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難擋率性而為(2 / 2)

慶哥兒整日在宮裡讀書,除了打賞宮裡內侍和宮女,也沒花錢的地方。他手裡最不缺的,就是銀子。莊小郎帶他走了一趟街巷的普通人家後,他本來想給每個學子一人一個月一些銀錢,賢妃阻攔了他。

“慶哥兒,人心險惡,你給銀錢,給再多都沒人嫌夠的。你若真有心做善事,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去找個寬敞亮堂的院子,找個落第秀才做先生,一個月給先生幾兩銀子,辦個學堂,專招那家境貧寒的孩子,年紀大了不要,家裡條件好的不要,學堂裡供飯食和茶水,筆墨紙硯按月定量供應。月月考試,考得好的,給幾兩銀子獎勵,若是連續幾個月考倒數第一的,就讓他回家去。”

慶哥兒高興地撫掌大笑,“高啊,還是姨媽想的周全,我隻想著幫他們一把,哪裡知道這中間還有這麼多道理。隻是姨媽,要是辦學堂,我一個人也不好辦,讓表哥跟我一起吧,我出銀子,表哥出名頭,這樣我也不會太打眼,阿爹讓我在京城要低調些。”

賢妃笑了,“那你表哥倒要沾你的光了。”

慶哥兒摸摸頭,“姨媽笑話我,我可懂什麼呢,不還是要姨媽和表哥教我。”

賢妃笑著摸摸他的頭,“你們哥兒兩既然要辦學堂,那就正經辦,還有件事情,辦學堂,自然要有成果。你多請兩個先生,每逢考試,誰的學生考的好,誰有獎勵。若是能過了科舉,不管縣試鄉試,獎勵更多。若不然,找兩個混飯吃的老秀才去了,白忙活一場。”

四皇子也躍躍欲試,他又有些擔心,“母妃,父皇那裡。”

賢妃笑了,“這是善事,你父皇自然不會反對。”

表兄弟二人興興頭忙活起來,按照賢妃說的,也花不了幾個銀子。慶哥兒找了個小院子,讓人修葺了一番,定了些桌子椅子。又請了兩個落地中年秀才坐館,請了兩個婆子來做飯,米麵肉菜讓家裡人一並買好了送過來的。莊小郎毛遂自薦,自己要去任先生。但他要讀書科舉,每旬隻去兩天。

兩個落地秀才聽說解元郎要來教書,忙不迭地先掏出自己做的文章來,讓莊小郎給看看。

四皇子不能出宮,沒法來看一看學堂,一邊幫著出主意,一邊親手寫了個匾額,就叫慈恩堂,慶哥兒讓人裱裝了,掛在學堂門口,一路好不招搖。四皇子還時常讓身邊內侍出來看看,可有人搗蛋。

頭一批,隻招了十幾個小孩子。慶哥兒親自麵試,狗屁不通的一個不要。大夥兒後來聽說這慈恩堂是皇子殿下辦的,還聽說這裡管飯食、又可以認字,呼啦啦都把孩子往這裡送,連一些小吏衙役也把孩子往這裡塞。到最後,慶哥兒隻得提高標準,會認字的才收。且家裡有差事的,一概不要。

忙活了個把月,這事兒漸漸傳到了了景平帝耳朵眼裡,景平帝笑了,隻說了一個字,善。

倒是上書房裡幾位老先生聽到後紛紛點點頭,直誇四殿下仁慈。朝廷裡的大人們,很多都是普通人家出生,少年時期讀書時家裡供養艱難,如今四殿下和趙公子辦了這個慈恩堂,京畿一帶多少普通人家有天賦的孩子,再不用擔心被埋沒了。

龐家和平家聽了,不好跟風辦學堂,一個舍米舍粥,一個修橋鋪路,但既然是跟風,做的再好,也比不上頭一家名聲好。

賢妃如今和龐皇後徹底掰扯開來,再也沒有了當日在齊王府時的妻妾和睦。平貴妃一邊高興,一邊擔憂。皇後和賢妃鬨掰了,她在後宮的壓力瞬間小了很多。這麼多年了,這二人一個占著正妻名分,一個牙尖嘴利,一起聯手,無人可逆其鋒芒。

這下子可好了,皇後娘娘少了這樣好的幫手,不光少了個幫手,昔日的小卒子,如今居然越做越大了,哎呀呀,平貴妃想起皇後被自己的狗拋棄了,她就暗搓搓地高興。

高興過了,她又擔憂。皇後本就是嫡妻,有兩個嫡子,穩穩壓了她一頭,如今又來個賢妃,娘家勢力不必她差,比她還多兩個女兒。可恨,當初應該對三公主好一些,不至於讓周德妃撿了便宜。

但不管平貴妃是高興還是擔憂,最近她發現朝廷裡有一些人跟瘋了似的,咬住她娘家不放。平貴妃家裡幾代的爵位傳下來,浪蕩子孫多的很,什麼搶占民女、奪人家財的事情沒少乾,甚至還有草菅人命的事情。

平家接連幾個月,被揪出了好幾起案子,有個堂叔甚至被流放了。那些禦史跟打了雞血一樣,參起皇親國戚分外來勁。

京城裡紛紛擾擾的,李姝在泉州的日子異常清靜。

新買的四進院子很大,光正房的院子占地就有好幾畝大,院子裡有假山,還有從外麵引進來的活水。

旁邊仍舊有個小花園子,雖然是冬天了,仍舊有許多花兒在開著。趙世簡花大價錢,從外地買了各色花朵,讓積年的老花匠照看,保證園子裡天天都有花開放。花園子正中間有個小閣樓,閣樓旁邊有個暖房,冬日裡可以養活許多名貴的花兒。李姝時常坐在閣樓的二層,躺在躺椅上,把整個園子儘收眼底。

趙世簡在閣樓底下挖了地龍,整天燒著,整個二樓都能感覺到融融暖意。

自從閩娘沒了後,李姝開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吃要吃最好的,穿要穿最好的。福建的貢品料子,皇後還沒摸著邊呢,她先穿上了身。

李姝的思想也總是在自我碰撞,有時候她想,什麼災荒死人,什麼家國天下,跟她有什麼關係呢,她隻是個過客,早晚還會再死的,我把兩個兒子養大,把老人好生發送走了,彆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有時候她又想,她還有慶哥兒和平哥兒這兩個牽絆,不能再這樣稀裡糊塗的。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個什麼,除了照顧爺兒兩個的起居,其他事情都渾渾噩噩。

趙世簡由著她,上一輩子,他們是普通人家,姝娘省吃儉用。如今他位極人臣,姝娘也該跟著他享享福了。什麼狗屁的大景江山,跟他有什麼關係。除了家裡人,他也不想再多浪費感情。整日勾心鬥角的,活得夠累了。

自從他恢複記憶,連趙書良在他心裡的地位也有了微妙的變化。他還沒有調整好狀態,不知道要怎麼麵對。趙書良和吳氏對他很好,但目前,他隻能保證趙書良在京城裡衣食無憂,有派頭有場麵,其他的,趙世簡也不知道再能為他做什麼了,且先這樣吧。

趙世簡越發瘋狂地撈銀子,他的私船從最開始的兩條變成成五條,又變成八條,現在足足有二十條了,這一年,給他個人帶來了近百萬的銀子。以前他都送回京城了,交給李穆川等人,現在他自己留下了大部分,京城裡,夠維持個麵子就可以了。

四皇子能不能繼承大統,他如今一點不在意了,反正賢妃又不是姝娘的親姐姐。為了她,我女兒沒了,還想讓我一家子給你兒子當牛做馬?反正不管誰繼位,總是你們老朱家的天下,又輪不到我。惹急了,老子自己自立山頭做土匪去。

有了銀子,他開始各種小動作頻繁,一方麵偷偷招兵買馬,一方麵繼續研究新式火器。除了這些,他還開了一些賭坊、青樓和客棧,逐漸養成自己的消息渠道。以前他隻走私,從外頭帶回來的東西都交給彆人賣去了,自己帶出去的東西也是從彆人手裡買的。

在肖青榮的建議下,他開始組建自己的商隊,海外商品的傾銷,內部商品的采購,都由自己人來做,中間的利潤又增長了好大一截。

新式火器的研究漸漸有了些眉目,如今這個年代,什麼原料都沒有,好些東西,他跟那些工匠們也解釋不清楚。一些關鍵的提純技術,他甚至需要自己親自動手。

趙世簡成立了個秘密的實驗室,裡麵都是他的心腹之人,他把這些人的父母妻兒都捏到了手裡,誰敢到外亂說一句,就等著給家裡人收屍吧。

他命唐副將看著實驗室,有時候,他自己還要親自做一些試驗。唐副將見他在紙上寫寫畫畫,都是一些蝌蚪一樣的文字,看的心裡直稱奇,將軍果真是文武雙進士出身,寫得東西他都不認識。

實驗做累了,他就回家歇歇,跟李姝絮絮叨叨說他的實驗成果。李姝上輩子雖然是做行政的,但她也知道一些基礎科學,趙世簡說的,她都能聽懂。

這一日,夫妻二人又在閣樓頂一起看花。趙世簡把李姝擁在懷裡,一邊撫摸她的頭發,一邊輕輕說話,“姝娘,你說,咱們以後要不要出海?我找機會偷偷把慶哥兒偷出來,咱們一家四口離開這個鬼地方。”

李姝笑了,“那哪兒成呢,京城裡還有一大家子呢,慶哥兒還被困在哪裡。你是東南軍統帥,你走了,阿爹大哥他們頭一個要被砍頭了。”

趙世簡很是泄氣,“這樣的日子真難啊,我真想再回去過退休生活,什麼都不用操心,吃吃喝喝,擼擼貓,下下棋。”

李姝笑著斜靠在胸口,摸了摸他頭上的金冠,“我才不想回去呢,回去了做個普通人,買個金鐲子都要算計幾個月。我就喜歡做元帥夫人,明兒我要辦個宴席,把福建的官夫人都請來,讓她們合夥來拍我的馬屁。”

趙世簡哈哈笑了,“隻要娘子喜歡,天天辦宴席都可以。不光福建的,兩廣、兩湖和江浙的官夫人,你都請來,我看她們哪個敢不拍你的馬屁。”

李姝吃吃笑了,趙世簡把她摟的更緊了。

封娘幾個在樓底下送了口氣,自從姐兒沒了,夫人再沒笑過幾回。隻有將軍和平哥兒回來了,才能讓她笑一笑。

趙世簡今兒穿著一身冰藍色的上好絲綢外袍,上麵繡了箭竹,頭戴金冠,腰間和田玉掛瓔珞,風度翩翩,英武不凡。剛剛三十歲的他統帥一方兵馬,身上威嚴之氣讓家裡下人見了連大氣都不敢出。

李姝今兒一身遍地紅金絲繡牡丹通身裙子,身批煙霞色薄如蟬翼的絲綢披錦,頭上飛仙髻張揚奪目,上麵斜插一根鑲嵌各色寶石的金步搖,腳下是一雙錦緞繡花鞋,鞋頭一顆好大的珍珠,整個人貴氣逼人,就是姿勢有些懶散。她一邊伸手把玩他頭上的金冠,一邊伸手拿桌上的果子吃,還膩在趙世簡懷裡,披錦一端掉到地上。她一邊在他懷來扭來扭去,一邊把鞋子也踢掉了。

趙世簡見她眯著眼笑,吃的嘴角都是渣子,直接起身,抱起她就放在一邊的塌上麵,把大迎枕放在她後背靠著,也不管青天白日的,撩起她的裙子就開始行事。

樓下的丫鬟婆子們聽見動靜,仿佛沒聽到一般。自從姐兒沒了後,隻要平哥兒不在家,將軍和夫人時常一起在家裡胡天胡地。

剛開始,封娘瞠目結舌,怕人聽見了有損夫人的名聲,怕將軍覺得夫人不穩重。後來見將軍越發喜歡夫人,為了夫人,就差沒去摘天上的星星,她終於放下心來。隻要將軍喜歡,誰還能說個二話。

趙元帥如今是福建多少女子的夢中如意郎君,年紀輕輕,文武兼修,長得好看,手握大權,待家裡的夫人如珠似寶,多好的男兒啊,可惜我晚生了幾年。

夫妻行過事後,趙世簡親自帶著她一起在家裡的小浴池裡一起洗澡。這個浴池花了趙世簡不少銀子,冬日裡在裡麵泡一泡,神清氣爽。

李姝洗漱乾淨後,臉上紅撲撲的,封娘帶了一群丫鬟近來,低頭幫她擦拭換衣服,旁邊專管梳頭的巧手丫頭重新給他梳了個墮馬髻,戴上各色首飾。

那頭,趙世簡自己擦乾淨了身子,穿上裡衣,丫鬟給他穿外衫。原來這些都是李姝做,現在家裡丫鬟特彆多,李姝就讓小丫頭們伺候他,自己偶爾給他搓搓背,做些針線。

小丫頭們見到元帥連大氣都不敢出,哪裡還敢有彆的想頭。頭先有一個年紀大一點的丫頭,頗有兩分姿色,給趙世簡換衣裳時手腳不老實,趙世簡當場讓拉出去直接打死了,李姝連眉毛都沒皺一下,隻讓人給她備了份好棺木。

第二日,李姝廣發請帖,把泉州的官夫人們都請來了,一起在園子裡玩耍。說要請福建的官夫人們,這原是她的笑話,大老遠的,人家來了還不夠麻煩的。

平氏跟在一乾官夫人身後,戰戰兢兢地進了趙家大門,跟著竇太太一起給李姝見禮。李姝剛來的時候,大夥兒給她見禮,她很快就會扶起大家,現在,她高坐在那裡,隻虛虛一抬手,讓大家都坐。

李姝看了一眼大夥兒,很好,該來的都來了。

平氏連頭都不敢抬,近來,她阿爹流放了,娘家兄弟被參強搶民女,奪了官職和功名,官人多次被上級申斥,去一次花樓,還染上了臟病,最後還傳到了她身上。平氏想到這裡,頓時感覺身下又有些發癢,這個郎中的藥看來不行,回去還是要換一個大夫。

李姝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心裡冷笑,怎麼樣,臟病的感覺如何?很爽吧!你且莫急,咱們慢慢玩,後頭還有讓你更爽的呢,我受過的痛,定會一分不少地全部還給你。

李姝如今譜擺的大,大家都老實的跟鵪鶉似的。

一頓宴席過後,平氏強忍著身下的瘙癢,給李姝行個禮,急吼吼鑽進了車,進了車後當著丫鬟的麵就忍不住開始到處撓。

宴席結束後,李姝覺得沒意思,開始讓幾個丫鬟陪她搖色子。她出錢,誰贏了她都給錢。丫鬟們頓時興高采烈地都過來了,一時間整個花園子裡沸反盈天,直到誰喊了一聲將軍回來了,丫鬟們忙行個禮,匆匆都下去了。

趙世簡見她居然帶著丫鬟們搖色子,開玩笑道,“娘子趁我不在家就聚眾賭博。”

李姝斜眼看他,“怎麼,趙元帥要拘留我幾天?”

趙世簡哈哈笑了,“那哪兒能呢,我還想從娘子手裡贏幾個錢打酒喝呢。”

兩口子玩了一會兒,平哥兒回來了,他們帶平哥兒一起搖了幾局,然後丟下色子,一起吃飯去了。

酒足飯飽後,趙世簡打發平哥兒去寫大字,又把下人都打發走,兩口子一起坐在小桌旁邊說閒話。

李姝跟趙世簡說,“官人,泉州太小了,不好玩。”

趙世簡眯著眼睛,一邊剔牙一邊笑道,“娘子莫急,我已經讓人在省城買了套大院子,比這還大呢,院子裡還有個大湖。再等過一段日子,我這邊的事情有了眉目,咱們搬到省城去住,到時候,讓總督夫人和巡撫夫人天天來拍你的馬屁。”

李姝哈哈笑了,“官人私自離開泉州,禦史會不會參咱們。”

趙世簡撇撇嘴,“參就參唄,誰還沒被參呢,那些禦史有幾個是屁股乾淨的?我給他們送銀子送女人的時候,他們接的可爽快了。再說了,皇帝讓我守東南邊境,又沒說讓我守泉州,我隻要能穩住東南軍,去省城住又怎麼了,我又沒造反。”

李姝喝了口茶,“可惜了,楊大哥如今不在禦史台了,有他在,也能幫咱們頂著。”

趙世簡冷笑,“他如今可算得償所願了,去給皇子們做侍講學士,整天看著四皇子和大姐姐長得一樣的臉,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用心講書。”

李姝沒說話,一手托著茶杯,一手用蓋子在茶水上慢慢撥拉,過了半晌後,緩緩道,“當年在仙人胡同裡,我若不插手文家的事情,或許,如今咱們就過著普通的日子。你看守城門,我在家做飯帶孩子。一個月三五兩銀子,夠咱們吃喝,三兩天也能讓孩子們敞開了吃頓肉。或者,你考了個秀才或舉人,找家私塾坐館,過著不溫不火的日子。”

趙世簡也沉默了半晌,“都是命,娘子彆想那麼多了。大姐姐入了宮,咱們被卷入旋窩,這些年跟著升官發財,如今跑是跑不掉了,宮裡宮外誰都離不開誰,咬牙往前走吧。真三五天才吃一頓肉,孩子們要苦死了,如今天天吃肉不好。”

李姝歎了口氣,“好,當然好,隻是總是要骨肉分離。”

趙世簡把嘴裡的茶葉沫子吐了,“這茶葉誰買的,苦的很。娘子放心,總有一日,咱們還會一家子團聚的。”

李姝放下茶盞,白了他一眼,“這是我自己帶人去清源山上的野茶樹上摘的,比不上大師傅的手藝,炒的老了些,趙元帥將就喝兩口吧。”

趙世簡大笑,“夫人親手摘的,就算是黃連汁,我也要喝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過年了,祝願大家都能過個開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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