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伍拾肆(2 / 2)

一覺醒來懷了崽 簷上櫻 12546 字 3個月前

薛白並不拆穿他,隻是低笑著問道:“本王保證過會把嶽丈平安帶回來,難道在清清的眼裡,本王的保證不算數?”

幼清控訴道:“你老是騙我。”

他的聲音軟軟的,還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薛白抬眉問道:“本王何時總是騙你?”

幼清想了想,對著薛白做了一個鬼臉,“說好的什麼都依我,結果就是不許我回金陵。”

薛白說:“本王隻是不想你偷偷回金陵。”

“告訴你不行,不告訴你也不行。”幼清脆生生地說:“你和爹爹一樣麻煩!”

薛白把少年扯進自己的懷裡,扣住他的下頷,似笑非笑地問道:“本王麻煩?”

最麻煩的那個還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薛白低頭吻住幼清的唇,嗓音沙啞,“既然本王這麼麻煩,就用清清來治吧。”

當天晚上,趙氏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幼清回來。

用過晚膳,她乾脆招來侍女前去詢問,這才得知薛白把幼清抱回房以後,沒有再出來過了。她倒沒有多想,畢竟幼清沒有分寸,薛白自然不會失了分寸,隻當幼清又把自己的話當了耳旁風,頭一沾上枕頭便睡了過去,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趙氏歎了一口氣,“……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一些?”

“對了,夫人。”侍女如實回報道:“王爺還交待過,若是夫人來問,便說他自有主張,夫人安心靜養即可。”

趙氏一怔,半晌才幽幽地說:“王爺有心了。”

她半點都沒想過,幼清自個兒也是會惦記著幼老爺的。

趙氏抬頭望向窗外,一派燈影幢幢,樹影婆娑,金桂撲簌簌地飄落滿地,銀杏葉沾上的秋色愈顯冷落,而夜色也已經深了。

第二日,幼老爺被捕快押上府衙。

坐於堂上的京兆尹劉大人環顧四周,隻見衙門周圍已擠滿百姓,卻不見薛白,他雖是疑慮,又礙於一旁的陸廷尉,隻得按捺下心底的不解,向陸廷尉拱了拱手,若無其事道:“陸大人,犯人幼有為已至。”

陸廷尉點了點頭,言簡意賅道:“升堂。”

劉大人給衙門內的捕快使了一個眼色,猛一拍案,“犯人幼有為,利用布莊販賣私鹽,你可認罪?”

“不認!”幼老爺梗著脖子說:“我又沒有賣過私鹽,憑什麼要認罪?”

“不肯認罪?”

劉大人道:“本官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傳——證人張員外。”

不多時,張員外懷裡抱著幾匹布上堂來,而餘下拿不下的布匹由捕快替他呈上。張員外規規矩矩地磕了幾個頭,“草民見過劉大人、陸大人。”

他指著放下來的幾匹布,“大人,草民前些日子籌備女兒的婚事,恰巧江南布莊聲名在外,便到了這江南布莊購置十五匹絲綢,不想拿到手的絲綢一扯開,夾著粗鹽,草民又逐一查看,發現十五匹絲綢全是這樣。”

張員外一頓,“草民這才想起,其他布莊的絲綢售價不過七八十銀,而他們江南布莊卻賣的是一百兩一匹。”

“定價如此之高,拿到手的布匹裡又夾帶有粗鹽,草民認為其中便有問題,絲毫不敢隱瞞,連夜上報官府。”

“張員外,說話要憑良心。”

幼老爺聞言當即大怒,“我們布莊賣的也有七八十兩的絲綢,隻是你要雙縐真絲,又要純真絲,所以才定價一百兩白銀。既然張員外嫌貴,當時怎的不提,這樣我也不用專門讓人給你趕製,都說一分錢一分貨,何況我們布莊也不缺你一個張員外。”

幼老爺越想越氣,他當時生怕耽誤了張員外家的喜事,讓布莊的織布女緊趕忙趕,這才沒有耽誤,萬萬沒想到好心當作驢肝肺,轉臉就讓張員外報給了官府。

他嘟噥道:“真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張員外冷笑道:“一分錢一分貨?我摸來摸去,也不覺得這一百兩的絲綢比尋常布莊七八十兩的絲綢有什麼區彆。”

幼老爺都懶得和他爭,隻一把扯來絲綢,沒好氣地說:“一看光澤,二摸緞麵,三聽絲鳴,這……”

指腹觸及絲綢,幼老爺尚未攤開絲綢,隻是輕輕一撚,麵色就變了,“這不是我們布莊的絲綢。”

“不是江南布莊的絲綢?”張員外自然不承認,“這十五匹絲綢是我親手從你們布莊的學徒手裡接過來的,難不成我還能偷梁換柱?”

幼老爺忙道:“我可沒說,這是你自己說的。”

他倒是沒直說,但話裡話外都是這個意思,張員外咽不下這口氣,指著幼老爺道:“你——”

眼見這兩人要吵起來,劉大人把手裡的撫尺重重拍下,厲聲嗬斥道:“官府之上,豈容爾等如此胡鬨!”

幼老爺縮了縮脖子,沒了聲兒。

張員外道:“大人,草民斷不敢做此等偷梁換柱、刻意陷害之事。”

劉大人不理會,隻問幼老爺:“幼有為,你道這十五匹不是張誌在你那布莊購置的絲綢,可有證據證明?”

幼老爺又摸了幾匹,皺眉道:“這些用的全是些爛料子,隻不過與絲綢有幾分相似而已,不是內行人,難以辨認。”

他扭頭問張員外:“張員外,我們布莊給你的,是真材實料的絲綢,這些真的是你從學徒手裡接過來的?”

張員外瞪了他一眼,“當然是!”

劉大人偏頭望向陸廷尉,這副情景,他倒是樂見其成,畢竟能拖一時便是一時,更何況薛白先前稍加提點過幾句,幼老爺這事端,同莊丞相脫不了乾係,而陸廷尉又是莊丞相的人,倘若薛白久不到場,若是陸廷尉執意給幼老爺定罪,連同劉大人也束手無策。

他假意自己並無主意,“陸大人,你看這該如何是好?”

陸廷尉略帶嘲諷道:“劉大人為官幾十載,怎會連這都不知曉該如何處理?”

兩人相望一眼,心知彼此各自為政、各為其主。

陸廷尉稍一思索,出言問道:“幼有為,為何你說這十五匹不是你們布莊的絲綢?”

幼老爺隨手挑一匹攤開,“光澤不夠柔和,手感太過柔軟,緞麵發黃,抓起來摩擦並無絲鳴聲,而且——”

幼老爺正要提及自己布莊的布料都會在末尾三寸處寫上一個“幼”字,陸廷尉已然起身,踱步至此。

“所以絲綢的光澤柔和,手感適中,摩擦時會有絲鳴聲?”

說著,陸廷尉俯身撿起一匹布,細細撚了幾下,餘光卻冷冷地瞥向跪地的張員外,驚得張員外慌忙低下頭,怨恨自己的夫人貪那幾百兩銀子的便宜,舍不得買真絲綢,這才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有意思。”過了許久,陸廷尉開口道:“無論本官怎麼看,這都是絲綢。”

幼老爺張了張口,“大人,這……”

陸廷尉拿起手中的一匹綢緞,轉向擠在四周的百姓,“諸位道這可是絲綢?”

負擔得起絲綢的人家,自然不會在此處湊熱鬨,更何況又有陸廷尉斷言在先。百姓一陣擁擠,紛紛探出手來觸摸,而後七嘴八舌道:“這怎麼不是絲綢?滑的喲,摸起來涼絲絲的,怎麼比紅袖坊的姑娘都軟。”

“我侄子在孫大人的府上當差,前年穿著一身孫大人賜的衣裳回來,說是絲綢麵料,摸起來就是這樣的。”

“這要不是絲綢,真正的絲綢到底是什麼樣的?”

……

幼老爺急出一身汗,又不能直說這群人不識貨。

下一刻,陸廷尉陡然回身,冷聲道:“大膽幼有為,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竟還敢胡言亂語、胡攪蠻纏!”

“你為脫罪,真當自己說不是絲綢便不是絲綢,說不是出自你們江南布莊,便不是出自你們江南布莊了?”陸廷尉嗬斥道:“還不快些認罪!”

幼老爺忍不住了,“大人,我就是做布莊生意,吃這碗飯的,自然分得清是不是絲綢。”

陸廷尉一頓,“你的意思是本官不分青紅皂白?”

幼老爺這回不敢太囂張,不吭聲了。

“來人!”

饒是如此,陸廷尉還是借題發揮道:“這幼有為不僅販賣私鹽,甚至藐視公堂,對本官無禮,罪加一等,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

劉大人在心裡叫苦不迭,他一麵焦急地往外望,一麵硬著頭皮做和事佬,好言勸道:“陸大人,這絲綢不絲綢的,還是得叫幾個布莊的內行來辨認。”

陸廷尉冷哼一聲,“難不成劉大人也認為本官這是指鹿為馬?”

“下官不敢。”

劉大人擦了擦汗,用眼神示意幼老爺服個軟,“想來幼有為隻是一時情急,無心衝撞了陸大人而已。”

陸廷尉並不讓步,堅持道:“這幼有為生性狡猾,先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否則如何老實得下來!”

劉大人應下不是,不應也不是,一時隻覺焦頭爛額。正在他與陸廷尉尚在僵持之際,終於聽得一道淡淡的嗓音,“慢著。”

幾個侍衛在前開道,薛白一身雪衫,身姿挺拔。

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來,瞥了一眼堂上的陸廷尉,又向劉大人微微頷首道:“劉大人。”

薛白似笑非笑地問道:“陸大人,不先審問清楚,便要杖打二十,可是想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