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伍拾叁(2 / 2)

一覺醒來懷了崽 簷上櫻 13320 字 3個月前

趙氏一頓,“王爺思慮周全。”

“清清。”趙氏回過頭,幼清還眼淚汪汪地盯著自己,她笑著哄道:“怎麼擺出這麼一副可憐相?方才我還說沒有白疼你,轉眼就因為我要回房歇息,得差遣你出一趟門去見你那隻會惹事的爹,便差點哭出來了?”

幼清氣鼓鼓地否認道:“才不是!”

“乖一點。”趙氏摸了摸他的頭發,指尖微微發顫,“待會兒和王爺去瞧瞧你那爹,我先回房躺一下。”

幼清猶豫了一小會兒,乖乖答應下來。

侍女攙著趙氏回房,幼清在書房裡根本就坐不住,他一會兒把點心戳得亂七八糟,一會兒又歪著頭悄悄打量薛白,最後終於忍不住了,扯了幾下薛白的衣袖。

幼清睜大了眼睛,茫然地說:“你是爹爹的女婿,爹爹被抓了,你就在為他想辦法,可是那個皇帝也是爹爹的女婿,大家都說他最疼阿姊了,但是他不僅不幫爹爹澄清,還下旨要儘快處決爹爹。”

任他絞儘腦汁,幼清都想不明白,他擰起眉心,“……為什麼呀?”

為什麼?

近年來天災不斷,國庫入不敷出,再加之幼家的大手筆,光是幼枝入京時的百裡紅妝,就已令薛蔚不安,更何況幼家的宅邸極儘奢侈——鎮宅獅由實心金打造而成,琉璃磚瓦,金磚鋪地,當初薛白尚未踏足金陵之時,就已經對江南的這位幼百萬略有耳聞,更遑論後來又有江南遭遇旱災,幼老爺開倉放糧一事。

除此之外,自然還有幾分薛蔚忌憚自己的原由,饒是薛蔚再如何寵愛幼枝,比起這萬裡江山,美人到底遜色幾分。

隻是這些齟齬,薛白不打算說與幼清聽,他把苦惱不已的幼清拉進懷裡,“……笨清清。”

幼清睜大眼睛,委屈地控訴道:“娘親不開心,她說我傻就傻吧,你又沒有哪裡不開心,不許亂說我笨!”

薛白扣住他的下頷,抬起少年的臉,若有所思地說:“這樣說來,清清的確不笨。”

“……還會裝肚子疼,讓本王沒有辦法收拾你。”

幼清左顧右盼幾眼,書房裡隻有自己和薛白了,他後悔方才沒有鬨著跟上趙氏,隻好慌慌張張地推開薛白,無比心虛地說:“我、我的肚子真的疼呀。”

薛白把人按坐下來,瘦長的手覆上他的肚子,稍微低下頭,嗓音沉沉地問道:“哪裡疼?”

“反正、反正不是這裡。”

幼清的臉色有點紅,眼神也濕漉漉的,他靠在薛白的懷裡,再也不記得自己認真想了半天的問題,隻顧著推薛白的手,“不要摸我肚子,好癢。”

薛白啞著聲音笑,湊到他的耳旁低聲問道:“不疼了?”

幼清犯難了,說不疼會被收拾,說疼會被摸來摸去,他糾結了好半天,蔫巴巴地回答:“……疼。”

直到暮色四合,薛白才帶著幼清去見了幼老爺一麵。

牢獄裡陰森又潮濕,幼清頭一回來這種地方,難得主動地拽住了薛白的手。獄卒恭恭敬敬地把他們帶往關押幼老爺的地方,幼老爺平日裡錦衣玉食慣了,換下的囚衣紮得他渾身發癢,這會兒盤腿坐著直把衣襟往下扯,肚子也餓得咕咕叫。

他邊撓癢邊嘀咕道:“可真不是人待的地兒,哎呦,這衣服怎麼回事,這麼不舒服……”

抱怨著抱怨著,幼老爺就開始不著邊兒了,“改日非得砸點錢,先讓官府把這身囚衣給換成絲綢的,再把這被褥統統換一遍,還有夥食的油水兒……”

“爹爹。”

幼清小跑過來,獄卒開了鎖,便守到一邊,不再言語。

“你怎麼來了?”幼老爺眼瞅著自家夫人不在,隻見到緩緩走來的薛白,當即拍了拍幼清的腦袋,狐疑地問道:“你娘呢?”

“娘親——”

薛白答道:“嶽母去了布莊,正在逐一詢問此事。”

幼老爺懸著的心才放下來,又記起自己被捉拿歸案前,可是打著偷帶幼清回金陵的算盤,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再厚的臉皮也經受不起,隻得訕笑道:“賢婿怎麼一塊兒來了?”

薛白的餘光掃向獄卒,語氣很淡很淡,卻又帶著幾分警告,“本想讓嶽母與清清前來,隻是本王不熟悉布莊的事宜,便陪著清清來了此處。”

來的人畢竟是薛白,幼老爺不好同他發牢騷,連連點頭,“挺好的、都挺好的。”

幼清把自己出門前塞的鼓鼓的小荷包拿出來,“爹爹,給你。”

這牢獄裡的夥食毫無油水兒,幼老爺當然吃不飽,他還以為這荷包裡被塞滿了零嘴兒,見狀感動不已,“果然沒有白疼你。”

幼老爺趕忙打開荷包,結果低頭一看,登時臉都青了,“……你往這裡麵塞一包護身符做什麼?”

“保平安呀。”幼清歪著頭回答:“這裡有這麼多護身符,爹爹可以一個菩薩一個菩薩來試,哪個靈就用哪個。”

“一早就沒命了。”幼老爺憋著一口氣,還不能動手打人,思來想去都沒見過帶一包護身符來探親的,“你來這兒塞一包護身符,誰給你出的主意?”

“當然是我自己想的!”幼清喜滋滋地說:“上一回去歸元寺,娘親求了好多護身符,我全部都給爹爹帶過來了。”

他停頓了一小會兒,奇怪地問道:“爹爹怎麼還不誇我是個機靈鬼兒!”

幼老爺餓著呢,沒空哄他,“去去去,我看你就是來湊熱鬨的。”

這父子兩人沒一個是靠譜的,薛白眉梢輕抬,待他們吵完,才開口道:“本王已經讓人給嶽丈準備了飯菜,待我們走後便會送來。”

“……有勞賢婿。”

幼老爺瞪了幾眼幼清,嫌他不貼心,幼清不服氣,從小荷包裡扯出一枚護身符,“護身符怎麼了?還是開過光的護身符,爹爹最麻煩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又吵了起來,獄卒礙於薛白,不敢上前嗬斥,而外麵又有一個獄卒匆匆走入,他欲言又止地望向薛白,薛白似有所察,“怎麼?”

那名獄卒低聲道:“莊丞相在外候著王爺。”

薛白並不意外,畢竟此事既然牽涉的有陸廷尉,那麼同黨派的莊丞相必然有份。他不著痕跡地望了一眼幼清,微微頷首道:“本王知道了。”

“賢婿?”幼老爺輕喚一聲,“方才那……”

“無事。”薛白淡聲道:“他不過提醒探望的時間不宜過長。”

薛白一頓,“本王在外麵候著清清。”

幼老爺倒未阻攔,他同幼清吵歸吵,但是許多事卻還是要問清楚的,隻不過薛白在此,到底不太好開口,況且幼老爺心知此番幼枝必定為難,自己能指望的,唯有薛白而已。

想到這裡,他歎了一口氣,“王爺……”

薛白“嗯”了一聲。

幼老爺拱手道:“清清和夫人,拜托你了。”

“還有切莫讓枝枝做傻事,她自己在宮中已極為不易,不必為我趟這趟渾水,王爺也是如此。”

幼老爺倒是想得開,“我幼有為,年輕時大江南北都闖過一遭,夫人是好不容易娶回來的,本來隻想讓她多享享福,不必一銀一兩窮算計著過日子,結果一不留神便成了這江南首富。”

“枝枝總是勸著我莫要顯財,我心想我一沒有為富不仁,二不曾橫行鄉裡,我開倉濟民、修繕寺廟,多多少少給枝枝和清清他們積些福,畢竟枝枝過得不舒心,清清又……”

幼老爺含糊其辭地帶過了,否則說幼清傻,這家夥一準兒得蹦起來,“倒不知真會礙了彆人的眼。”

薛白隻是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幼老爺擺了擺手,“枝枝也愛講這些大道理,但是我幼有為問心無愧。”

薛白便不再多說什麼,“既然如此,嶽丈無須憂慮過多,況且本王已應允過嶽母,會讓你平安歸來。”

說罷,他抬腳就走。

不多時,在外等候許久的莊丞相終於見到薛白,笑眯眯地向他行了一個禮,“微臣見過王爺。”

“王爺對待自己的老丈人,當真是一片孝心呐,不僅親自前來看望一二,甚至不惜動用自己暗中布置已久的官員。”莊丞相撫了撫自己的胡子,不過短短幾日,他已滿頭華發,老態龍鐘,唯有神色自若如許,“真是令人始料未及,連京兆尹劉大人,都是王爺的人。”

薛白無意與他糾纏太久,“莊相此番出手,究竟所為何故?”

“所為何故?”

“既然王爺不打算兜圈子,微臣也隻好配合一二。”莊丞相哼笑一聲,不急不緩地說:“還是王爺貴人多忘事。前不久微臣才向王爺提過一回,天底下的父母,無非盼著兒女稱心如意,既然秋桐心許王爺,非卿不嫁,微臣便想著不若成全她對王爺的一片愛慕。”

說到這裡,莊丞相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的是王爺已經有了王妃,而我們莊家的女兒,斷不可能委身做妾,更何況先前早有耳聞王爺的王妃出身商賈,舉止粗俗無禮,絲毫端不起王妃的身份,是以微臣認為……”

“王爺不若休妻再娶。”

“倘若本王不願,莊相又當如何?”

“王爺不願?”莊丞相一笑,玩味地說:“依著大興律令,販賣私鹽輕則死罪一條,重則株連九族,陛下與王爺俱是天潢貴胄,自然算不得內,但王妃就……”

他點到為止,隨後又意味深長道:“更何況上回與王爺提及的那名商賈之女,幾經周折,微臣已經尋到了,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王爺當真是好計謀。”莊丞相大笑片刻,饒有興趣地說:“隻是不知有朝一日,倘若陛下知悉自己的枕邊人懷有異心,又當作何反應。”

“好一個秦淮初見,猶是仙娥落凡,人間清冷月。”

莊丞相一字一字地說:“怎就如此湊巧?陛下初至金陵,便碰上了那幼家未出閣的女兒?微臣鬥膽直言,想來不過是王爺與貴妃娘娘共同籌謀了十五年的局,請君入甕罷了。”

“……怪隻怪十五年的那場火,沒有趕儘殺絕,仍舊留有餘孽。”

說完,莊丞相冷冷一笑,再度問道:“既然王爺憐惜王妃,秋桐——你娶還是不娶?”

“若是王爺依舊不肯迎娶秋桐,微臣自然不必再替王爺隱瞞此事,他們幼家人隻得罪上加罪,而那幼有為不僅販賣私鹽,甚至欺君罔上,包藏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