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錦儀知道黃蓉隻是說的客氣,如果她們去山上尋找蘇夢清,真的遇到什麼危險,黃蓉十有八|九不會分派人手去找她們。
貝錦儀倒能理解黃蓉的苦衷,畢竟西方魔教如今究竟有多少人在山下,他們誰也不知道,而他們這些留在山下的人,人數不到三百,營地三麵環山,另外一麵布了亂石陣,他們留在營地裡,等待西方魔教發動進攻,以不變應萬變,無疑是最保險的辦法。
何況滅絕師太先前狠狠得罪了王憐花,把王憐花氣得不惜與峨嵋派結仇,等到滅絕師太穴道解開,以她那心高氣傲的性子,或許會因為此事,自覺顏麵掃地,無顏立足於江湖,非要跟王憐花拚個你死我活,以雪自己被王憐花點住穴道之恥。彆說是黃蓉了,就算是貝錦儀自己,也不會真心對一個可能成為自己的仇人的人好。
貝錦儀歎了口氣,說道:“也隻能如此了。多謝你了,黃姑娘。”
黃蓉微笑著搖頭,帶了數十名峨眉派弟子來到營地入口,分派她們差事。正說著話,忽聽得一人喊道:“有人來了!”這人站在一塊巨石上麵,專門負責放哨。
黃蓉聽到這話,連忙奔到那人身旁,輕輕一躍,站到一塊巨石上麵,順著那人的目光望去,隱隱約約瞧見三個人影從遠處走了過來。
一人走在前麵,腳步踉蹌,身形單薄,一人走在後麵,手中白光一閃而過,似乎是握著什麼兵刃,還有一人走在第一人的旁邊,抓著第一人的手臂,三人形成犄角之勢,第一人受到第二人和第三人的脅迫,被他們推搡著往前走。
黃蓉心下詫異,暗道:“西方魔教堂堂西域第一大派,他們既然專程派人下山對付我們,總不會如此寒酸,隻派兩個人來對付我們吧。”心念一轉,躍到旁邊的樹枝上,又指揮那幾個站在巨石上放哨的人,從石頭上下來。
站在樹枝上,視野十分狹窄,勝在樹枝茂密,宛如一個天然的屏障,勉強能將黃蓉的身形擋住。
黃蓉伸手將麵前的兩根樹枝輕輕下壓,凝目望去,就見這麼一會兒功夫,那三人已經走到樹林邊上,第二人和第三人都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向營地方向張望,一看就不是好人。
這兩人大概是瞧見這亂石陣了,不一會兒就縮起了脖子,拽著第一人離開了樹林,向遠處走去。
黃蓉微微一笑,甚是得意,心想:“這兩個短脖子鬼倒是識貨,知道這些亂石是不能輕易闖進來的。不過他們兩個行事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懷好意,我豈能就這樣讓他們逃了?”微一沉吟,決定在心裡默數五十個數,若是五十個數數完了,這三人還沒回來,就派人出去看看。
黃蓉一邊在心裡數數,一邊暗自琢磨一會兒應該派誰出去,數到“二十八”的時候,忽見一道人影自遠處走來,但見這道人影身形單薄,腳步蹣跚,竟似乎是適才被挾持的那個人。
過得片刻,這人走到近前,隻見這人是個年輕女子,身形苗條,皮膚白皙,滿臉血汙,下頦有擦傷的痕跡,頭發淩亂不堪,簪子鬆鬆垮垮地掛在頭發上,右耳戴著耳環,左耳卻空蕩蕩的,身穿淡藍色冬衣,衣服破破爛爛,粘著不少鮮血和泥土,甚至少了一塊,一雙雪白的手臂自破爛的衣袖中露了出來,上麵還有不少劃痕,卻是蘇夢清。
黃蓉看清楚這人的臉,心下有些驚訝,又覺得此事在情理之中,但還是暗自嘀咕了一句:“怎麼是她!”
眼見蘇夢清走進亂石陣中,知道若無自己指引,蘇夢清決計走不出來,於是躍下樹枝,來到蘇夢清麵前,說道:“蘇姑娘,你跟我來。”一邊說話,一邊細細打量蘇夢清,見她不僅形容狼狽,而且眼眶通紅,眉目間滿是憂愁,心中有了計較,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微笑著看著她。
蘇夢清見黃蓉突然出現,臉上露出驚訝之色,說道:“黃姑娘!”然後向旁邊那些巨石瞥了一眼,問道:“黃姑娘,這些石頭是從哪裡來的啊?”說到最後,從黃蓉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臉上一紅,忙用衣袖去擦臉上的汙泥。
黃蓉微笑道:“這是我讓他們搬過來的。你跟我來,小心迷路了。”
蘇夢清道:“是!”
黃蓉接引蘇夢清回到營地,眾峨眉弟子見到蘇夢清,大多都是又驚又喜,一擁而上,圍在蘇夢清身邊,“蘇師妹”“蘇師姊”的叫,問她剛剛去了哪裡,怎的如此狼狽,是不是被人欺負了,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蘇夢清垂淚道:“都是我不好,讓各位擔心了。我……我沒什麼事的,我隻是剛剛把尋玉的腦袋抱在懷裡,覺得活著實在沒什麼意思了,也什麼事情都不想做,隻想找個地方,把尋玉的腦袋好好安葬了。
我離開營地,渾渾噩噩的沒有知覺,一不小心就走得遠了,終於在二十餘裡之外的一片湖泊附近,找了一個合適地方,給尋玉挖了一個墳,把他的腦袋葬在了那裡。
眼看尋玉的腦袋已經看不見了,我還是不想走,一直在他的墳前哭泣,忽然有兩個人走到我身後,問我在這裡做什麼,還問我見沒見過極樂峒主。我當時隻顧著掉眼淚,根本沒有心思搭理他們,他們就莫名其妙地生起氣來,連著罵了我好幾句,罵得十分難聽,我氣不過,就跟他們打了起來,但不是他們的對手,就被他們傷成這樣。
他們製住我以後,又問我為什麼自己在這裡哭,有沒有見過極樂峒主,我雖然不願回答他們,但是性命都在他們手上,難道還能拒絕回答嗎?自然是他們問了什麼,我就回答什麼。他們知道極樂峒主已經死了,屍體就在咱們這裡以後,氣得踹了我好幾腳,然後要我帶他們來這裡,他們要給極樂峒主報仇。
剛剛他們抓著我,來到附近那片樹林中,突然停了下來,伸著脖子細細打量營地,神情十分嚴肅,像是看到了什麼十分可怕的事情,我也跟著他們看了幾眼,卻什麼也看不出來。很快那兩個人收回目光,對望一眼,然後拽著我匆匆離開樹林,轉了個彎,躲到了一個山洞裡。
那個瘦子說道:‘大哥,這些人倒是真有些神通,你瞧他們擺出來的陣仗,像不像是——’
那個高個子忽然抬起了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知道高個子是不想讓我聽到後麵的話。那個瘦子也自知失言,說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那個高個子歎了口氣,說道:‘我當然明白了,當年咱們多少兄弟,都折在了這上麵。’
我越聽越奇,不知他們說的到底是什麼,疑心他們說的是營地入口那些亂石,但我可看不出那些亂石,除了擺的亂糟糟的,顯得格外雜亂無章之外,還有什麼特彆之處。
那兩個人顯然是對營地裡的什麼東西十分忌憚,那個高個子想了一會兒,就給我喂了一枚藥丸,說是什麼會讓人腸斷肚爛的毒藥,要我自己回到營地,把極樂峒主的屍體偷出來交給他們。”說到最後,淚水漣漣地看向黃蓉。
黃蓉安慰道:“腸穿肚爛的毒藥,也沒什麼可怕的。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擦擦臉上的眼淚,我去去就回。”
蘇夢清點了點頭,眼含淚水,目送黃蓉走到黃藥師麵前,兩人說了幾句話,黃藥師點了點頭,跟著黃蓉來到蘇夢清麵前,伸出右手,搭住她的手腕,沉吟片刻,微微皺眉,放開她的手腕,說道:
“你中的是七蟲七花丹,這種毒藥是以毒蟲七種,毒花七種,搗爛煉製而成。七蟲七花丹所用的毒蟲毒物因人而異,變化百端,我現在也隻能看出來,你中的毒藥,七蟲中有綠斑蜈蚣和白紋蛇,七花中有墨汁鬼草和黑線鵝膏,餘下的五種毒蟲和五種毒花,它們的毒性互相影響,你又中毒這麼久了,我確實看不出來了。”
蘇夢清淚水漣漣,說道:“黃島主,我是沒救了嗎?”
黃藥師仰首望天,在心中思索解毒之法,但這七蟲七花丹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所用的七蟲七花,完全沒有規律可循。
目前公認的最靈驗的配方,一共有四十九種,變化的異方一共有六十三種,但是施毒者不是非用這一百一十二種配方不可,他完全可以改變其中的一種或者幾種毒花毒蟲,毒性並不會遜色多少,解毒的法子可就大不相同了。
何況這裡是昆侖,昆侖山上有太多太多獨有的毒花毒蟲,和中原大不相同,很難說蘇夢清服下的這枚七蟲七花丹,是不是用昆侖山上獨有的毒花毒蟲煉製的。如果金銀血蛇還在這裡,倒是可以用金銀血蛇把蘇夢清體內的毒素吸出來,可惜賈珂擔心大光明境上有什麼厲害毒物,臨走之前,把那一對金銀血蛇裝進袖子裡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