也一起堵住,因此一刻也不敢休息,直接沿著隧道,原路返回,想要趕在那人封上這塊石板之前,先離開深淵麼。”

王憐花點了點頭。

賈珂續道:“你剛剛也說過,公孫止帶那三名綠衫弟子去書房以後,便回到丹房,繼續等弟子的消息。之後秦南琴帶你來找公孫止,也是在丹房和公孫止見的麵。可見從我被情花刺傷,巨石堵住出口,到我推開石板,離開深淵,這段時間內,公孫止一直待在丹房,你媽媽也沒有機會溜進丹房,將絕情丹偷走。

之後我離開丹房,先躲在柳樹林中,挑乾淨身上的花刺,然後摸進木婉清閨房,等其他人離開以後,再出手點中木婉清的昏睡穴,將她扔到床下,自己扮成她的模樣。

這段時間裡,我不在丹房,公孫止在換喜服,也不在丹房,你媽媽多半就是在這時候溜進丹房,拿走絕情丹的。不過看櫃中其他東西,她連動都沒有動一下,想來她當時時間緊急,著急離開,多半是她前腳剛一離開,咱們後腳就進來了。

當時世上隻有兩人知道我也中了情花劇毒,一個人是我,一個人就是她,但是在我露麵之前,她決計不會知道,我已經從深淵中逃出來了。料來她本來是想要拿走絕情丹,然後找個機會,將公孫止推進情花叢中,使他身中情花劇毒,再以絕情丹為籌碼,迫使他對自己俯首稱臣,到時公孫止為了活命,自然會將你交給她。

後來她聽說我在水仙廳大鬨一通,重傷公孫止,救下了你,她便臨時改變主意,先將所有絕情丹都倒出來,然後取出其中一枚絕情丹,放進這隻盒中。因為她知道一個人中了情花劇毒後,就隻能再活三十六日,並且情花劇毒每日都會發作,每次發作都痛苦不堪,如今咱倆身中情花劇毒,公孫止既已落入我的手中,我自然會逼迫公孫止帶咱們來拿解藥。

當時你中了秦南琴的迷藥,整個人僵如木偶,動彈不得,找絕情丹這件事,自然隻能我來做。到時我見到盒中隻有一枚絕情丹,知道咱們兩個人之中,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她大概盼著我是那種自私自利,負心薄幸之徒,那我一定會偷偷服下這枚絕情丹,然後跟你說,這隻盒子是空的,一枚絕情丹都沒有。之後咱倆翻遍整間丹房,始終找不到一枚絕情丹,你也隻好認命,決定和我開開心心地過完這最後的三十六天。

這時她找到你,知道你體內仍有情花毒,就大吃一驚,跟你說她知道你中毒以後,明明在盒中留下了一枚絕情丹,你怎麼會沒有看見呢?”

賈珂說到這裡,看向王憐花,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到時你聽到她這句話,心裡會有什麼感覺?”

王憐花理所當然地道:“那能有什麼感覺?我隻會覺得她是在騙我。”說著向前一步,走到賈珂麵前,撲進賈珂懷裡,摟住賈珂的頭頸,笑道:“你待我怎麼樣,我豈會不清楚?”

賈珂回抱住王憐花,吃吃一笑,說道:“她大概一心一意地盼著我是第二個柴玉關,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挑撥咱倆的感情了。畢竟我是否吃過絕情丹,治好了體內的情花毒,你隻需搭一下我的脈搏,就能看出來了。

隻是她一定也沒想到,公孫止為了活命,見絕情丹出了問題以後,就拿了一瓶解毒靈藥來充當絕情丹,而這瓶解毒靈藥正好可以解開你中的迷藥,並且我知道斷腸草能夠醫治情花毒,根本不把絕情丹視作活命的機會,她精心布下地對付我的陷阱,陰差陽錯之下,竟然讓你這隻小豬踩中了。”說到最後,想起王憐花先前滿臉的淚水,忍不住去吻王憐花的嘴唇。

王憐花笑道:“你不怕情花毒——”話未說完,嘴唇已經被賈珂堵住了。過得須臾,賈珂鬆開他的嘴唇,靠在他的身上,不住輕輕顫抖,王憐花緊緊抱住賈珂,歎了口氣,說道:“我剛剛那麼想要親吻你的嘴唇,都忍耐下來了,你平日裡總說我是色鬼,少奶奶,咱倆究竟誰更色一點?”

賈珂板起臉,義正言辭地道:“那還是二奶奶更色一點。”

便在此時,屋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一個少女站在門外,敲了敲門,說道:“少爺,姑爺,夫人備下一桌酒席,請您二位過去。”

王憐花在賈珂的頭發上輕輕一吻,然後道:“有勞母親費心了,不過我和賈珂半點不餓,便不過去了,母親自己慢慢享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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