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樓冷笑了一聲。
“來,你過來,我就告訴你,我是怎麼被打的。”
那人聞言興衝衝地湊上來。
“來來,你說。”
“我說,呸!”
“欸!你這咬人瘋兒狗!”
“滾。 ”
他一麵說一麵抹著嘴,聲音陡然提高,自個卻岔了氣兒,撐著身子在榻上喘氣,眼睛通紅。徒弟們進來勸他,他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隻覺得五臟翻騰。一時之間,竟分不出來,他是氣這些荒唐人侮辱自己取樂,還是恨他們侮辱那位打了自己的娘娘。
“師父啊,您以後不要入宮去唱戲了……這外學,他們陸家班的人想要就給他們拿去好了。”
“他也配!”
說完他自己也愣了。
心裡陡然冒出三個字。
“我也配!”
不配。
所以才會挨打。
他一下子想明白了這頓打的意義。眼淚止不住地流。趴在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卻又在明月清風之下,不斷地想起那個女人。想起她一個人生活在偌大的長春宮裡,皇帝從來不來看她。沒有人陪伴她也沒有人保護她。她的衣袖拂過她的鞋子,都會引起她驚顫。
聽伺候她的宮人說,皇帝隻寵愛一個王姓的貴妃,皇後因為與貴妃不睦,失的寵。
好一出寵妾滅妻的戲碼啊。
好可憐的人啊。
比挨打的自己還要可憐啊。
陳小樓睜開眼睛。想起張爺說:“戲子無情都是假的。但偏易愛錯。要麼愛八旗貴族,作禁(和諧啊和諧)孌,要麼愛貴婦,一道挫骨揚灰。所以啊,戲文越來越有滋味,因為,這唱戲的人啊,都愛拿自己的命來養腔調和韻味。”
好透徹啊。
但那又怎麼樣呢。
於是,後來京師的行圈兒裡流傳著這樣一段話。
陳家班的這位老板,慕虛名,哪怕挨板子,也要往那宮裡頭擠。為人下作無氣節。
這好像說得也對。
陳小樓後來還挨過很多頓板子,一次比一次重,最後幾乎要把他打死。
有的時候,皇後也會問他。
“陳小樓,你知道本宮為什麼要打你嗎?”
他張口吐出一口血沫子,“陳小樓不配伺候皇後娘娘。”
“那你為什麼還要進宮!”
“因為……我知道,娘娘一個人太孤獨了,娘娘……想要小樓陪著,但娘娘您說不出口……”
“陳小樓!”
“小樓該死!”
“總有一天,本宮會……殺了你!”
陳小樓抬起頭來,誰知還沒看清楚,卻聽見一聲斷喝。
“本宮沒準你抬頭!”
他卻沒有聽從她的話。
眼前的水霧稍微散了一些。皇後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
滿屋子都是他自己身上的血腥氣,讓他幾欲作嘔。
他咳了好幾聲,眼睛發紅,目光卻很溫柔。
“娘娘,您不要哭。”
“你說什麼……”
“我這個人,不值得您哭。”
皇後身子猛然一顫,慌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果然有一滴滾燙的眼淚,將落不落地掛在那裡,可怕的是,她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娘娘啊,能看到您這一滴眼淚,我死亦無憾了。”
“你是個瘋子吧……”
“不是啊。我隻是想陪著娘娘而已,哪怕陪您走一段路也好。我知道,您最後是要留名千古的,而我則遺臭萬年,陳小樓這個名字不配放在您的名字旁邊……對,陳小樓不配,那陳壁呢。白璧無瑕的壁,這個名字,配不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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