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五(1 / 2)

趙攸想起自己的父母也是說出去看看, 就一直沒有回來,將她丟給奶奶。父母有自己新的婚姻,覺得她就是累贅,恰好奶奶還能帶得動孩子,就樣順理成章地將孩她丟了。

山莊是她觸摸不到的地方, 時間久了, 就會成為她的世界之外的地方。她縱是皇帝, 也不能時刻看到她, 異地戀大概就是這樣的。

趙攸心中所想無非就是害怕溫沭就此離開,她能輕易地放棄後位,就說明她不在意權勢。

不在意權勢的人,感情都束縛不住就意味著以後天高任鳥飛了。

趙攸的話帶著忐忑不安,她從未有這般緊張過。

她雖說喜歡銀子, 可並不喜歡現在這樣的權勢。剛來這裡的時候想的隻有保命,單純不想死罷了, 時間愈久, 她就愈依賴溫沭。

這種依賴根深蒂固,也非是她的錯。感情是說不通道理的, 她喜歡就是喜歡罷了。

溫沭在小皇帝的眼神裡看出她的不安,慨然道:“我都未曾擔心見好愛好, 將來的日子裡會拋棄我, 你怎地就開始害怕我走了呢。”

趙攸皺眉道:“我自己的性子自己清楚, 不會見好愛好, 倒是你這樣也算是全身而退。溫軼丟了樞密院, 我為著天下道德才讓溫瑾進宮,可溫瑾也不是無過之人,她裝白蓮花,我是不會讓她好過的。溫家的欺君之罪,我還未曾計較。”

一番話反將自己說成了最委屈的人,欺君之罪若是定下來,溫軼一黨定會跳翻了天。再者楚太子在外即將入臨安,這個時候計較欺君之罪也不是最好的時機。

溫軼挑破真相的時機最好,知道關鍵時候小皇帝拿他沒有辦法。

這些事再論也不合適,溫沭心中還是想將小皇帝哄好,哄了幾句後她還是悶悶不樂。

天氣越來越冷,接近年底後各地上了奏疏過來,她都要去看看,一來二去時間就太少了。溫沭也沒有耽誤她的時間,推了她去崇政殿見朝臣議事,入夜後才準過來。

趙攸心中不樂意,還是乖乖地走了。

等入夜後再來。

小皇帝一走,溫沭就受到宮外蘇府的傳信要見一麵。

蘇文孝在這件事裡什麼都沒做,沒有學著安時舟那樣逼迫皇帝,更沒有在溫沭被天下人指責的時候站出來。他就好像是事外之人,那些紛爭都是旁人的事,與他沒有關係。

溫沭近日都在打理山莊的事,沒有心理去理會外麵的事。重活一世後,她變得十分堅強,天下人指責又如何,那麼難聽的話也無人敢當著她的麵來罵,自己過得舒坦,也不用去計較的。

對蘇文孝的做法,她沒有怨恨,沒有譴責,平靜地接受了。

讓她回蘇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麵對趙攸如今艱難的處境,她若回蘇家,對她的打擊也太重了些。若非蘇文孝在朝勢力深厚動不得,她真的想抄了蘇家。

離開在即,她不好再不見蘇文孝,讓人去傳了話,午後在茶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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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裡的茶肆也有不少客人,大堂裡燒著熱炭,茶香四溢,煙氣嫋嫋,說書人唾沫橫飛,說得也是十分精彩。

蘇文孝愛聽書,在大廳的角落裡尋了一處座位後就坐下。

溫沭在進入茶肆後就被人引著去角落裡,她看到蘇文孝沉浸在其中,不覺抿了抿唇角。整座臨安城內就獨他心情好,安時舟與溫軼也是焦頭爛額。

她走過去靜靜坐下,蘇文孝眉梢多了幾分喜悅,親自給她斟茶:“這是雀舌,口感很好,我知你喜歡喝茶。”

“溫大人一招引得其餘兩人丟盔卸甲,苦不堪言,而您卻在此處飲茶聽書好比快活。”溫沭不想與他多費口舌,一句話就點明當前處境。

蘇文孝笑道:“你想多了。”

“此事揭開後,陛下隻當是溫家人演出的一出戲,可是我覺得不對。溫軼那處雖說隻丟了樞密院,可那裡朝政核心,日日商議機密大事,丟了再想拿回來可就不容易了。”溫沭道。

“溫軼在這個時候揭開這件事,以楚太子來壓製皇帝,這招也很得當,至於樞密院……以樞密院換回後位,也是一樁劃算的買賣。”蘇文孝推了推茶杯,朦朧的水汽中溫沭一雙桃花眼中的光色很是黯淡。

溫沭淡笑,其實比起手段,安時舟與溫軼兩人加在一起都不如蘇文孝。隻是這些年他心思淡泊,不爭這些功名利祿。

“且說說這件事在此時被揭開,陛下不敢動溫軼,是因為楚太子即將過來,這也就讓她以為是溫軼主動揭開的。可溫軼不想主動揭開這件事,因為陛下厭惡溫瑾,這些事您或許不知,但溫軼知曉。拿樞密院換一個沒有帝王寵愛的後位,怎麼想想都是不劃算的。”

“所以你認為是我做的?”蘇文孝笑得很釋然,絲毫沒有被揭穿後的窘迫。

溫沭見他很坦然,心中微微惱怒,繼而道:“安時舟被王邵蠱惑著揭開這件事,憑借的就是那封匿名信。信最後落在陛下手中,我也有幸看過,字跡仿照的是溫雋的字跡。”

提到匿名信的字跡,蘇文孝神情微變。

“陛下認出那是溫雋的,對這件事就是深信不疑,她不知溫瑾給蘇韶寫了數封信。我猜定是信落在你的手中了,被你借以利用。”

“阿沭很聰慧,勝過我培養多年的蘇韶。”蘇文孝不吝嗇言辭,真心地誇讚起來。

溫沭並不像他這麼淡定,眉眼多了幾分淩厲,“安時舟如今被趙攸敵視,你一箭三雕,論手段,他們二人都比不過你。你可曾想過安時舟知曉被自己的親翁算計,心中該是如何惱怒,溫軼失去樞密院,對你又會是怎樣的記恨?”

現在溫軼對安時舟恨得咬牙切齒,安時舟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仔細一算,得了便宜的隻有蘇文孝。

溫沭話音剛落,大堂內響起一陣響聲,說書人說到一精彩之處,下麵寂寞無聲,屏息凝神地去聽著。

蘇文孝也停下來去聽著,在周遭響起聲音後再道:“那又如何,朝堂上本就是爾虞我詐,我與安時舟不過是利益綁在一起,兒女之事本就不是契合的原因。至於溫軼,當年他算計我,這些利息該要回來的。”

“你們之間爭鬥與我有何關係呢,蘇大人做事籌謀得當,可曾想過我會不會隨你回蘇家?”溫沭站起身,始終不去觸碰那杯茶,低眸俯視蘇文孝:“我不想與蘇家有關聯,哪怕我在宮裡為趙攸所棄,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你不該這樣逼迫趙攸,趙攸年少,你們仗著權而欺負她,待她成長後,你以為她會忘記這筆賬?”

她的趙攸愛記仇,就算隔著多年都會記得。

蘇文孝未料到溫沭心性如此果決,不撞南牆不回頭,眼看她要離開,忙攔住她:“阿沭,蘇家可以給你最大的依靠,你想要後位也可,你可以正大光明地入宮為後,不用頂著旁人的名號。”

“蘇大人好意我心領了,你將陛下逼到如此境地,可曾想過我會不會厭惡你?我與陛下同為一體,她也能讓我真大光明地以自己的名姓入宮。”

溫沭語氣不大和善,饒開蘇文孝就要出茶肆。

“阿沭,你且冷靜些。陛下此時也是焦頭爛額,他若當真喜歡你,勢必會等你。你留在蘇府,他日入宮也可方便些。”蘇文孝的語氣相對於溫沭而言,低沉了很多。

阿沭方才一番猜測確實令他心驚。這件事他自認□□無縫,蘇文孝與溫軼互相敵視,是不會知曉真相的,而那封信上溫雋的筆跡不過是想讓皇帝明白一切都是溫軼所為。

將他自己摘了乾淨。

溫沭心思果決,不是蘇文孝三兩句就能勸動心的。離開茶肆後,在門外恰好見到下車的王氏,這是她的鋪子。

兩人碰麵後,王氏先是一驚,而後便是難以掩飾的歡喜,她主動走過來:“阿沭,你怎樣了?”

王氏是深閨婦人,與蘇文孝不同,溫沭不知該如何麵對她,匆匆道了一句:“我很好,夫人且安心。”

說完就上了馬車,吩咐車夫快些離開。

王氏有許多話來不及說,當年的事說開了無論都怨不到她這個晚輩。聽到外麵傳言後就一直在擔心她,今日見了還未來得及問,人就迅速離開了。

蘇文孝也是無奈,阿沭喝了小皇帝的**湯,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走到現在這一步,也沒有回頭路。唯有等著趙攸廢後了。

*****

溫沭回宮後,製衣局恰好去問皇帝新後的冕服該如何做?

皇帝在福寧殿,聽到這些話後局促地看著皇後,悄悄地問她:“阿沭,你說怎麼辦?”她現在學聰明了,阿沭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還是先問問她的意思,不然就會莫名生氣。

製衣局本在溫沭的掌管下,如今名不正言不順,製衣局的宮人也不敢去問她,唯有去請問皇帝。

新後的冕服是當務之急,她們害怕也還是過來了。

“讓她們去做就是了,這些本就是小事。”溫沭道。

“那就聽皇、就聽你的。”趙攸忙改了口說話,皇後一詞用了兩年都已成習慣,再改口都有些不適。

她們退下後,禮部的人過來詢問迎新後的禮儀。

溫沭退到偏殿去了,趙攸心情不順,直接道:“溫瑾是被恪親王退親的女子,你們還想怎麼迎入宮,依朕看她的德行與後位不符合。”

聽到皇帝要改口,禮部尚書嚇得就跪下了,忙喊道:“陛下,這怕是不妥。這新後與恪親王從來未曾謀麵,當初定親也是以庶女溫沭的名義去定,著實與她無關。”

禮部尚書一說完,後麵的人就拽了拽他的袖擺,示意他少說些。明眼人都知曉陛下不喜新後,就算是頂著溫沭的名字被退親,可人還是那個人。

百姓不知這些細節,隻當是弄錯了皇後,他們朝臣就裝作不知道。皇帝哪裡是嫌棄溫瑾被退婚,壓根就是不喜歡她這個人罷了。

依他大膽猜測,遲早是要廢後的,何必為了這些得罪陛下。

奈何禮部尚書得了溫軼的吩咐,勢必要爭出些名堂來。後麵人拽他,他也當作未曾聽見。

趙攸耐著性子聽他說完了,她瞅著禮部尚書不知趣的樣子,幽幽道:“既然如此這般複雜,不如卿代朕去接溫瑾入宮,一輛灰布馬車即可,也算是給溫瑾的教訓,自己的後位都保不住,想來也沒能力掌管後宮,朕命旁人接管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