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風月祖師爺 戲子祭酒 9450 字 6個月前

“你自求多福。”掌櫃最後歎道。

他才來三月,已見了不少慘劇——骨頭硬的姑娘被甄太監調|教致死的有之,順從聽話的姑娘被甄太監轉頭送出結交富商官員,淩|虐致死的有之,這謝瑉是生得好,但在這種醃臢地方,生得好可不是好事,那多半意味著更大的利用價值和更淒慘的結局,就是僥幸攀上了權貴,這種身份,身如浮萍,又是男子,不會生孩子,等新鮮勁兒一過……

也就揚眉吐氣一時罷了,這樓裡的姑娘小倌都如絢爛煙火,再繁華都是轉瞬即逝。

命賤。

謝瑉沒什麼表情,像是沒聽懂他最後一句深有感觸的歎,隻道:“多謝關心。”

掌櫃見他從枕下抽出書,隨意翻著,知道他在趕客。

甄太監對他青眼有加,他自是不用再伏低做小,這種地方,地位高低,不過是主子一句話的事,他是甄太監雇來管理青樓的,謝瑉如今是甄太監的心肝兒,自然不用再給自己麵子。

“那我下去忙活嘍。”掌櫃轉身出去,臨到門口,下意識望了眼衣櫃所在的方向,然後目不斜視地出去。

門關上的瞬間,謝瑉的目光從書頁上挪開,他撂下書抬頭,掃了眼衣櫃,又朝掌櫃離去的方向看去,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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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一般都是晚間營業,天亮關門,畢竟不是什麼正經地兒,不到月上柳梢黑燈瞎火,一般人家也不好意思進來,怕被熟人瞧見,或是讓悍妻知曉,揪著耳朵顏麵儘失地回家。

這是經濟落後的古代,沒有路燈,尋常百姓夜間出來,也不會有人替他提燈籠,燈油是要燒銀子的,價錢還不便宜,一般人用不起,是以這一到了夜晚,即使是京城極儘繁華的地段,走在路上,除非貼麵,相熟的兩人也不大認得出來,這倒是方便他們尋歡作樂了。

甄太監巡視完畢走後,這家叫“生門”的青樓,才算真正熱鬨起來。

“生門”,取自坊間流傳的一句粗俗謔語——“婦人臍下三寸,乃生我之門,死我之戶”,來這的嫖客,無不對這名稱好稱妙。

謝瑉從房間出來,就要下樓,一回頭,看見掌櫃在二樓橫欄偏僻處和姑娘說話。

他腳步微頓,當即改了主意,往掌櫃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邊掌櫃的聲音傳來:“你也攢夠了銀子,贖身離開吧,回老家找個老實人嫁了,好好相夫教子,多好啊。”

“嫁人有甚麼好!老家都是粗人,耕田種地的,我嫁給他還得跟著受罪,他們哪懂憐香惜玉啊!”

掌櫃急了:“這地兒也不是好地兒啊!”

“怎麼就不是好地兒了?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人宮裡落魄的娘娘都未必比得上我!”

她道:“掌櫃的,您也彆迂腐了,我算是過夠了苦日子,在這吃香的喝辣的,有甚麼不好,人嫌我下賤,我還嫌他們古板蠢鈍呢,他們愛過苦日子過去,我反正樂不思蜀,誰也勸不動我,我那些個姐妹也都是這想法,你也就彆一個個勸了,她們當你麵兒沒好意思說,我可不怕告訴你,煩透了。真不曉得你怎麼突然有了這麼個愛好。”

掌櫃急得直搖頭,也說不上反駁的話,他一轉頭,瞧見過來的謝瑉,愣了一愣。

那姑娘望見謝瑉,隻覺他光風霽月,以為是達官顯貴家的小公子,不免心中生出一絲好感,嬌羞道:“這位是?”

掌櫃:“謝瑉。”

那姑娘一聽到這名兒,想起她從姐妹那兒探聽到的消息,熱絡的神色頃刻消失不見,冷淡道:“今兒聽說胡大爺來了,我過去伺候了。”

她說完懶得道彆,直接下樓了。

掌櫃尷尬道:“她就這德行,甄太監對你上心,得罪你的小廝這會兒在柴房打板子呢,她們嫉妒難免。”

謝瑉搖搖頭,表示沒往心上去,笑道:“你還有勸妓從良的癖好?”

“……害,彆打趣我了,這不是閒來無事嘛,就當給自己積德行善了,”掌櫃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謝瑉趴在二樓橫欄上,往人頭攢動的一樓看去,問:“這裡頭有沒有頂有錢的大爺?”

掌櫃一怔:“你這是要……?”

“缺錢。”

掌櫃直搖頭:“未經甄太監允許,你不能賣身。”

“……我不賣身,我借點兒,所以問你有沒有出手闊綽的爺。”

掌櫃鬆了口氣:“你要多少?”

他想著底下這些大爺揮金如土,以謝瑉這相貌,說幾句好聽的,借個幾兩都不肖還,卻聽謝瑉不確定道:“幾百兩?”

“幾百兩?!”掌櫃嚇得聲音都大了,“那你這不賣身估計借不著。”

大楚的農戶平民,節省著點,一年的開銷也就幾兩,最多十幾兩,謝瑉要借幾百兩,還不讓碰不讓摸,不太現實。

謝瑉過來不到半天,時間緊迫,並無和人交流的機會,所以並不清楚這個朝代的物價和消費水平,隻能試探地隨便報個數,如今見掌櫃反應大,正要放低數額,卻聽掌櫃喃喃道:“其實倒也不是真沒有,今兒來了個能一擲千金的。”

“誰?”謝瑉現在需要想法子處理屍體,能借到的錢自是越多越好,甄太監為人吝嗇,就算看重他,也不會給他銀子,頂多是叫下人好好伺候他。

“胡車兒,”掌櫃頓了頓,道,“就是剛那個姑娘說的胡大爺。”

謝瑉一驚:“胡車兒?古月胡,車子的車?”

掌櫃詫異:“怎麼了?你認識?”

謝瑉垂下眼簾,道:“不認識,隻是覺得這名兒稀奇。”

“那可不,他自號神偷豔賊,這胡車兒是曆史上有名的盜賊的名字,他覺得這名兒配他,就起了。”

“原來如此,那他真是個賊?”

“是啊。”

謝瑉問:“官府不抓他嗎?”

“他雖是個賊,卻不是不義之人,恰恰相反,最講義氣。”

“哦?”

“他有三偷三不偷,三偷,一偷貪官汙吏,二偷惡霸豪橫,三偷賭徒酒鬼,偷前兩者是為劫富濟貧,偷賭徒酒鬼,是將銀錢偷偷塞給人家妻女,好讓人家過活,三不偷,不偷清苦貧民,不偷老弱病殘,不偷正經生意人,所以……”

掌櫃一時不知該怎麼向謝瑉解釋,畢竟解釋起來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明白的。

謝瑉卻道:“所以被偷的不敢差官府辦他,怕他一旦被抓,將偷聽到的秘密泄露出去,畢竟都是心虛鬼祟之人,怕因此給人抓到把柄,大禍臨頭,而於這相比,丟個昂貴物什就顯得微不足道了,畢竟都是大富大貴之人,那點損失,也不甚在乎。”

“況且他偷盜絕大部分並非自用,而是濟貧,深受百姓喜愛,官府若是抓他,因而引起民憤,又是麻煩事兒一樁,畢竟朝廷最忌諱的就是民憤,若真為個小小盜賊,百姓鬨起來,他們保不準連自己的烏紗帽都得掉,這可虧大了,官府都是人精,想的是明哲保身,官民相安無事,所以一直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倒是通透。”掌櫃心下大為詫異,這可半點不像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的草包,倒像是個在官場打磨已久的,圓滑老練,精明犀利,輕易道出個中曲折。

謝瑉若有所思,問:“他輕功很好?”

既然是賊,肯定精於此道。

“你若指的是飛簷走壁的本事,那他算得上民間第一人了。他出手極闊綽,遇上合他心意的,傾囊相授也是有的。”

謝瑉道:“那他在哪兒?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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