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薺菜餛飩(2 / 2)

方知魚一聽這話,心中已有了些許猜測,但還是不敢確定,問道,“所以,他和沈寶珠……”

方致遠看著方知魚那雙眼,終是咬咬牙,頗有些難以啟齒的開口道,“他曾與方寶珠私定終生,二人後來是定過婚約的。”

“不過林有才,你也莫要得意,與你有婚約的是方寶珠,人家這會子已經是侯府的千金大小姐了,你若有本事,便去宣平侯府讓她踐行婚約,此番攀扯方姑娘是何道理?”

“?”沈寶珠竟然這般瞎了眼,連林有才這種貨色都能看得上,這方知魚委實是沒有想到的。

“原本老子也是這般打算的,不過隻可惜……”林有才麵色有些陰沉,似是想到了什麼,不過很快又由陰轉晴,看向方知魚,“方寶珠的確粗鄙,老子之前也不過是看她有幾分姿色罷了,如今方家小娘子長得比方寶珠順眼多了,還這般會賺銀子,算起來老子也不算虧。”說著,便“嘿嘿”地笑了兩聲,好一副小人得誌的作態。

“林有才!方姑娘不像方寶珠,不是你隨意可以攀扯的!”方致遠怒道。

“隨意攀扯?”林有才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老子可是有……”

他話還沒說完,便突然被猛地一拳打翻在地,原來是範凜聽完了前因後果,再懶得放任他在這兒說些汙言穢語,連林有才帶來的小廝都沒來得及阻止,三兩下就將他打翻在地,如同拎小雞一般,拎起他瘦弱的身體扔在了店外頭。

林有才自從親姐姐做了大官的小妾以後,哪裡受過這等待遇,一麵從地上爬起來,一麵氣急敗壞地喊道,“給我上!好好教訓教訓這小子!”

可他帶來的那幾人,徒有其表,卻不是個真正能打的,一個接著一個都被範凜撂翻在地,又給丟出了店外頭。

他一步一步走向林有才,一把拎起他的衣領,“方姑娘不是你可以隨意攀扯的,給我記住了,若再有下次……”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林有才被範凜嚇得不行,連連點頭,待範凜鬆開手以後,帶著人灰溜溜地就跑走了。

方致遠看得是目瞪口呆,“原……原是我多事了,想來就算我沒有回來,範兄應當也能應付這林有才。”

“哪裡哪裡,”方知魚知曉範凜不太愛說話,主動接過方致遠話頭,向他道謝了以後,道,“今兒個還是要多些致遠哥哥相助,我這兒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還剩下幾瓶蜜桃氣泡水,不如致遠哥哥帶回去嘗個鮮?”桃源村中同姓之人大多出自一家,原本方知魚不願意與陌生人兄妹相稱,故意以開店為名一律主動回避這般的稱呼,眼下卻主動喊了致遠哥哥,語氣可謂是真誠不少。

“啊,那感情好!”方致遠饞那蜜桃氣泡水好幾日了,可雖然有些閒錢來這兒打打牙祭,卻不代表真舍得花十兩銀子買一瓶蜜桃氣泡水,眼下方知魚主動提出來,他頓時就開心得不行,“沒想到,忙沒幫到多少,竟然還有這等好事等著我!”

方致遠拿了氣泡水,正準備離開,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向前走了一步,衝方知魚道,“聽我爹說,你們兩家是立了婚契的,若是他將那東西拿出來,那可真真是不好說了,方家妹妹還需早做準備。”

……

……

冬至這一日,天氣驟然轉冷了不少。

到了用午膳時,裴韶安拿出了方大柱送來的食盒,掀開了蓋子,立刻就聞到了一股薺菜香味兒。

今兒個竟然吃的是薺菜餛飩,這不禁讓裴韶安有些動容,自從母親去世後,連續七八年了,府中那麼多人,卻沒有人想著在冬至時給他備上一份薺菜餛飩。

侯府中的人,是因為沒有他父親的吩咐,不敢擅自行動;而私宅裡的,他懶得吩咐,大廚房裡的自然也是不敢做的。

至於他父親,裴韶安冷笑了一聲,那個男人心裡,如今怕是隻有劉氏,和她生的那對兒女。

他看向麵前的食盒,依舊是三層,最下麵一層的是薺菜餛飩的湯頭,簡簡單單的一碗湯,隻加了些蝦米粒和蔥花,再上麵一層的,則是一小份薺菜餛飩、一些燙熟了的時蔬,和一小份油潑辣子。

還有那最上麵,隻擺著一個肉夾饃,是方知魚怕裴韶安隻一碗餛飩吃不飽,特意讓範凜給加上的。

裴韶安將那薺菜餛飩和時蔬用筷子趕入湯頭裡,一個一個小元寶似的餛飩爭先恐後地跳入湯中,原本被瀝乾了水的薺菜餛飩瞬間便染上了點點油光,讓裴韶安的喉頭也不禁動了動。

不過他沒有加油潑辣子,因為他不太愛吃辣。

裴韶安撈了一個皮薄肉厚的餛飩,整個兒放入口中,一口咬下去,餛飩內的湯汁順著牙齒縫兒流了出來,鮮爽可口的薺菜混雜著豬肉的葷油,增色了不少,縱然是冷淡如裴韶安,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歎一聲,古人流傳下來的習俗,在冬至食薺菜餛飩,果然有幾分道理。

裴韶安一連好幾日都吃著些誘惑人的美食,錦衣衛所的其他同僚早已經心動不已,這一日,終於有個膽大的見裴韶安心情還算不錯,湊上前來。

“指……指揮使大人……”

裴韶安抬眼看向他,一雙鳳眸裡沒有帶任何表情,縱然是見慣了自家指揮使這般,還是嚇得有些腿軟,他咽了咽口水,儘量保持正常地開口,“今兒個是冬至,您是在吃薺菜餛飩嗎?您家的廚子可真用心,我今兒個到現在都沒吃上一口薺菜餛飩……”不知道可不可以讓我嘗上一口。

裴韶安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慢吞吞地吃著餛飩,心中竟然還有心思在想,這方知魚的確有幾分用心,冬至給他送了餛飩,他是不是該向她道聲謝。

那錦衣衛等了半天,沒等到自家指揮使大人開口分自己些餛飩,故他決定轉暗示為明示,“指揮使大人這餛飩瞧著真香,不知道……”

話還沒說完,就見裴韶安突然加快了速度,三兩下吃完了碗裡的餛飩,伸手抓起了肉夾饃的油紙包,站起身來道,“我還有事,先出去一趟。”

剛走了兩步,想了想,又扭過頭來,“說話這般吞吞吐吐,委實不像樣,明日赤字營操練新人。”說著,便向外頭走去。

留在原地的那錦衣衛,簡直欲哭無淚,他隻是想吃一口餛飩,你不給就不給,犯得著這般折騰他嗎???

……

裴韶安壓根沒有想到他是想吃自己的餛飩,走出錦衣衛所便利落地上了馬,一揮馬鞭就向著汴京城外走去,轉眼的功夫就來到了方氏食肆外頭。

他翻身下了馬,卻突然有些猶豫,明明是想道一聲謝,可這般突然跑來,又好像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

他從小就沒人教導人情世故,自母親死後也再沒多少人這般對自己好,後來又直接入了錦衣衛所,讓他辦個公務他老道得不能再老道,可眼下這般境況,卻讓他有些無措了。

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這般或許有些唐突,興許又會給方知魚一些錯誤的暗示,故輾轉了片刻,又翻身上了馬。

可還沒來得及離開,就瞧見方知魚從方氏食肆走了出來,一眼就看見了裴韶安,驚喜地喊了一聲,“大人,您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裴韶安閉了閉眼,罷了,來都來了。

他又翻身下了馬,“我今日辦公……恰巧……恰巧路過……”

“來都來了,不如進來坐坐?小女子前幾日釀了些屠蘇酒,剛好趁著冬至不如一道來嘗嘗?”

裴韶安往裡麵看了一眼,他用完午膳後一路縱馬從汴京城來到方氏食肆,眼下已經過了飯點,店裡頭空空如也,似乎一個人也沒有,他有些不想進去,孤男寡女地,有失體統。

“大人在看什麼?今兒個冬至,忙完了小女子就放他們回去了,待晚上才會來,大人今兒是頭一個品嘗小女子這屠蘇酒的。”是不是感覺到了家一般的溫暖?

罷了,裴韶安想,這就是個酒樓,在大堂裡坐坐應當無妨,她這般熱情,自己本就是來道謝的,倒也不好駁了她的麵子。

他跟著方知魚走了進去,坐在一旁空著的桌子上,等著方知魚去取那屠蘇酒。

可剛坐下來沒多久,就聽見外頭傳來了由遠及近的叫喊聲,“方家小娘子,老子今日可將當年的字據給帶來了,看你還敢賴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