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金銀身心兩安(2 / 2)

馮大人樂嗬嗬地摸了摸胡須,“趙將軍客氣了,昨兒接到趙將軍的帖子,怕是有急事,老夫今兒急忙就過來了。”

馮大人是巡撫,掌管一省行政,一般不與軍方來往,這是規矩,地方文武串通到了一起,容易作亂。監察禦史們兩隻眼睛就盯著這個,你一個地方主帥,找當地巡撫,要乾什麼?

趙世簡從來沒找過馮大人,今兒頭一次送帖子,馮大人怕是有什麼事,沒等他去,直接過來了。

趙世簡再次笑道,“都是晚輩的不是,讓您擔憂了。也無彆的事情,想請前輩來一起給聖上分憂。”趙世簡說著,雙手抱拳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

馮大人急忙起身,也往京城方向拱手,“為聖上為朝廷分憂,不管刀山火海,趙將軍隻管吩咐,老夫這把老骨頭,再不會退縮一分。”

趙世簡忙道,“大人忠心為過國,把福建治理得僅僅有條,那麼多災民流竄過來,卻未發生聚眾鬥毆之事,這是大人的功勞。”

馮大人忙謙虛道,“有了趙將軍鎮守一方,什麼宵小也不敢作祟。”

一老一少相互客氣了半天後,再次分賓主坐下,趙世簡讓人上了茶水。他久不來這裡,這裡物資極度短缺,就這茶葉,還是他早晨走的時候,李姝讓他身邊人帶上的。

趙世簡喝了口茶,直接說道,“晚輩來沒有彆的事情,這些年,蒙聖上抬愛,晚輩從八品小官做起,如今到了福建任職。晚輩與內子,原是普通人家出身,頭些年一直省吃儉用,這兩年到了福建,東西比京城又便宜一些,我們也積蓄了幾兩私房錢。自中原蝗災以來,想到百姓扶老攜幼出門討飯,內子整日吃不下飯,趕著我過來找諸位大人商議,要把她手裡的私房銀子都捐了出去。”

馮大人笑了,“夫人仁義,多少人見百姓流離失所而無動於衷,夫人雖是女流之輩,卻能憐貧恤老,老夫佩服。”

趙世簡也笑了,“大人客氣了,晚輩想著,內子是女子,都想著把釵環賣了換幾斤糧食給百姓裹腹,咱們堂堂七尺男兒,難道要袖手旁觀不成。故而,今兒晚輩來請大人和總督大人一起,咱們各家湊湊份子,給中原的流民們買些糧食,讓他們感受到聖上和朝廷的恩德。”

馮大人心裡罵,你個奸猾小子,誰不知道你的私船來錢快,你當然大方了,但他嘴上仍舊笑眯眯的,“趙將軍不說,老夫也預備要做這件事情。趙將軍來了正好,將軍是大戶,自然要多捐的。”

趙世簡哈哈笑了,“前輩說笑了,今年東南軍二十萬將士們的軍餉到現在都沒到,晚輩也是苦苦支撐。這回捐銀子,全靠夫人把首飾賣了才能保住臉麵。我這省城裡的宅子,這兩天頭一回去,我們預備明兒走的時候就把它賣了,家裡人少,有個三進小院子就可以了,這左右一倒手,又是不少銀子呢。”

二人正說著,總督也自己摸來了,“哎呀,馮大人果真在這裡。”

趙世簡忙起身行禮,又請他坐下喝茶。總督聽說了二人商議的結果,直接拍手稱快,“這個立碑的主意好,依老夫看,就叫功德碑,我看那些日常號稱憐貧恤老的人這回還怎麼說嘴,不交銀子,甭想上碑。”

這頭,福建三大巨頭們暗搓搓地想著怎麼從官員和富戶身上敲詐,那頭,李姝磨刀霍霍向一乾官太太和富太太。

她才住下兩天,各路管太太們的帖子都到了,李姝沒時間一一拜訪,乾脆自己做東道主,把巡撫、總督和一乾州府太太們都請了來,在她家裡開宴席。

宴席還沒開,李姝聽趙世簡的話,先叫來了人牙子,把這宅子重新估價,賣了後直接捐出去。這宅子趙世簡花了大價錢的,各處名貴石頭、花木他都淘騰了來,正院垂花門上的木料都是名貴木料,連後院大湖裡的石頭都是花高價買來的。

除了這些,趙世簡還在正院和外書房各建了一個循環流動的熱水係統,冬日裡,取暖用熱水,再方便不過了。正房盥洗室裡通了一個熱水噴頭,室內有個浴池,泡澡和淋浴都可以。

福建的富戶們雖然各家的園子都修建的富麗堂皇,但何嘗見過這種東西?都覺得新鮮。有人甚至想出高價錢買了,後來聽說是趙將軍的宅子,都夾著尾巴回去了。

如今聽說趙將軍這宅子要出手,多的是有錢人家想買。李姝讓人牙子告訴那些買家,高價者得,且這次賣宅子的銀子,自家一分不留,全部捐獻給災民。那些大商家,最喜好名聲,聽了之後,立刻開始把價格往上麵抬,最後,除去買宅子和修葺的錢,李姝另外還掙了三四千銀子。

挑好了買主後,李姝立刻讓人牙子跟著買主去衙門裡辦手續,並告訴買主,她還需要再住一陣子,最多不超過一個月。買主見房契都改了名字,你一個一品官夫人,自然不好騙我。

賣過了宅子,李姝又把自己去年胡亂買的一些首飾當了。那時候她整日心裡煩躁,就愛亂花錢,首飾就撿貴的買,什麼寶石玉石的,花裡胡哨的,整日把自己收拾的像個首飾盒子一樣。

如今她看都不想看一眼,都賣了省心。

宴席當日,整個省城的官夫人們都來了,文官武將家的一個不少,太遠的地方的州府官太太們實在來不了了,聽說今兒是給災民捐銀子,也讓人捎來了銀子。

很多富戶人家的太太,聽說今兒隻要掏錢就可以露臉,都多方打聽,將軍夫人的宴席能不能多叫幾個人。李姝知道這些人愛麵子,剛開始卡著人數,帖子發出去的越少,這些富太太們越搶的厲害。慢慢多發幾張,福建有名的富家太太們經過幾輪的哄搶,也都搞到了請帖。

一群官太太富太太們見麵,一通的行禮問好,相互廝見後,分誥命級彆和賓主坐下。李姝今兒雖然是誥命最高的,但她年紀輕,故而她請了巡撫太太和總督太太坐了上席,自己陪坐一邊。

聽戲、賞花、吟詩作對,這都是官太太們宴席的常規項目,成了婚的,就聊家長裡短,跟著母親來的小姐們,聚在一起說詩文,說胭脂水粉,反正隻要你能找到說話的對象,大夥兒多的是話題。

趙世康和肖青榮如今都補了從六品虛職,呂氏和雪娘身上也有個誥命,坐在一堆太太裡也不算丟人。玲娘有了人家,今兒比較矜持,把出頭露臉的機會都讓給了小姑子。

對,如今玲娘知道芳娘是自己的小姑子了。她頭先是害羞,後頭慢慢放開了。在泉州,她們二人都是京城裡來的最能說到一起去,兩家關係好,住的又近,如今又是姑嫂關係,整天形影不離。

等玩夠了,開宴席,一群夫人太太奶奶和小姐們,坐了十幾桌,把花院子裡的大花廳坐的滿滿當當。

今兒的宴席,李姝彆出心裁,沒有一樣大葷,全是素菜。

諸位太太們都心下納悶,將軍夫人如何這般小氣。

李姝請總督太太和巡撫太太坐下後,自己端著杯子起身,先給大家屈膝行禮,然後開始聲情並茂地演講。

“諸位夫人、太太奶奶們,今兒咱們不論誥命高低,隻論年歲,我年紀小,今兒請大家來我家玩耍,不怕大家笑話我,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諸位來賓聽到她這話,都安靜了下來。

李姝繼續說道,“我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出生時,我阿爹是京兆衙門裡的一個小吏,每月隻有三五兩銀子的俸祿養家。我小的時候,好幾天才能吃一頓肉。我阿奶怕我們嘴饞,經常買一些碎肉,再剁碎了和著菜一起攤餅給我們吃。那還是在京城呢,就這,原來我還覺得小時候日子苦。可最近聽我家將軍說,中原蝗災過後,多少百姓彆說吃餅了,觀音土都搶不到了,城牆皮都扒下來吃乾淨了。”

李姝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可你們知道嗎,觀音土吃到肚子裡,人克化不動,會活活脹死。你吃了,會脹死,你不吃,要餓死,這就是蝗災後許多百姓的日子。聖上和朝廷裡的老大人們都開始節衣縮食,省出哪怕一口糧食,也能救下一條命。我們這些內宅婦人,整日錦衣玉食,如今,我們不該為災民們做些什麼嗎?你們知道嗎,災荒年月裡,青壯們還能逃一條命,大一些的孩子,能賣身為奴,可那些婦人和小娃兒就苦了。婦人們長久挨餓,連月事都不來了。小娃兒餓的狠了,肚子會越鼓越大,身上卻越來越瘦。他們的肚子裡沒有一口糧,最後,人餓極了,肚子會吃自己的,先吃的就是胃,最後,死了連個全屍都沒有。”

原諒李姝故意在這裡嚇人,她也是以前聽說人餓極了,胃會自己消化自己,具體的她也不清楚。她故意說的嚇人一些,又是拿小孩子說事。這些婦人們,個個都有孩子,聽得心都揪成一團,頓時眼淚直往外冒。

旁邊的夫人太太們,一邊抹淚一邊說,“趙夫人不說,我們也聽說了災民們日子難過,但沒想到這樣艱難。今兒趙夫人既然辦這個募捐宴席,我等不說多的,至少也要救下幾條性命。”

大夥兒都嗚嗚哭了起來,李姝見時候差不多了,不好再煽情,開始收尾。

“今兒這宴席,全是素菜,各位夫人太太們,咱們成日吃得好穿得好,今兒不說嘗一嘗觀音土,我們先嘗嘗這百姓家的全素宴。這些菜,都是百姓家裡的家常菜,是我家裡廚子做的。我們吃了,會感覺少油無鹽,但百姓家裡做菜,誰敢敞開了放鹽呢,更彆說油了,也就過年過節能見個油水,平日都是拿布沾一點擦擦鍋。”

“咱們吃了這全素宴,體會一下百姓的日子。體會過了,給災民們捐些米糧。既是我發起的,我帶個頭,我家這宅子,作價一萬五千兩賣了,我一分不留,全部捐出去。還有我賣首飾和我的私房銀子兩千兩,我家將軍昨兒給我湊了個整,今兒,我統共捐兩萬兩。另外,還有粗麻布棉襖三百件,粗糧和陳米兩千斤。”

說完,她看向巡撫太太和總督太太,“我年輕,沒什麼見識,說的顛三倒四的,要是哪裡說的不對,還請二位夫人幫我描補描補。”

總督原是管軍權的,但有趙世簡在,福建的總督就是個空架子,故而總督太太一向話不多,事事以巡撫夫人為先。

巡撫夫人馮夫人看了李姝一眼,擦了擦眼淚,笑道,“趙夫人果真慈悲心腸,把自己的首飾都賣了。既是要捐款,咱們就得有個章程,找幾個威望重的,一起管賬,讓這銀子能全部用到災民頭上。”

總督夫人也點頭,“是該這樣,把賬管好了,善事才能真做到災民頭上。”

李姝就等著她二人說這話呢,“那我在這裡厚著臉皮請夫人做這個總理了,我給你們打下手。不怕你們笑話我,我小戶人家出生,小時候摸過算盤珠子,詩詞歌賦比不得諸位大家閨秀,算起帳來,不是我吹牛,積年的帳房老先生也沒幾個比得上我的。”

呂氏在一邊打趣,“哎呦,這還不叫吹牛,那什麼樣的才叫吹牛呢?”

眾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馮夫人又說道,“既然趙夫人看得起我老婆子,我就厚著臉皮來做這個總理,再請總督夫人和福州府太太一起監理。等會兒大夥兒把要捐的銀子數量登記一下,事後再送銀子過來。趙夫人讓人一式寫四份,咱們四個一人一份,諸位在坐的夫人太太們,誰想查賬,隨時可以來。”

李姝跟大家說道,“我這宅子已經賣出去了,過一陣子,我又要回泉州去了。這邊的事情,還是要多勞煩諸位。”

說笑之間,李姝讓丫鬟拿來了紙筆,諸位夫人太太們都寫了自己的捐款金額,等宴席結束,再派家裡人送銀子過來。

全素宴確實不好吃,夫人太太們日常本就吃的少,今兒都隨意動了兩筷子,然後都放下了。

李姝是東道主,也不好餓著大家,全素宴席就是個幌子,她又上了許多點心果子,讓大家再墊一墊。

等大夥兒都走了,李姝略微看了一眼,謔,收獲頗豐,十幾萬兩,特彆是那兩三個富商家的太太,出手真大方,比自己還多。

那邊,趙世簡和馮大人幾個收獲也不少,官員和富商們總不好比夫人太太們捐的還少。趙世簡不想打眼,隻出了三萬兩。各路官員見這三大巨頭慷慨解囊,都紛紛掏腰包。零零總總加起來,有女眷這邊的兩倍之多。

京城那邊,平家人聽說後,又暗罵趙世簡奸猾。我們在京城裡難道沒出力?就你兩口子知道顯擺!

趙世簡和李姝不管京城裡平家人和龐家人如何罵自己,搞完了募捐,兩口子深藏功與名,又回泉州去了。至於後麵怎麼立功德碑的事情,就讓巡撫馮老大人去操心吧。

明處的事情做完了,暗處,趙世簡讓心腹之人喬裝成富商,深入災區腹地,就地高價從一些大糧商手裡買糧,立即熬粥給百姓喝。

他們在每個地方待幾天就走,走之前,找當地德高望重的耆老做見證,把剩下的糧食交給他們,讓他們繼續施粥。換個地方後,如法炮製。那些想打聽消息的,還沒等伸手,人就走了。

中原幾個省份都遭了災,等把災區轉完,趙世簡手裡的百萬兩銀子花了個精光。銀子花光後,他頓時覺得渾身輕鬆。

夜裡,兩口子在房裡說私房話。

李姝笑話道,“官人,從此以後,我們又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趙世簡哈哈笑了,“娘子又要跟著我受苦了,我如今又精窮了,給娘子打對金鐲子的錢都沒有了。”

李姝摸摸他的臉,“官人莫急,我還有年俸銀子,明兒給官人裁一身新衣裳。”

說笑完了,李姝又道,“可惜我不懂莊稼,幫不了災民們的忙。”

趙世簡撓頭,他上輩子也沒種過田啊,他對稼薔之事也是一竅不通,什麼套種間作,他連概念都搞不清楚。

“且先這樣吧,等這回災民都安置好了,咱們再想想辦法,莊稼的產量可不好提啊,這裡又沒有化肥。”

李姝點點頭,“官人,做了好事,人心裡果然高興。”

趙世簡攤在床上,“是啊,銀子沒了,我心裡反倒輕鬆了,不該是自己的東西,留著身上都難受。就算這真是場夢,也是個好夢。”

李姝笑了,夫妻二人一起睡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親親們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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